第二十八章 大火
“这可是**,晕就对了。”林海诚脱掉了外衣,看着瘫倒在地毯上的纪谦诚,平静地走进了卫生间,水龙头开到最大,冲洗着衣服。
林海诚的衣服被被高浓度酒精和**的混合物完全浸透,为了防止自己昏迷,在这之前,他全是都涂着一层厚厚的凡士林,可即便这样,**和酒精的混合物也渗透进了皮肤,这好几次几乎让他失去理智。
一直携带的手帕被清水浸湿,他装作用其擤鼻涕和捂住哭声,一直防止自己吸入过多的挥发性气体。
林海诚再用湿巾擦拭干净皮肤表面的液体。这东西刺激的他浑身发红,在空气中稍微动一下,就会被迅速吸走热量。无法想象,他走到舒心堂之前,在寒风里是怎么挺过来的。
在那酒瓶里的,也不单单是酒,更混进去了**,不过浓度要比浸湿衣服的**更低——这是为了麻痹纪谦诚的嗅觉之后,让他对杯中酒不抱怀疑,可他不知道这是纪谦诚第一次接触酒,就算是给他喝纯**,他都不会怀疑。
没想到进行的如此顺利,林海诚还剩下不少准备都没有派上用场——一罐长条形压缩乙烷,几粒安眠药,甚至一柄手术刀。
简单冲洗了上衣和皮肤,林海诚走回大厅,又掏出数个小布包,把里面的黑色粉末随意往天上一撒,粉末渐渐落在了店里的每个角落。
这是电石粉末。
“我敬你一杯。林海诚举起茶盏,对着不省人事的纪谦诚,把茶水缓缓地洒在地毯上,洒在先前布下的电石粉末上。
哗啦啦啦——
地毯上翻腾起了巨量的泡沫。
林海诚又拿起酒瓶,把液体缓缓浇在纪谦诚身上。
“他不是人类,我不需要愧疚。”林海诚告诫自己,可是胳膊仍在颤抖。
电石粉末在水反应下急剧放热,股股大蒜味的气体溢散出来,溢满了整个房间。
那是乙炔。
林海诚四处确认了没有监控,匆匆离开舒心堂。
乙炔在激增的热量下猛然起火,燃烧瞬间传播到了整个屋子。
浓烟渐渐从屋顶飘出。
纪谦诚的意识仍极度模糊,神经系统也完全被麻痹了,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
他想睁开眼,可怎么也睁不开——火焰烧糊了他的脸,上下眼皮焦糊着粘在了一起。他不知情,感觉不到烫,眼睛闭着,只觉得眼皮前明晃晃的,呼吸有些困难,空气十分稀薄。
还能稍微活动一点点关节。
“怎么……”他迷迷糊糊地想着。
有一种束缚感,让他的手指无法移动,那是被火焰灼烧出的一层焦烂的皮肤的结成外壳,动一下手指,关节便会被磨砂出炭色的粉末。
火焰舔舐着他全身的有机物,可以燃烧的一切都毫不留情地被火焰夺走。他觉得干渴嗓子里好像冒烟了——确实冒了烟,残留在口腔的酒精**混合物烧的正旺。
灵魂正在迅速溢散出身体——他感觉整个身体轻松了下来,实际上是已经失去了身体,只剩下灵魂伫立在那儿。
肉体死亡,灵魂并不会完全消散,只是一部分,带着这一世记忆的部分会消散,同时力量也会大幅度降低。如此过程,直到完全变回最初的样子——纯灵。没有记忆,没有恩怨,没有牵挂,没有悲伤,没有快乐……有的只是纯洁和虚幻,等待着再次遁入凡尘的契机。
在记忆丧失的最后一瞬,他想了很多。他这一生没什么爱好,纵然身体已经更换了很多次,每次残留的记忆只有“我是索尔帝国人”和——
艺术。
他曾用那简陋的虫子复眼,充满神往地仰望天空。他用笨拙的触手,抓取石块,摆成群星罗列的图案,那就是他所知的艺术。他们的文明的科技还处于冷兵器时代,所谓的冷兵器,也只是他们自带的巨螯和利齿。
也许是随着记忆的退散,仇恨仿佛也消失了,烈火在他的灵魂前熊熊燃烧,但感受不到任何热量。
“也许这就是宿命吧。”他深知,索尔帝国人这种依靠夺舍一直存活下来的方式,无论在什么文明的道德里,都是肮脏低贱的,如果为了生存,真的可以不择手段吗?纪谦诚茫然了。
“如果可以的话,下一世我不愿再这样掠夺下去了……”
灵魂透明的碎片裂解成了更加细微的粉尘,粉尘再渐渐飞撒,归于虚无。
纪谦诚的灵魂还保留着虫子的轮廓,他咧着粗鄙的口器,像是在笑。直到这诡异的笑也因灵魂的碎裂而消失,最后只剩下一团白絮,缓缓地飘飞腾挪,忽然之间逃窜进了虚界……
轰——
和空气混合的乙炔发生剧烈爆炸,墙壁开裂,震醒了这附近的住所里还沉睡的人。
“救火!快救火!”
“119!”
“快走——”
冷清的冬晨瞬间嘈杂燥热起来,许多衣衫不整的人群冲出了房间,锅碗瓢盆一切能装水的东西,都用上了。
林海诚在路对岸静静看着这一切,皮肤残存的液体还在挥发,很冷。脑子还是热辣辣的疼,气息却通畅无比,即使每一口气都会伴随着剧烈的撕裂疼痛,林海诚还是大口喘着气,这是他的胜利。
不过这时候他要表现为一个局外人,好像这场火和他毫无关系。
“这也是……为了正义。”林海诚自言自语。他面露疲倦,一直在用意志和昏睡抗衡。
远处传来一声渺远的警笛,应该是火警到了。
“是时候离开了。”
踉跄着步子,身后隆隆的爆炸声还在响着。
火场里那具里外都彻底烧焦的尸体,看不到一丝生机。
在h镇警署这边,转正的局长李潜渊很早就已经坐在了办公室,他刚刚收到镇中心一家名叫舒心堂起火的消息。
“就让消防队的全权处理吧,我们不必插手。”李潜渊对着来报消息的警员吩咐着,他正戴着耳机专心地听着一段录音。
“可是里面好像被烧死了一个人。”来报告的巡警说。
“交给刑侦大队队长去干吧,不用请示我了。”李潜渊对这桩纵火案没有表露出任何兴趣。
李潜渊这个人好像从来都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当年因为能力实在太突出,在警署不停升职,可他好像从来对这些都不怎么关心,如果自我审视觉得不够格,也不会同意上级的提拔,没人知道他想要什么,不知道他的追求。就这样,他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在所有人都把他当做一个与世无争的强者的观念里,渐渐升到了副局,又阴差阳错地升到正局。
可他明白这一切并不是阴差阳错。前局长王忠建的讣告发了不过一个星期,他一直隐藏在光明之下的丑陋行径,李潜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合作也不排斥。
“迟早会把自己搭进去,不论是黑还是白……”李潜渊只是这么默默看着王忠建的行径。
现在王忠建“壮烈殉职”了,也在他意料之内。不过突然出现的莫尘和特警队的反常感让他深感不安。心思缜密,行动谨慎的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暗暗调查着莫尘和任玄良的背景,反复搜索在监控中他们行踪,特警队以及徐氏集团的全部电话记录,全部都被他一人看在眼皮底下,甚至……包括未加工过的,在城南化工厂的那段视频。
他在此过程中,几乎把真相全部推理出来,索尔帝国的阴谋,他也猜到了七八成,即使无法理解,他也坚定地相信。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去转告刑侦队长郑守义,怎么安排他自己决定。”李潜渊继续听着录音,这段录音也是徐氏集团的电话记录。
来报警员不解,却也不敢开口指责李潜渊不作为。
“让他们别太上心。”李潜渊的话让刚离开办公室门口的警员停下了。
“啊?为什么?”警员更为不解,你自己不作为就算了,还让别人别上心?这是什么道理?
“嗯……算了,随他们吧。”李潜渊默默盯着电脑屏幕,不再说话。
“真是莫名其妙。”警员嘟囔着就走了。
李潜渊十分清楚,舒心堂的那个店主也是“那伙人”。
他望着窗外无力的阳光,颓靡的太阳无力化解寒冬初晨的冷清,只是在那默默地亮着。
“至少,它还在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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