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君子行事
何先生就秦乐语持竹竿摧残油菜花之事狠狠将其训斥一番，并告知其刚好不远万里来看他的叔伯。
村庄小巷，一身锦衣玉带的中年男子双手负后不缓不慢地走在前面，后面是耷拉着脑袋的秦乐语。
中年男子突然顿足回首问道：“家族长辈不辞辛苦将你送来这里，为何不听何先生管教，为非作歹，破人钱财？”
秦乐语冷哼一声：“竟然告状，多行不义必自毙！”
答非所问，一腔埋怨。
中年男子给秦乐语后脑勺一巴掌，说道：“背后说人坏话，可是君子行事？况且何先生还是你的老师。”
秦乐语委屈道：“我这不是活学活用吗？”
中年男子叹了一口气，“只是油舌贫嘴，向来如此。你父亲经常告诉你的常思己过，你可曾听得进去？”
秦乐语见叔伯有伤心，便嬉皮笑脸道：“知道的叔伯，我不就是性格顽劣一些吗？这些我都是知道的，整天被何先生耳提面命地反复训斥这句话，早已入了心了。”
说道这突然眨巴了一下眼睛，“不过我还小嘛，就原谅我呗！”
中年男子眼神复杂地看向这个肆无忌惮的孩子，说道：“那你先给我讲你错在哪里？我认为你说对了，我便不会惩罚于你。”
秦乐语掰了掰手指说道：“小侄今个儿误犯两错。”
一个“误”字，就表明他已是认错，说话很是圆润。
秦乐语偷瞥了一眼叔伯，看他点头便又继续说道：“一错是我糟蹋了李叔辛苦种养的油菜花，二错是我在背后说自己先生的坏话，论人是非。”
“啊不，是颠倒是非，何先生本就是义举，无是非可言。”秦乐语看见叔伯眼神凌厉，赶紧改正回来。
中年男人说道：“多少人都知道自己犯的过失，却难以改正自己的错误。犯错可以，这是人生常态，而重要的是看你能否悔改。”
“‘知错就改’，知错简单，改是很难。虽然很难，但必须要改。这点我相信你，从你对两位陪读书童的态度就可以知道。”
中年男子笑了笑，说道：“还记得你之前经常随意使唤席禧和潘朗吗？不过现在好多了，不是吗？”
秦乐语难得露出羞愧之色，说道：“往事不堪回首，年幼无知罢了！”
“是年幼无知，但你是怎么改的呢？”
秦乐语回答道：“是因为叔伯你告诉我‘此亦人子也，可善遇之。’他们也是别人父母生养，养大的孩子，理应好好对待人家。好像就是一种换位思考吧！”
中年男子点头，“确实是一种简单的换位思考，在世人看来许多摧折心肝的矛盾事，都差的是换位思考而已。有人偏执满身，认自己的死道理，常常把别人甚至自己都逼上死路，往往缺乏的就是这‘简单’的换位思考。”
“如今山河无颜色，风水流失，地脉远不如之前那么肥沃。曾经尊有‘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的漳州一步步走向破败，气运尽失，寻常百姓难以过活，一土一木都有可能救人性命，自然是对庄稼珍惜无比。而你却为了一时享乐，将你李叔辛苦栽养的油菜花毁于一旦，换做是你，可曾舒心？”
秦乐语低着头，显然是心中愧疚难解。
中年男子从怀中拿出一枚雪花银子，递给他，说道：“将这拿去给你李叔，好好向他认个错，听见了没有？”
秦乐语点头，接过雪花银子，揣入怀中。
中年男子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慢慢来，不要太着急。学习一事亦不可废缺，人生很长，要努力，但不必慌张！”
“好了，我还有事，之后全然看你了！”说罢，身体变幻成一道紫烟，悄然消逝。
这时席禧和潘朗二人偷偷摸摸地从一处拐角处出现，蹑手蹑脚地来到秦乐语身边。
潘朗小声说道：“秦伯没有体罚你吧？”
秦乐语摇了摇头，掏出怀中那颗银锭子，说道：“秦伯他让我将这块雪花银陪给李叔。”
潘朗说道：“公子你让我二人去吧，如果你不好意思的话...”
秦乐语摆手道：“不必了，错是自己犯下的，就要自己扛着。”说完转身离开，留下潘朗和席禧二人面面相觑，在他们记忆中秦公子一直都是玩世不恭的样子，虽说不算是很纨绔，但大抵还是肆无忌惮些，如今一副低沉的模样，也是让二人摸不住头脑。
翌日清晨，天刚刚放明，依旧是月明星稀。
但许颖逸已经起床，摸了摸在床底下蒲团上睡觉的鼠笑笑，然后叫了下还在呼呼大睡的辰离，却没有叫醒，还是昨夜卖力抄书抄的有些晚了。
许颖逸借着微弱的星光，将仰雪峰教他的易筋拳练了一遍，然后在庭院内开始唰唰地练他的天涯咫尺小迷步，形影无踪，看来是又进步了许多。
已至卯时，进屋瞅见辰离还是睡不醒，摇了摇头，不知道他和“不知春秋甲子龟”有没有血缘关系。
踏着小碎步，来到王大妈家，喝了一碗稀粥，就着馒头吃了些咸菜，就围着书塾晃晃悠悠转了一圈，杳无人迹，不加半个人影。
许颖逸咕哝道：“咋还没个儿人，一日之计在于晨，这是不该都学生满堂，朗朗而读，背诵诗文了吗？”
确实，要搁在莲花镇任老头那里，早就是开堂了。
无聊，很无聊，极其无聊。
许颖逸来到书塾窗外的那片草地，蹲在一棵树下，百无聊赖地看着书上的蚂蚁上下胡乱穿行，不时地伸出一根手指挡住它们的去路，打发一下时间。
不远处，一位美丽的少女怀中抱着一只橘猫缓缓而行。一袭素白的长裙随步子左右摇曳，仔细看去，女孩有着一双清澈眼眸，顾盼生辉。
云墨色的秀发随意地披肩而散，整个人有一种秀雅绝俗，轻灵之气。
年轻女孩伸手抚了抚猫橘黄色的毛发，惆怅道：“那郁翰池还真是会愚弄人，说什么黎明破晓之际赤幽兰会开的明艳些，结果还是处于花骨朵的姿态。”
“为了看着赤幽兰花开，我可是偷偷摸摸下的山，要被宗门长老发现那就苦咯！”
“咦...好秀丽的一个娃娃。”女孩看见一旁蹲在树下的许颖逸惊奇道。
“嗨，小娃娃你在这干嘛呢？”女孩从背后轻轻地拍了他一下。
悄无声息，凭借许颖逸过人的感知能力竟也没发现背后突然多出一个美丽的姑娘来。
许颖逸吓了一跳，奇怪地看向这位抱着猫的女孩，一股淡淡的幽香从她身上传来。
许颖逸用力地嗅了嗅，真好闻，比药香味好闻多了。
见许颖逸没说话，女孩笑道：“小弟弟，你在干嘛啊？”
许颖逸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说道：“蚂蚁上树。”
“蚂蚁上树？”
许颖逸点头，被她怀中的橘猫吸引了，于是问道：“姐姐，这是什么猫啊？”
女孩笑道：“这就是一只很普通的猫啊，一给小鱼干就让摸的那种，你要不要摸摸？”
许颖逸摇头，“我没有小鱼干，我不摸。”心想道，就算有小鱼干也不会给一只普通的猫啊，还有，这猫肯定没我家的鼠笑笑厉害，鼠笑笑可是给灵玉才让摸的。
女孩掩嘴轻笑，伸出一只手说道：“我叫虞君雅，你叫什么？”
许颖逸没有伸出手，突然扭捏道：“姐姐，男女是授受不亲的！”
一点都不上道。
虞君雅听后，笑得前仰后合，迷人的身姿尽显无遗，“小弟弟，你懂的挺多的嘛！”
许颖逸赶紧捂住眼睛，非礼勿视。
虞君雅也看到了他捂住眼睛，低头一看，顿时脸色绯红，有点无地自容。
许颖逸腹诽，现在这女孩子都是这么随便的么？如今这个世道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啊！
“快点，你这么有意思的小孩到底叫什么名字？”
“许颖逸，还有我不小了，都八岁了！”许颖逸强调道。
虞君雅不以为然，俯下身歪着头朝树干上看去，“什么嘛，还真是蚂蚁上树，你可真无聊啊！”
许颖逸看见何先生来到了书塾，说道：“书塾要开堂了，我先走了，姐姐你一个人看吧！”然后就跑开了。
虞君雅稀奇古怪地看着他离开，嘀咕道：“好奇怪的小孩啊，看着蚂蚁上树难不成还能学上树？”
经过一段时间，几个蒙童早已断断续续地来到，让许颖逸惊奇的是辰离这家伙竟然还有一种睡眼朦胧，两眼惺忪的模样。
辰离揉了揉眼，朝许颖逸抱怨道：“哎呦困死个人喽，以后要在这么熬夜，估计我还没到弱冠成人，就八成要归墟了呢！”
许颖逸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趁年轻可劲儿的造啊！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啊！”
辰离晃了晃脑袋，无力道：“抄书行个屁的乐啊，倒是你，苦求于你帮我抄书，你就是不肯，无动于衷，你这娃儿也太凉薄了吧！”
许颖逸撇嘴，“读书人不抄书？抓摸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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