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阔少认命沦乞丐
“嘿嘿嘿！起来起来！这是你的地儿么？你就敢往这儿躺！”
“做乞丐也是要有职业操守的懂么？”
“这年头，真是世风日下，守规矩的人越来越少了！”
袁辰迷迷糊糊，就感觉自己的肩膀一阵酸痛，缓缓睁开眼睛，就见一个衣衫破烂的人正站在自己身边，用那只穿着破草鞋的脚不断地踢自己，一脸的嫌弃神色。
他努力的挪了挪自己的身子，让自己的身体从铺在墙角的烂草堆上下去，靠在旁边的墙根上，整个身体缩成了一团，想以此取暖。
却不成想，后腰眼那块衣服已经破了，寒风从那灌了进来，冷的他一个激灵，睡意全无，清醒了过来。
伸手摸了摸后腰眼那块破洞，恨自己那天在雪地里为什么要那么使劲的蹭，不然好歹还能落件囫囵衣服穿。
至于是不是已经死了的问题，他想都没有去想，看自己这个落魄样子，就知道一定还活着，还在这该死的世上。
被扔在雪地上的那天，他就有一死了之的念头，想要就那样躺在那里，冻死、饿死怎么死都好吧，反正不要再在这个世上，承受各式各样的侮辱了。
可当身体发出求救信号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坚持着往前走，哪怕不知道前路会不会是生路，依旧往前走。
直到自己再也没有能力依靠自己的力量去反抗的时候，他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想要自己体面一点。
临事方知一死难！
袁辰对这个道理，感触愈发的深了。
经历过一次，他再也不想经历下次。
他承认自己是个懦弱的人，特别是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他表现出了自己最懦弱的一面，再也不想去面对死亡。
相比起来，也许要饭活着，也没有那么糟糕！
哗啦！！！
沉浸在生与死的哲理当中无法自拔的袁辰，被这当头一盆水给泼醒了。
下意识想要说什么，却忍住了，只抬头望去，见自己所在这墙根是一座二层小楼的背阴面，方才从窗户往外倒水的，是个俊俏的小娘子。
倒完水还不忘了向下看一眼，那娇媚的眼神使人浑身骨头酥麻，绝对算得上是个美人。
场景是何等的熟悉？
只是看清楚下面是他们两个乞丐之后，那眼神顿时变了，变得犀利如刀子，倒是很应这冬景。
砰的一声，窗户关上了，也关上了袁辰这段回忆。
简单的拧了拧身上的水，再被小风一吹，感觉更冷了，冷的他更加清醒。
“敢问...”
袁辰来在方才踢他的乞丐身边，很客气的躬下身躯，想要问问这是什么地方。
乞丐看都没看他一眼，把脸冲墙，继续睡觉。
“唉！”
叹了口气，也不再问了，晃晃悠悠的朝着胡同口走去，想要去找点吃的，祭一祭五脏庙。
之前真可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现下行走在街面上，当真明白了什么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转悠了一上午，一口吃的也没讨来，反倒讨来一顿痛打。
不因为别的，只因要饭要到了赌馆，巧在遇到了几个输的分文不剩的赌徒，正没地方撒气，就全撒在了他的身上。
好在脸上身上足够脏，成功地掩饰住了挨打的鼻青脸肿。
管它如何，眼不见心不疼吧！
垂头丧气的又回到了那胡同里，靠在墙边上。
虽然‘邻居’不在，却也不敢往人家那块儿坐，生怕再讨来一通打。
饥饿对于普通人来说，永远是最难克服的，他不知道自己饿了多少天了，只知道醒来就在这里。
自己真的就这么废物么？
袁辰对落魄的现状发出了质问，可没有回答的声音，像是默认了，以沉默的方式告诉他，他就是这么的废物，失去了父亲的庇护，他什么都不是。
事实就是这么的残酷，他这里饥寒交加，‘邻居’却带回来两个白面馒头，竟还有一堆烂棉花。
凄冷的寒冬，那堆烂棉花，也许就是活下去的一个重要元素吧！
看着那乞丐啃着馒头盖着棉花，袁辰的肚子再度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他无奈的咽了口口水，别过头去，忍住不去看。
乞丐狼吞虎咽塞进嘴里一个馒头，伸出条腿，蹬了他一脚，把另一个给他扔了过来。
“嘿！吃吧！”
袁辰抓着那馒头，三两口就啃干净了，他从没有觉得，一个馒头也能这么香。
“这位大哥，谢谢你，日后我若是有了出头之日，定然...”
话还没说完，那乞丐已经睡着了，也许人家从没有想过要他报答，只是举手之劳。
再或许人家在他身上看不出丝毫的光明前程，根本懒得理他。
要饭都要不好？还能指望着什么？
第二天他依旧什么都没要到，这一次乞丐没有再施舍给他吃的。
第三天乞丐再出去乞讨的时候，叫上了他一起，袁辰终于吃上了顿饭。
饱不饱另说，总比饿着强。
日复一日，天越来越冷，哪怕太阳公公当空照，也无法驱散寒气，这就是冬天！
乞丐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再捡来一堆棉花，却又因为俩人感情日渐升温，不忍心看着袁辰受冻，让他和自己挤在一起取暖。
乞讨的生活没什么快乐可言，到了年根，应该就是他们最高兴的时候了。
大门大户为了讨个喜庆，都要在年根布施，小商户也图个吉利，见人上门，不会让他们空手而归。
一年当中，就这段日子能吃上饱饭，也就是最大的乐趣了。
腊月二十九，萧条的永昌郡年味道是十足，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街上已经能听见稀疏的噼啪爆竹声。
乞丐生涯已经有两个多月，袁辰躁动的内心也已经平静下来，渐渐地适应了自己这个新的身份，赶上了‘旺季’，入行比别人快了很多。
他今天很高兴，收获不小。
胡同口的李掌柜把卖剩下的小半壶酒底子给了他，他装在已经忘了从哪捡来的破葫芦里，又兑了些水，晃荡晃荡，装满一壶。
又在王记卤货铺门口蹲点，把人家卖剩下的半只烧鸡和一些别的卤味讨要了过来。
腊月二十九是一年的最后一天营业，为了讨句吉利话，小商户们还是很愿意小小的施舍一下的。
拿着这些收获，兴冲冲的回到了胡同，回到了那破窝棚里。
“程大哥，我今天收获不小呦，咱们是今天吃，还是留作明天当年夜饭？”
“要不，就今天吃吧！”
乞丐老程虚弱的声音传出，昏暗的月光掺杂着微弱的星光，也看不清他怎么了，只以为是饿的或是累得！
“也好，那咱们就今天吃！”
“你看看，这是什么！”
袁辰炫耀的把酒葫芦在乞丐老程面前晃了晃，要是平常，老程一定激动地来抢，可这一次并没有，只是意味深长的道：“你小子进步可真大，以后没有我罩着，也能要这一条街，不受欺负了！”
“哈哈哈！”
“那还要感谢程大哥这些日子的提点呀！”
老程挪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叹了一口气道：“唉！别闲扯了，快吃吧，我可是有日子没喝过酒了！”
“来来来！你先喝！”
酒葫芦递到了乞丐老程的面前，老程也不客气，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又把酒葫芦递给了袁辰，扯下一块鸡肉往嘴里塞。
可吃了两口，又把鸡肉撂下了。
月光下，袁辰清晰地看到乞丐老程的喉结上下活动的频率很高，不知是怎么回事儿，塞得满嘴肉的问道：“你怎么了？”
乞丐老程摇了摇头，没说什么，抢过酒葫芦，又灌了几口，猛烈的咳嗽起来。
袁辰在他的后背上拍了几下，没好气的道：“你急什么，还剩这么多呢！”
老程迅速的在嘴边上摸了几下，虚弱的反击道：“切！什么好东西，你喝吧，我睡了！”
“唉！还真生气？快来你我共饮！”
“没生气！我只是早就吃过了，不饿，你先吃吧，给我留点，我明天吃的时候，看我怎么馋你！”
“哈哈哈！”
“那我定然不给你留！”
袁辰调笑道，乞丐老程又虚弱的说了一句：“随你！”
说完，他便再不出声音了，好似喝多了，也可能是累了、困了，可惜袁辰没有乐虎来唤醒他。
不知老程是怎么了，袁辰也没心情吃下去了，收拾收拾，扔在一旁，缩进破棉花里沉沉的睡去。
在梦里，大年初一，他回到了护国公府，带着他这辈子唯一的朋友乞丐老程一起，在所有人的簇拥之下，给自己的父亲贺岁。
父亲慈祥的笑着，溺爱的走了过来，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吩咐人给拿上来百两黄金的压岁钱，然后笑呵呵的道：“我儿子长大了，都二十岁了，也有了自己的朋友，你们要像亲兄弟一样亲，日后不可离隙，知道吗？”
自己和乞丐老程都认真的点了点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东方既白，雪花落在袁辰的脸上，脸的温热融化了它，化作水珠，晶莹而冰冷，晶莹照顾着梦中的袁辰，冰冷则唤醒他重回现实。
“程大哥，我做了个梦，梦里你和我都回到了我家，过上了好日子，我爹爹也没死！”
没有声音回答他，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想要接着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程大哥，咱们再出去看看吧，说不定还能交上好运，再讨回来点酒，也好共度新春。”
依旧没有声音！
袁辰蓬松散乱被头油粘在一起的头发之下，眉头皱了皱，上去拍了几下，乞丐老程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抓着老程的肩膀，把他翻了过来，看见了他嘴角的血迹。
袁辰颤抖的深处一只手在老程的鼻子边上试探了一下，早已经没有了气息，吓得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泪顺着眼角淌了下来。
二十岁了，这是他的第一个朋友，就这么死了。
商量了两个月怎么过年，他还是没等到过年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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