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张家有子名空凌
惊蛰。
一声春雷初响，将正在酣睡的瑶瑶惊醒，她翻身起床，揉了揉朦胧的睡眼，这才慢吞吞地走出房间。
清爽的晨风拂面而过，吹散了她脸上仅有的一丝困意。
年芳十六的她，昨日被夫人派来照顾自家小公子的生活起居，这在旁人眼中可是个十足的美差。
除了清闲自在之外，最主要的，便是地位！
张家家主曾言道，公子侍从，地位等同于家族管事！此言一出，便在张家掀起一阵不小的浪花。
张家的三位公子，大公子张空辰、二公子张空玄皆已年满二十，被当今天御帝国的帝王李悠然派去镇守天御雄关。
只剩下十六岁年纪的张空凌独自在家，整日里游山玩水，好不自在。
因此，成为小公子的贴身侍女或侍卫，便成了所有下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情。
可瑶瑶心中明白，小公子的脾气十分古怪，这份差事她或许做不长久。
在自己之前，已经有五六名侍女被张空凌赶了出来。
偏偏那几名侍女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层层选拔，无不是善于观言察色、聪明伶俐、娴雅端庄之人。
这几人随便挑一个，都要比所谓的大家闺秀要强上些。
可她们仍被赶了出来。
而自己之所以被夫人选中，也只是因为自己与小公子年龄相仿罢了。
“我真的能够胜任么？”
瑶瑶晃了晃脑袋，摒弃杂念，她按照夫人昨日的吩咐，很快便寻到了屋后的溪流。
她迈起小碎步来到岸边蹲下，以溪水为镜，仔细梳妆打扮一番，便沿着河岸，朝上游走去。
夫人说，小公子居住的阁楼，便在这条溪流的上游。
今日是她服侍公子的第一日，是万万不能迟的。
否则要是让夫人知晓，定然少不了一番责骂，严重些，被逐出家族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夫人平日里对这位小公子最是关心宠爱。
过了片刻，瑶瑶终于寻到了张空凌居住的楼阁，她静悄悄地走进去，却发现里面的陈设十分简洁，除了日常所需物品之外，再无他物。
只是这阁中，却充斥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掌灯，执扇。”
一道淡漠的声音从卧室中传来，瑶瑶连忙走上前去，只见一位温儒尔雅的少年斜斜地躺在床上，衣衫半敞，手中还拿着一卷厚厚的书籍，正津津有味地阅览。
他发上的束冠并未戴紧，使得几缕发丝悠悠垂下，平添了几分慵懒之色。
这少年便是张空凌，他醒的很早，又无事可做，只能像往常那样，从书架中掏出一卷书，一词一句地看着。
瑶瑶先是行了一礼，随后从一旁的桌上取了蜡烛与火石，将灯点上。
虽然已是清晨，但这卧室中，还是比较昏暗的。
“哦，不必执扇了，那鹅毛扇昨日被我丢掉了。”
正当她四处张望，寻找扇子时，一旁的张空凌突然开口道：“你去屋外替我迎接一位客人，无论你看到什么或者听到什么，都不要将你的情绪表现出来。”
瑶瑶虽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张空凌的吩咐，在屋外静静等候他口中提到的客人。
不多时，瑶瑶便见到下游方向有一道模糊的身影，正快步朝这边走来。
行至近处，瑶瑶才看清来人竟是一位中年男子。
那男子身着一袭黑衣，浓眉大眼，面容俊郎而神态庄严。
他步履沉稳矫健，速度很快，眨眼间便来到瑶瑶身前：“你便是空凌身边的侍女？”
瑶瑶连忙称是，那男子点头，声音洪亮如钟，道：“既如此，快带我去见你家公子。”
“舅舅急匆匆地赶来，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话音刚落，张空凌着一身紫衫，手持白纸扇，施施然从屋中走出，朝中年男子行礼道：“还请舅舅移步，我们慢慢商谈。”
说罢，便领着男子走进屋中。
独留下早已呆滞在原处的瑶瑶，她瞳孔微缩，额头不断渗出汗珠。
她已然知晓了那中年男子的身份，能被张空凌称作舅舅，放眼整个东极天御帝国，只有一人。
站在天御帝国权力巅峰的帝王，李悠然！
只是，这位尊贵无比的帝王，怎会寻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解决某种连他自己都无法解决的困难？
“上茶！”
屋中，张空凌的呼唤再次传来，瑶瑶回过神，连忙进屋为二人泡制香茗。
李悠然与张空凌相对而坐，他锐利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张空凌手中的书籍。
丹剑双尊录。
张空凌察觉到他的目光，却并未放在心上。
他盯着书，而李悠然则盯着他，二人谁也没有先开口。
直到瑶瑶泡好了茶，李悠然才无奈开口道：“你赢了，说吧，这次想要什么？舅舅都依你。”
张空凌闻言，慢悠悠地将书合上放在一旁，笑道：“让我再去一次朝堂。”
李悠然沉默片刻，突然面露笑容，笑骂道：“你居然还要去朝堂？你是想将我天御的文武百官，都赶尽杀绝么？”
张空凌笑而不语，自顾自地品茶。
“你十岁那年，以玩耍为由，第一次进入朝堂便杀了朕的户部尚书与兵部侍郎。”
李悠然一根根地伸出手指，细数张空凌的所作所为：“十二岁那年，你二入朝堂，杀了朕的吏部尚书与其麾下十数位官员，更是将朕的左丞相气得吐血。”
“去年年末，你三入朝堂，假借朕的名义，召回了朕派往西极天凌的驻国大使，同时连杀朕数员得力武将。这些人，可都是天御的顶梁柱。”
张空凌嘴角微扬，笑道：“我只是将他们的罪证呈现给舅舅，真正杀了他们的，是您，不是外甥。”
李悠然泯了口香茗，只觉得唇齿留香，甜中带苦，回味无穷。
张空凌知其用意，笑着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李悠然眼前一亮，将纸条接过，仔细阅览。
过了片刻，李悠然手中的纸条化作飞灰消散，他深吸一口气，眼中尽是杀意：“这次，你想杀谁？”
“左丞相，李宁川！”
“何故？”
“叛国通敌！”
此言一出，屋中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让立在一旁奉茶的瑶瑶都感到汗毛倒立、毛骨悚然。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种万万不可让旁人听去的政治争斗，竟然会被她碰到、听到，是幸运？还是不幸？
自己会不会被杀人灭口？
良久，李悠然带着哭腔，低声道：“他是你娘与朕的叔父，你的三外公。朕与你娘亲，是他一手带大的。”
“可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付您，他的心中，只有我那已故的伯父李悠洛，才是天御帝室的正统！”
张空凌的声音顿时变得阴冷无比：“上次我背上不孝的骂名将他气得吐血，是对他的警告，而这次他竟敢通敌，与那害死我外公的西极天凌狼狈为奸！”
李悠然怔了怔，过了片刻，他抬手抹去眼角的泪痕，下定了决心：“只是苦了你，空凌。”
他起身来到张空凌的身后，为他正了正发冠，转而笑问道：“空凌，你能否告诉舅舅，天御卫中的御风营，真的是你训练出来的？”
张空凌目光闪烁，突然轻笑道：“自然，否则我当初也不会向舅舅讨要那三百勇士了。”
李悠然手中的动作一顿，随及恢复如常，待到整理好了发冠，他背着手转身离去：“空凌，倘若你能修炼，或许我天御数代帝王一统天灵的宏图伟志，便能成为现实。”
张空凌目送着他离去，眼中带有一丝哀伤。
“你叫瑶瑶对吗？你很不错，以后便留在我身边服侍我吧。”
似乎感到有些头痛，张空凌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挥手示意让瑶瑶离去，自己则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不多时，他便昏沉沉地睡去，进入了那个困扰了他十年之久的梦境。
“人生浮华如一梦，辗转千年方可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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