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篱笆院内四碗饭
汪远道笑道:“到了不说进来,还要在外面偷听一会儿?”
白郁贞嫣然一笑说:“我哪里是偷听,在汪爷爷面前谁也藏不住啊,不过是叮嘱小金不要跑远才在外面多待了会儿而已。”
洪守岩习惯性的歪着脑袋瞅向了汪远道。
汪远道一挥手说道:“她也没吃,再添一碗吧。”
白郁贞眼睛一亮道:“这人还会做饭?”
汪远道含笑点头,似乎很享受今天的这种待遇。
白郁贞忽然一皱眉头道:“这人还挺记仇,从进来后似乎就不乐意与我说话,好像看都没看我一眼。”
“这小子只是害羞而已,并没责怪你昨晚将他打晕的事情,就算跟我讲话也是惜字如金。”
白郁贞无奈点头,在院中寻了个地方坐下,刚想起自己来这里似乎是有事情要告诉洪守岩的,却听见院外响起了咣咣响的敲门声。
一个粗放的声音推开篱笆栅栏的小门,吵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
“老瞎子,今天是有客人啊,老夫也来参上一脚不介意吧?呦呵!这不是白丫头吗,我说怎么看见一只大黑猫从那林子里窜过,敢情是你来了。”
白郁贞赶忙站起身来,施礼道:“徐首席也来了,汪爷爷这院子想必多少年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徐胜己嘿嘿一笑,手里仍然拎着两壶陈酿,鼻子嗅了下道:“还有谁来了,竟然开火做饭,老汪你这可有点不厚道啊,从哪里找来个厨子也不说请我来喝两杯。”
汪远道又冲着厨房的方向说道:“再添一碗饭,再加两道菜。”
洪守岩拎着把铲子从厨房中出来,一看院子里又来了一位魁梧老者,摇着头叹了口气转身走向那片菜园子。
徐胜己看到洪守岩后,表情一愣问道:“这小子怎么在这里?”
汪远道指了下白郁贞说道:“是这丫头给我送来的,你可以问问她是怎么回事。”
白郁贞小脸一红道:“汪爷爷这事不要再提了,我今后一定会注意收放力度的。”
徐胜己笑着摇头道:“我大概能猜到是个什么事了,老瞎子,今天是个好日子,看你笑的这么开心,不如我们喝两杯?”
汪远道点头说:“可。”
洪守岩心中纳闷,怎么糊里糊涂的就这样了,世间果然是没什么道理可循。
一张石桌,三人落座,洪守岩如酒肆中的跑堂伙计般,接连端上五道素的不能再素的素菜,还有四碗闷熟的白米饭,擦了擦手后自觉的上了桌。
四人同时动了筷子,汪远道点了点头,白郁贞眼中一亮,徐胜己更是拍手叫好道:“好厨艺啊,几样素菜也能做的如此可口,你这小子着实跟老瞎子一样有那么几分令人不可捉摸的神秘。”
洪守岩神情一愣,似乎是在说,随便炒了几个菜至于如此吗?
两位老人垫了垫肚子,便将两壶酒一分,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起来。
汪远道忽然面向洪守岩道:“喝吗?”
洪守岩摇头道:“不会喝。”
白郁贞则端起一个空碗道:“我想尝一口。”
徐胜己摇着头说:“我这酒可烈的很,怕你一口下去烧坏喉咙,还是算了吧。”
云帝城大小姐翻了个白眼,继续捧起饭碗,夹菜吃饭,还顺便仔细观察起埋头啃白饭的洪守岩。
几杯酒下肚后,徐胜己大呼过瘾,便将碗筷一放,开始了一段又一段的想当年以及我年轻的时候,逗得白郁贞前俯后仰娇笑不已,汪远道面色微醺连连摇头,唯独洪守岩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的呆坐在那里,甚至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白丫头,三年前你开悟境修得圆满,你父亲遍请九州坐论修士,竟然没有一人能够看出你的劫数之日是在何时,纷纷说你历劫在即让你日日准备即可,若不是老夫死拉硬拽这老瞎子下山去给你算上一算,岂不让那些庸人给耽误了。”
“是的,此事若无徐首席,我与汪爷爷也不可能相识。那些人让我日日准备,可汪爷爷却给我算出了准确的时间,竟然是在两年之后,当时如果真听了那些人的话,怕是连自己的道心都会在漫长的苦等中磨灭,那等煎熬日子可真不是说一说就能体会到的,而且汪爷爷还看出了我自身的诸多问题,方才使我在两年后顺利历劫,就算是我父亲那样的人对汪爷爷也是心服口服的。”
徐胜己又给自己满上一杯,一口饮尽,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老瞎子的本事我最清楚,别看他此生只能困于灵动境,可是那些坐论修士的本领却绝不会比入了玄的修士差,虽然老瞎子总说自己看不见那些不可见之物,比不了其他坐论修士,可我觉得别人永远不及你万一,你做的那些事我看这九州之内的坐论修士怕是没一个能做的了。”
“汪爷爷还有什么了不起的事,徐首席快再说些。”白郁贞十分好奇,笑嘻嘻的捧起酒壶再为徐胜己添了杯酒。
徐胜己刚刚吸足了气准备大肆宣讲一番,却被汪远道给打断了。
汪远道摇着头说道:“我能有哪些了不起的事情,不过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歪打正着而已。徐老头,我最烦你一喝点酒嘴就没个把门的,下次再这样你就别上我这桌了。”
徐胜己乖乖点头,开始扒拉碗中饭菜。
汪远道看了眼洪守岩又瞅了瞅白郁贞,轻生一笑,继续说道:“今日高兴,我们就说点大话,权当给你们年轻人留下几分思考余地。”
“我们人族修行,为了什么?我觉得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为了愿望,我们修行为了实现愿望,可能是自己的,也可能是他人的。”
“就如白丫头自己,完全说不清她修行的愿望是什么,她最多的想法也许是身边的人都在修行,那么自己也该修行。但追其根本,白丫头能够修行则是她父亲的愿望,因为天资很好,那子女就应该比自己走的更远,所以你迄今为止的表现也都令城主很满意。”
“因为愿望而踏上修行之路,因为那愿望只能通过修行来实现,所以我们在修行之路上不断前进都是被愿望所推动,你们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
白郁贞与徐胜己想也没想几乎是同时喊道:“很对。”
洪守岩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破天荒的说了一个字:“对。”
汪远道忽然指着三人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完后才说道:“错!大错特错!修行之路始于足下,怎会起于愿望?止于愿望?实现愿望的方式有很多种,修行却是其中最难的一种,我们又怎会满足于千辛万苦修行后仅仅实现了小小愿望,那仅能满足一些成就感,我们修行是为了让自己去到更高更远的地方,日月同辉,乾坤无距,太上无量,是为了要去看清这三道的真实模样。”
“我现在的愿望仅仅是想要在这院子里安静的过完此生,可若有一日我能寻回双目,看清自己,看清所有想要看见的,看清那些不可见之物,我一定会破灵动境,我还要入玄,入更高境界,我还会有一堆的愿望,还会继续努力的修行,再去实现一堆愿望,生出一堆愿望,可那样对吗?我们不知自己会停在哪里,可能我明日就会死去,因为我仅仅是个瞎了双眼普普通通的入流老修士。”
白郁贞听的目瞪口呆,徐胜己更是瞠目结舌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洪守岩仅仅望了一眼,便开始收拾碗筷和残局。
汪远道打了个酒嗝,独自起身返回了那张木榻之上,随后阵阵鼾声响起。
徐胜己咽了口唾沫向着白郁贞嘿嘿一笑道:“看到没,你那汪爷爷平日里就不爱沾酒,所以才这点酒量,我平日劝他多喝点才能长进,这厮偏偏不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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