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通风报信
呼延芷瑶望着他,眼神中充满了疑惑,方鹤翎说道:“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摸金手’的故事吗?这次我可……”呼延芷瑶听他提起此事,苍白的脸上如同覆上了一层寒霜,冷冷地说道:“君子行事,当光明正大,这种卑鄙下流的东西,你难道还引以为傲吗?”她重伤初愈,底气不足,但这句话仍然深深地刻在方鹤翎脑海中,犹如十几枚钢钉被人牢牢钉在心头,想到在山中,他对呼延芷瑶展示“摸金手”的绝技后,呼延芷瑶一脸的不屑与鄙视,以及二人的争吵,他顿时打消了告诉给她的念头。
过了良久,方鹤翎才淡淡地说道:“你好好休息吧”说着,扶着她躺下,呼延芷瑶也不再挽留。等到方鹤翎离去,呼延芷瑶勉强坐起身子,双手撑着床沿,满脸沮丧,她长长的叹了口气,说不清是对方鹤翎态度冷漠而心生懊悔呢,还是对方鹤翎行为不端而感到惋惜,总之这都不是她想要的,她希望方鹤翎能够像她一样,品行端正,勤奋好学,甚至超过她,就像一张洁白无痕的白纸般纯净,可方鹤翎却始终不如己意。想到这里,不由得心血来潮,倒在床上,眼前一黑,又沉沉睡去。
方鹤翎奔出院子,大感扫兴,像没头苍蝇般东走西逛,心想:“芷瑶为什么就不能理解我,不能顺着我的心意来,非要给我讲那些酸文腐词,世上的人为何不能随心所欲而要被这些无形的条条框框束缚呢?”走着走着,忽觉左肩撞到了什么东西,微微生疼,方鹤翎抬头一看,没好气地道:“走路不长眼啊,你……是你!”两人都吃了一惊,那人道:“方兄”。
方鹤翎道:“申豪武,你少跟我套近乎,你个无耻小人”申豪武道:“方兄,你听我解释,我和刘发是另有要事相商,跟你毫无干系,我若出卖你,叫我肠穿肚烂,死后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方鹤翎听他发下这等重誓,料想他所言非虚,心中一软,说道:“罢了,此事再勿提起,刚才多有冒犯,我在这给申兄赔罪了”说着,便欠身抱拳施礼,申豪武忙还以一礼,两人叙了些闲话,各自散去。
方鹤翎边走边想,申豪武,申彦兵,刘发,怎么会那么巧,两个人都姓申,都和刘发有牵扯,难道……方鹤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可究竟问题出在哪,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忽听背后有人连叫“方兄,方兄”,方鹤翎回头看见申豪武,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申豪武喘着粗气,说道:“差点忘了件事”,只见他从怀中摸出一封信笺,递给方鹤翎,方鹤翎微觉诧异,隐隐感到一丝担忧,缓缓伸出手接过,道:“这是?”申豪武道:“方兄不必问,回去请令尊大人一见便知”言毕,转身离去,临行时不禁向方鹤翎望了一眼,似乎还有话要说,方鹤翎正想开口询问,申豪武已匆匆而去,方鹤翎摇了摇头,低头看那封信笺,白白的封皮没有一点墨迹,只是封口有一个青色的圆形蜡封,印着一个龙头图案,方鹤翎真想拆开看看,但心想这多半跟龙吟门脱不了干系,说不定自己担心的事就藏在这封信中,他不敢再往下想,急忙揣起信,一口气奔回长虹庄。
刚进巷口,就见一辆马车停在长虹庄外,那马膘肥体壮,四只蹄子雄健有力,再瞧那车,装饰华贵,漆红油亮,足可容纳三个人同乘,方鹤翎一见便知是呼延昊回来了。半年前呼延昊回到杭州老家,一来为先祖扫墓,二来视察别庄事务,见次子呼延瑭将其打理得井井有条,心中大悦,便多住了些时日。方鹤翎大步跑进正堂,见呼延昊,呼延瑅和萧逸天都在,也顾不得什么礼数,直撞入呼延昊怀里,一把抱住了他,道:“呼延爷爷,您回来了!”呼延昊伸出那厚重的手掌,轻抚方鹤翎的头发,说道:“回来了,鹤翎,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又调皮了吧”方鹤翎道:“哪有,您问问
叔父,我可听话了,是吧?”一双眼睛望着呼延瑅,呼延瑅连忙点点头,道:“是啊,鹤翎这半年经历了些事,确实成长了不少”
呼延昊道:“哦,鹤翎啊,那你可得跟爷爷好好说说”方鹤翎点点头,萧逸天道:“鹤翎快放手,这么大的孩子了,怎么还疯疯癫癫的,还说成长了?”众人哈哈大笑。方鹤翎于是将近期的事情都对呼延昊说了,有含糊不清的地方,呼延瑅和萧逸天便详细解释,呼延昊一边听着,一边点点头,时不时地捋捋长须,待听到呼延芷瑶重伤,银面将军现身的时候,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方鹤翎道:“大概就是这些,对了,豪武让我把这封信交给爹”
萧逸天接过信,见了那个圆形的龙头图案,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但随即消失,拆开一看:
萧兄尊鉴:
山中一别,贼人遁逃,吾已回归金陵,岂料有人走漏风声,代门主震怒,今亲率青龙、朱雀二堂主及手下百名弟子赶赴苏州,誓要生擒萧兄回门,明正典刑,扬威立信。吾思及萧兄昔日同门之情,不忍故人遭戮,特留书于小侄豪武,敬奉君颜,愿君见信后,早做准备,莫做无谓牺牲。
弟 彦兵拜上
萧逸天览毕,低头不语,将信递给呼延瑅,呼延瑅观之大惊,忙道:“倘若葛英亲身前来,凭我们几个的武功是决计抵挡不住的,大哥,事不宜迟,您还是快些离开吧”萧逸天心知呼延瑅是让他暂避锋芒,只要葛英见不到人,自然不敢轻易为难长虹庄,但他深知葛英为人,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从来不会瞻前顾后,自己如果逃走,便是自认有罪,那么不仅是他,连整个呼延世家恐怕都难脱干系,以葛英的心狠手辣,真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萧逸天淡淡地道:“我不能走,这样只会害了大家,于事无补”,呼延瑅道:“可是葛英为你而来,难道我们要眼睁睁地看你被他们抓走吗?”萧逸天未及答言,呼延昊站起身来,说道:“当然不会”,众人的目光都望向这位长虹庄主,但见他目光炯炯,凛然而立,那毫无表情的脸上自然生出一股威严,与以往的和蔼可亲截然不同,令人肃然起敬。
呼延瑅道:“爹,您有什么好的办法?”呼延昊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葛英那么瞧得起我长虹庄,我们总得拿出些本事来让他们看看”呼延瑅已知父亲心意,说道:“那我即刻修书,让二弟带人来相助”呼延昊道:“不用,区区葛英,哪里用得上这许多人,瑅儿,你传下号令,命所有兄弟立即放下手头事务,闭门不出,不得擅动,违者就地处死,另外本庄周围的兄弟各司其职,庄内一切如旧,但每人必须配短刃,衬软甲,夜里更需加倍提防,但不得路出马脚,明白了吗?”呼延瑅道:“孩儿明白”便去依言传令。
萧逸天明白了呼延昊的用意,他这是外松内紧,且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呼延昊看出了他的心思,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只要我尚有一口气在,定然保你和鹤翎平安无事”萧逸天顿了顿,说道:“叔父,我……谢谢您”呼延昊道:“还说这些话做甚?别忘了鹤翎可是我的亲孙女婿啊”说完,又拍了拍方鹤翎的肩膀,哈哈大笑,方鹤翎不知葛英是何等样人,眼见呼延昊胸有成竹,毫不畏惧,便不将葛英放在心上,唯独萧逸天知道其中的凶险,只是苦笑两声,不再言语。
此时红日西坠,众人为呼延昊接风洗尘,大摆宴席,方鹤翎用了些美食,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鲃肺汤,一小碟碧螺虾仁和两个鱼味春卷,用托盘盛了,送到呼延芷瑶的房中,呼延芷瑶身体虚弱,加上一整日未吃东西,只进了一碗白米粥,饿得肚子咕咕直叫,长虹庄的下人们都在忙着迎接呼延昊,是以无暇顾及她,呼延芷瑶正抚摸着肚子,低头叹息之际,忽听门外脚步声响,一阵阵香味扑鼻,呼延芷瑶心中大喜,知道是方鹤翎来给她送饭,忙整了整衣衫,理了理云鬓,缓步走到外厅的圆桌旁,坐下等候。“呀”的一声,方鹤翎推开门,见呼延芷瑶微笑着坐在桌旁,虽然脸色苍白,但仍旧清新动人,比之平时,别有一番姿态,方鹤翎呆呆地望着她,嘴巴微张,呼延芷瑶抿嘴笑道:“瞧你,口水都流出来了,快坐下吧,我都饿死了”。
方鹤翎这才回过神,将那些菜一样样摆在桌上,说道:“都是你爱吃的,快吃吧”呼延芷瑶看着这些美食,也顾不得什么矜持了,右手抓起春卷,左手拿着汤匙,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送,方鹤翎从未见过她这般吃饭,一时间大是惊奇,静静地瞧着她,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道:“慢点吃,别噎着了,都是你的”。不一会儿,已吃得干干净净,连菜渣都没剩下,呼延芷瑶拿过手绢,抹了抹嘴,说道:“你吃了吗?”方鹤翎点点头,呼延芷瑶道:“还生我气吗?”方鹤翎道:“我要是计较这些,早气死了”呼延芷瑶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有什么好生气的,我还不是关心你,不然人家才懒得说呢”方鹤翎道:“好好好,你说的都对,我以后都听你的,好吗?”呼延芷瑶嘴角一扬,道:“这还差不多,对了,你……”
“你”字尚未出口,呼延芷瑶突然惊叫道:“小心!”急忙抓住方鹤翎的左臂,拉着他低下头,只听“当”的一声,一柄飞刀插在二人身后的墙壁上,兀自振动,方鹤翎惊疑不定,呼延芷瑶道:“此人暗器功夫极佳,手腕力道强劲,幸亏他无意伤人,否则你可就危险了”方鹤翎定了定神,说道:“他是谁啊,为什么要这么做?”呼延芷瑶摇摇头,右手伸向墙壁想要拔出那柄飞刀,忽见刀刃上套着一张字条,上面写道:“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呼延芷瑶道:“此人显然是来提醒你的,不然凭他悄无声息地接近我们,要杀咱俩真是易如反掌”。
方鹤翎心想:“难道是申彦兵?如果是他,应该给我爹传信啊,为什么来找我,是了,定是他怕惹人注意,可这说不通啊,除了他还有谁呢,申豪武?他年纪跟我一般,何况不会半点武功,爹说过龙吟门的武功从不传给外人,申豪武从未离开过苏州,肯定不是他,那会是谁呢?为什么不当面对我说明呢?”呼延芷瑶见他一会偏头冥想,一会点头称是,一会又摇头晃脑的,忍不住问道:“想什么呢你,传什么信啊?”方鹤翎于是将申豪武托他送信,葛英亲来挑战及呼延昊布置迎敌的事对她说了,呼延芷瑶一愣,随即说道:“葛英可不是善茬,爷爷这么做看来是打算玉石俱焚了”
方鹤翎只道她重伤初愈,神思混乱,本想顶撞她几句,可想到又是无休无止的争吵,话到嘴边终于忍住了,说道:“别想这些了,我陪你去花园里走走吧”呼延芷瑶正欲起身,但觉双腿发软,站立不住,加上她吃得饱了,反而疲惫,摆摆手说道:“算了,咱们就在这多说会吧”方鹤翎道:“你说呼延爷爷打算玉石俱焚,何以见得?”呼延芷瑶道:“不算外面的兄弟,仅庄内就有三百五十七口人,除了我娘和奶奶等女眷不算,加上爷爷和我爹共有三百人,每人都配短刃软甲,你想想看这是对付一般敌人的做法吗?”方鹤翎道:“龙吟门来势汹汹,其手下不乏武功高强之辈,如此防备也在情理之中,要说玉石俱焚,凭他那一百来人怎能敌得过整个长虹庄”呼延芷瑶道:“难得你也知道龙吟门下不乏高手,那我问你龙吟门四象堂,每堂堂主武功如何?总门三长老武功如何?葛英武功如何啊?”
方鹤翎闻言一怔,一时答不出来,心想:“爹在二十年前已是青龙堂副堂主,应当稍逊于正堂主,葛英是爹的师兄,自然胜过爹,爹自忖胜不了银面将军,呼延叔父肯定不是银面将军的对手,而葛英却能打伤银面将军,其武功之高已是不言而喻了”想到这,不禁心中一凛,顿觉手足无措,胜算渺茫,呼延芷瑶叹了口气,只是倚在方鹤翎的肩头,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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