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合作
日光偏转。
昏昏沉沉的,小风醒过来。房间里没有点灯,黑乎乎。
随着记忆的苏醒,白天发生的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小风忽地坐起来,急得大声叫:“老爷,老爷。”
她记得最后一个画面就是老爷守在眼前。
“我在这儿,别怕。”一盏烛光点亮。男人玉树临风,长身玉立,微微倾下身子,温柔地说。
“那就好,老爷。我没事,你放心好了。”
元顺也醒了,过来偏着脑袋,偷偷看。只是脸有一些浮肿,一双美目被泪水洗过,更加的纯净。
小风扶着老爷的手下床,第一件事儿是走到地铺旁,小心问:“你没事吧,顺夫人。”悄悄回头看一眼老爷。
林昊竹冷漠的转过脸,根本就不看元顺。
元顺摇摇头,但是面对一个关心自己的人,不争气的泪水又往下流。
说心里话,她是不想在林昊竹面前流泪的。泪水除了示弱还能显示出什么呢?引起他的关心吗?他但凡关心自己,就不会下手那么重。
小风心疼的倒吸冷气。元顺脸色煞白,神情委顿,老实趴在地上,双肘撑着身子,下半身一动不动。
小风不好责备老爷,只是眼巴巴的瞅着老爷。能不能求得一句半句对挨打人的宽慰呢?
林昊竹取了一件披风,披在小风单薄的肩膀上,生怕她着凉。迎着目光说:“我答应过,让她活着离开。”
元顺从被子里探出小手,揪着小风的裤脚说:“谢谢你。”
小风简直不知该如何回答,想了半天说:“听话不吃亏。一定要记得。这一次记住疼,下次就不犯了。其实老爷也不是有心要打你。”
前半段元顺满面欣喜的听着,听到最后一句,小姑娘把脸转了过去,给个后脑勺。
“你不敢记吃不记打。好歹还有六天。”
“嗯,我记住了,还有六天。”
林昊竹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两个女人。目光停留在小风脸上,都是爱怜;偶尔扫过一眼躺在地铺的花瓣一样的女人,就只有厌恶了。
正在这时院子里店家主人声音传来:“林老爷,有人来访。”
下一句:“栗旬捕头,哪一阵香风把您吹来了。”
“您二位千万别客气,小二,给院子里摆一桌酒宴,上等的,我请客,赏光赏光。”
店小二远远答应一声。
屋内三个人互相看一眼。林昊竹低头沉吟。元顺双手撑着地,挣扎着抬抬身子。
无事不登三宝殿,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元顺的好奇心极重,怎么能够错过这个热闹呢?
“店家真会说话。”小风赞叹一声。刚才店家三句话,把两拨客人都安顿好,谁都不得罪。
只是官府来找平民,哪有什么好事儿?小风警觉地看老爷。
“我去院子里看看,你照顾好自己。”林昊竹丢下这句话,撩门帘儿出去。
小风索性挨着元顺坐下,低声说:“你好歹忍一忍,矜持一点,庄重一点。让老爷不要找你的麻烦。”
“爱屋及乌,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不是我怎么做,而是老爷怎么改变对我根深蒂固的偏见。”脱离林昊竹的淫威,元顺的小嘴又吧嗒吧嗒。
“你总不要给他借口才好,反正我会护着你的。”
“谢谢你,好人小蜜蜂,你对我的情意我会记得。”元顺说的很真诚,眼睛湿润了。
“不说谢谢,太客气了。先让我看看伤口吧。过一会儿我上街,到药铺买一点活血化瘀的药,给你敷上。”
恰巧林老爷走到门口,在帘子背后低声说两个字:“不许。”
小风张张嘴想再说,又觉得这个时候不合适。
元顺拉着她的手说:“你别费心了,这点皮肉伤我还扛得住。再说我从小都不用药。只是这一点你家老爷怎么知道?”
元顺一脸的机灵,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指指自己的耳朵,又指指院子。
小风的武功就是比绝大多数男人都强。但她不得不承认元顺有一些独特的地方。
院子里已经开始出现杯盘轻轻碰撞的声响,两个男人面对面坐着。
客套话自然免不了,尤其对于陌生人来说。
“冒昧来访,不请自来,大人莫怪。”栗旬话客气,坐的笔直,一脸冰霜。
“官差造访,不胜荣幸,定当尽命。”林昊竹笑着说,笑得毫无温度。
客套话说完。店家已经走到门口,回身关了院门。
哐当一声。木门隔绝了里外,给院子里留下一片空阔,安静。
两个人闷声各自吃菜喝酒。眼见一壶酒见了底儿,放下筷子,壮硕的栗旬捕头出声问。
“我原本以为你不会打她。”
“不守规矩,该打就打”。
“我以为她是豪族的女儿。”
“是,但是还得挨打。”
“好吧。”栗旬莫名其妙的说了两个字,陷入沉思。林昊竹慢悠悠的夹着菜,面色如常。
屋内两个小女人手紧紧握在一起,小风感觉夫人的身子一抖,轻抚夫人的手背,无声安慰。元顺眼眶一红,知道林昊竹口口声声说的就是打自己。
“那就不是我说的那一家豪族的女儿。”栗旬捕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脸色微红,难得一笑说:“我倒不相信你敢动手打他家的女儿。”
林昊竹吃菜喝酒,不再接这个话岔。
“那一天你提出来我们合作,我想了想,可以谈的再具体深入一点。”来访的人点明了自己的目的。
元顺的眼睛一亮,把伤心事抛到一边,竖起耳朵认真听。栗旬就是黑衣人,他主动来访一定有深意。
“请继续。”到关键时候,林昊竹却神情清淡,毫无好奇心,惜字如金。
屋里元顺挣扎着爬起来,用手臂撑起上身,侧过身子,听得再顺利些。
“路路通商铺,天字号仓库,那件事情确实蹊跷,死了三个人血被放尽,放血的手法闻所未闻。”
“你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这个“你”字,林昊竹刻意咬的很重。
满脸阴沉,眼中荡过一丝鬼火亮光,手里攥着酒杯,迟迟不肯端到嘴边。栗旬捕头紧张地思考着,最后下定决心,一咬牙。
“实不相瞒,我一定要破这个案子,不仅是公事,更是私情”。
屋子里元顺激动地满脸通红,挣扎着趴在小凤耳边说:“要有进展了,他来谈合作。”
小风赶紧把她塞进被窝。
“我的弟弟,我唯一的亲人,也是这么死的。从那以后,偌大的天地,我只身一人。生,无人记挂,死,无人祭奠。所以我绝对不会放过凶手。”一杯酒,洒在地上,以酒祭奠逝者。
“有线索吗?”林昊竹从来都是问最重要的东西。
“老爷都不同情人家一下。”元顺在被窝里挣扎着想动,双手被小风紧紧按住。
“伤口伤口,再动,伤口长不住了。”
“啊,是又疼了。”后知后觉的元顺绝望的躺倒侧卧。
小风安稳住元顺,让她乖乖躺着,自己极力紧张的听着院子里的对话。
栗旬一字一顿说:“线索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请讲。”
栗旬捕头这一次明显有备而来,讲起以往的案情头头是道:
“路路通名闻天下,突然隐居于此,这在官府文案文案中简单记载一笔:“路氏兄弟在平安镇东南买地建屋定居。”简单到不像话,和他巨富的身份毫不相称。”
“路家商铺出命案,是在三年前而且连续三年,今年是第三年。”
“每次都是死三个人。三个人均为放尽血死亡。”
林昊竹默然无语,低头吃着菜。元顺心中好奇:就着血腥下酒,林老爷真是个角色。
“想必这些您都知道。”栗旬捕头不见兔子不撒鹰,步步为营。
“是,我知道。”对于一个京城廷尉府背景的人说,这些算不上什么稀奇的消息。
“每次死的三个人都有两部分组成。两个人是路府家丁。第三个人身份诡异,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栗旬坚信以下消息是独有的。
“三年死了三个怪人。”林昊竹总结的很到位。
“是。今年死人的时节和方式和往年不同。我怀疑与您到达平安州相关。”
“何以见得?”林昊竹剑眉一挑,放下筷子,手托酒盏,眯起眼睛低声问。
“案发的时候你在现场,这可以说是巧合。但是接下来有人搜检了你在路家铺子买到的东西,接着你们去的陆记杂货铺发生火灾再次出事,第四就是你的女人今天遭遇狂马。”
“说到这儿,我还想当面询问一下当事人,那两位姑娘。事情颇有些古怪。我需要验证一下。”
“古怪?”林昊竹重复一下,淡然一笑,摇摇头,没有答应栗旬捕头的要求。
栗旬知道自己,事已至此,不拿出点真东西,姓林的不会吐口。
“发疯的马匹已经找到人家,查了祖宗三代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但这绝不是一次普通的牲口发疯受惊。”
“马死得十分蹊跷,在脖子有两处,在肚子有两处相对的锐器伤。”
“不是倒塌的房檩子扎死的?”林昊竹回忆着当时的情形。
“柱子着地的一面有血;但是如果扎死马,就应该一圈都有血,所以绝不是房檩子扎死的。”
“凶器呢?”林昊竹抽丝剥茧,细细盘问。
捕头栗旬摇摇头:“古怪之处出来了,没有找到凶器。”
“马身上和马尸体方圆两丈之内,没有相对较大而且锋利的武器。”
栗旬捕头伸手比划,大概有一手掌长。
“凶器必定有,但是找不到落在哪里。从马脖子的伤口可以推测,是一把狭长锋利的匕首。”
“匕首消失已经让人不寒而栗,但是更让人恐惧的是,凶器的发射方式。四个方向,两两相对,一定治你家女人于死地。”
“她没死。”林昊竹直到此时才轻轻的吐出三个字,不代表内心的轻松。
一想到对手的凶悍,屋内屋外的人心都沉甸甸的。
小风紧紧地搂住了元顺。她自己倒还好说,生怕吓着年龄小的元顺。
“除了要询问我的女人,你还有什么要求?”
这才是问到关键处。官府查访案件当事人名正言顺,不必独自造访。除非是私人间的事情。
“我想和你合作。查清杀死我弟弟的凶手,也为平安镇的百姓除去祸害。”栗旬静静的说,重申自己的目的。
“那我能帮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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