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当时年少春衫薄
昨夜子时宋行回家以后便做了两个噩梦。
梦里有一白衣白头的男子,眼神充满煞气,手持一柄古朴木剑,挥手间斩去一人万年岁月,宛如神魔俯视大地,整片大陆上人人叩拜。
紧接着又梦到无数面色狰狞恐怖至极的鬼怪妖兽缠绕在其四周,或头生犄角,或身影怪异,似乎要生生吞噬了他。
清晨醒来,宋行满头大汗,脸色发白,四肢无力,仿佛这个梦耗进了全身力气。
“这梦,是真是假,为何以前从来没有”
宋行稳住心神,躺在坑上,很久才起身,刚起身便听见门外李二狗大声喊叫:“宋行,宋行,今日去雀儿山祭拜神仙,赶快开门!”
宋行这才面色苍白的起身。
谢知秋赠与的毛发被他打了个结缠绕在其手腕上,那块古朴的玉佩他如先生一般挂在腰间,只是挂在了衣袍内,并不显人。
宋行在南城活了十五年,从未出过此城方圆百里,不知朝歌大洛是何等盛况,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南城城外三十里,那里有一座雀儿山,山上有一座庙宇,上山的路崎岖蜿蜒,一路尽是荆棘草丛,山旁两侧的悬崖峭壁上扎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每年这个时节,春暖花开时便盛开,美不胜收,城中的居民每到这个时候便会来庙里祭拜一翻,以求来年平安福贵。
“咦,宋行,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走路都这般虚浮,你昨天晚上该不会是去了红招摇看见那里的女子,浮想联翩了一晚上吧”
李二狗大声笑到。
“你懂个屁,爷爷我昨天晚上神游太虚,秉烛夜读圣贤书,哪是你这粗人能理解的”宋行骂道。
“这圣贤书读的好啊,我还是头一次看见有人读圣贤书读的脸色苍白四肢无力,啧啧,见识了,莫不是那黄金屋砸在了你脑袋上?”
宋行翻了翻眼睛没有说话。
雀儿山是南城境内一座不高不低的山峰,没有地势雄伟之意,也没有鬼斧神工之秒,偏偏山上长满了一种赤红色的树木,景色秀丽名声远扬。
山顶的庙宇名为净坛神庙,有六根清净一尘不染之意,庙宇里时常传来诵经声音。
只是今日这庙宇里的僧人一个个方寸大乱如临大敌,主持和方丈二人盘膝坐在一尊巨大的佛像前皆是眉头紧锁面露难色,若不是紧闭双眼,庙中的僧人皆可看见其中的惊恐不安。
没有人知道,昨夜子时,就在宋行归家歇息之时,这净坛神庙楼阁最上方的青铜大钟,突然自行鸣响,钟声大震,响彻净坛庙,方丈坐在佛像前打坐,一瞬便被惊醒。
“何人夜半敲钟!”
要知道,这钟声只有每天清晨和傍晚由讼钟弟子持石鼓准时敲击,并且在敲钟之前默诵经文一片,每次紧敲18下,慢敲18下,不紧不慢再敲18下,如此反复两遍,共108下,有超度众生,除去世间烦恼之意,若非大事,从未在夜半时分敲响,可偏偏此时,这青铜大钟响了起来。
“方丈大人,无……无人敲钟”守寺的第一听到方丈问话,战战兢兢的回答,这夜班凌晨,莫非是庙里的弟子疯了。
问话之时,庙里的主持也从厢房走了出来。
“你去阁楼看看,是何人所为,扰我净坛清静!”
门外的守寺第一听完快步跑上阁楼,不出片刻便跑了下来,神色惊慌到:“回方丈,楼上无人!是钟声自响!”
“钟声自响!荒唐,我净坛立庙数百年,何时出过这种事情!”一旁的主持怒目金刚,瞪着眼睛说到。
“确实如此!主持大人,要不您……上去看看吧!”
主持听闻弟子说完,抬手卷起一把金刚杵握在手里,前往阁楼!
片刻后便如那收寺弟子一样,眉头紧锁走了下来。
“方丈,这阁楼上确无一人,莫非……”
方丈盘膝坐回蒲团上,摇了摇头说道:“我净坛庙虽小,供奉的却是大罗神佛,没有妖魔鬼怪敢在这里作祟。”
“你先下去吧,继续值守。”一旁的守寺弟子听到合拢双手离去。
“方主持”
“方丈请讲”
“我净坛立庙多少年?”
“四百七十二年。”
方丈闭着眼睛,良久后才说:“方才钟鸣几响?”
主持紧皱眉头:“一百零八响。”
“一百零八响…你可知为何?”
“不知”
“老衲曾在一片古老的佛经上见过一页梵文,记载了朝歌立朝之时,大觉寺的钟声无缘无故响了一百零八声,若记载为真……恐怕明日,我净坛明日将会迎来一位集天罡地煞于一体,千年难出的圣人之象。”
主持听闻此言,神色大恐。
“此事……不必惊慌,传下去,将庙宇之门大开,所有弟子连夜沐浴,明日诵经梵文,迎八方来客,另外,命值班弟子,记录明日庙宇来往人士。”
前往雀儿山的人甚多,城中百姓大多在今日前往,致使山道络绎不绝热闹非凡,宋行和李二狗相伴挤在登山的人群中,远远便看见那庙宇上的砖瓦在烈阳下渡着一层金辉。
“听说了吗?知府大人早上鸡都未鸣叫之时便登上了雀儿山顶膜拜神位”
“知府大人那是不想惊动百姓,故而早早前来,不得不说,爱民如子啊”
“谁不知道那是在抢头一柱香……”
“小声点,不要命了,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宋行和李二狗挤在人群里,一边欣赏着漫山红叶,一边往山上走去,雀儿山通往净坛庙共有三百六十五阶石台,每阶高三尺,较是如此,宋行登上山顶时依然气喘吁吁,反观李二狗,却像脱缰的野马一样欢快无比,宋行心里苦笑,同是吃五谷长大,为何这李二狗身体这般好,怪不得能轻轻松松让他爹说了个衙役的职位。
登上山顶,只见净坛庙宇大门敞开,门外挂着几只小巧的佛像,神色或威严或慈祥,宋行赶紧收紧心神,诚信膜拜。
“来,宋行”
一旁的李二狗从香笼里捏出一捆散香,自己拿一捆,递给宋行一捆。
宋行拿过散香,握在手里,仔细观看净坛庙,虽说这庙宇每年这个时节他都会来祭拜一翻,但每次前来,都感觉一股磅礴的气势让人心生敬畏。
宋行迈进庙宇,对着里面一座数尺高大的佛像恭恭敬敬的拜了一拜,却没有注意到,他手腕处买根缠绕在手腕上的黑色毛发上像是有点点光辉一闪而过,紧而散发出幽幽的黑芒。
在净坛庙的最高处,那座青铜大钟所在的地方,方丈手持天杖,站立在钟旁,神色目不转睛的盯着下方人群,杖上的莲花顶散发着阵阵微微光。
“方丈,莲花光亮,是不是人群中混进了不干净的东西。”
站在一旁的主持说到。
“有一少年,身上缠绕着一股煞气汇聚在天灵上方,从他上山我便看到了,但是他自己好像对此事不知情,无妨,在看片刻。”
“煞气缠身,不祥之兆,若真有圣人来访,怕是……”
“天地万物既然存在,便有其道理,圣人也无从逾,静观其变便可,只是,我佛普度众生,却没有视而不见的道理,待他祭拜佛陀后,送他一片青莲吧”
“方丈,青莲十年才结一叶”
方丈摇摇头说:“青莲可再生,浮屠不常有,青莲要紧还是那七级浮屠要紧?”
听闻此言,主持双手合十道:“受教。”
方丈默不作声,心里却波涛汹涌,他传承方丈多年,寻常煞气见过不少,却从未见过如宋行这般汇聚天灵,只是不知道是这少年自行修炼而出还是外力使然,想来不是那传说中的地煞转世,只是如此煞气,定能吸引山下城中潜伏在黑夜的恶鬼每晚都会汇聚在此人身边。
俗话说,一拜一叩之间便结下了因果,今日你叩我佛,我赠青莲,不知来日,此人会如何结果。
宋行并不知道阁楼之上有人看着他的一言一行,手持散香,缝佛便拜,直到把庙里的佛全都拜了一遍,才腰酸背痛的直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手腕处的黑丝如原先那般毫无光芒。
宋行直起身子,站在庙宇的山峰处,抬头举目,眺望北方,十万大山遮天蔽日。
“听说要去京城的话,需沿着山路一路往北,这十万大山,举目不见城池,想来一路艰辛”
宋行喃喃自语,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站着一位身披袈裟的佛陀。
“三千年读史,不在乎功名利禄,九千里悟道,终归诗酒田园,若小友认为此行艰辛,不如入我佛门,诵经焚文如何?”
宋行听到有人在身后,心里一惊,转身看见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位光头垂眉,身披袈裟手持天杖的活佛,赶忙行礼。
“小友不必如此,是老衲唐突,老衲是这净坛庙方丈”
宋行在拜。
“弟子宋行,有眼不识泰山,方丈莫怪”
宋行年年来此祭拜,却从未见过方丈亲行,只是数年前远远见过一次背影,不知真人是何种模样。
“无妨,是老衲唐突”说完笑眯眯的看着宋行。
宋行有些窘迫,听说连知府大人前来焚香时也只见得主持大人,没想到他居然见到了方丈,更没想到眼前方丈一开口便是让他遁入佛门。
“方才听方丈说让我入佛门,此事万万不可,宋行家中尚有父母健在,且我尚未见过四方天地,见识尚短,六根不净,心事甚多,不敢居住于此。”
方丈依然笑眯眯的点点头说道:“无妨,小友天庭饱满,四方八平,是老衲一时起了私心,只是我观小友面色却有些暗色,莫不是修了什么鬼怪术法。”
宋行眼神更加茫然。
看宋行如此,方丈心中定了下来,看来这少年并未修炼什么野鬼妖术,不知道身上那股煞气,想来是无意中沾染,当下便从绣里取出一叶轻巧的绿叶递给宋行。
“佛门虽广,不渡无缘之人,今日与小友相见,便送小友一片青莲叶,此莲十年开一叶,百年见莲花,虽不说是我佛门至宝,但洗涤风尘不在话下,赠与小友。”
宋行茫然的收下青莲叶,有些不知所措,这佛门行善度化世人的故事他再书上看的多了,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落在了自己头上,当下立即拜谢。
“除此之外,我在送小友一张涅槃符,小友可携带下山,或许有一些用处”
方丈又伸手从长袖里捏出一张薄薄的黄纸,上面用梵文写着两个字,宋行不认识,但想来是涅槃二字,涅槃的意思宋行清楚,是期盼死人能够复生亦或者能够开启下一世。
“方丈为何给我这道符?”
“说来惭愧,我佛修行至深之处,观人气象便可通达其三世,奈何这方丈之位传承于我已有数十年,佛家古经早已熟烂于心,却偏偏再无任何进展,方才看到小友时,我便用佛门望气之法观看了一翻,只观看到小友身上的书生之气消散了一大半,似乎有一位与小友关键极深的人离世,虽不知真假,但赠这道符,小友回去以备不时之需,若是真,则将此符烧于那人门前,若是假,小友随便找个水池扔里便可。”
宋行皱着眉头,将那道符纸收入手心。
然后看了眼远处的李二狗,没有叫他,心事重重的下了山。
到了山下,便听人说城边私塾馆里的先生于昨夜驾鹤西去。
宋行站在原地,恍惚了一下,授业之恩如鱼水之情。
承蒙先生教导之恩。
请先生原谅学生在最后一刻未陪伴在先生身边。
然后没来由的抬起头看了眼雀儿山上的庙宇,转过身向着私塾的方向鞠了一躬,在起身时眼角处忽然多了两行泪。
宋行没想到谢知秋说走边走了,此刻前往私塾的途中心情十分失落,想来前两日先生想必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故而让自己成为了其关门弟子,他不知道这其中期望之意更多还是送行之意更浓。
待宋行到了私塾后院,只见院子里站满了附近的乡民和私塾弟子,其中知府柳青和柳砒双都在这里,人人皆面色沉痛,这城中居民大多都在谢知秋授课时旁听,对谢知秋很是敬重。
宋行看到院子里谢知秋居住的木门两旁此刻已经被人挂上了白色凌布,那张几日前宋行还坐过的桌椅旁放着一瓷瓶,那是宋行买的红泥酒。
“谢先生是我南城德高望重之人,其为人连本官也十分敬佩,如今谢先生驾鹤西去,乡亲们前来送先生最后一程,本官感激不尽。”
“宋行可在!”柳青环顾人群大喊一声。
宋行从人群走了出来,双眼泛红。
“本官前两日与谢先生饮酒,先生曾谈及你是他的关门弟子,自古以来,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今日你可愿替我们众人送先生一程!”
“宋行…愧不敢当!”
说完宋行神色凝重,大步向前,站在院中双膝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弟子宋行,承蒙老师教诲数十载,授业之恩,日后当铭记在心,今日老师驾鹤西去,弟子悲痛不已,愿在此,为老师收丧七日!”
说完又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紧接着宋行从衣袖里取出一片黄纸,正是净坛庙方丈赠与的涅槃符,宋行站在木门前,取出火折将其点燃,一瞬间火苗大涨,竟能隐隐约约看见其中有无数尊佛陀手持经文念念有词。
柳青站在后面点点头,此等景象普通民众不知何物,他却是见过,这些年他也曾前往净坛庙寻找主持为逝者超度,知道这是佛门高僧在度化逝者,难怪这宋行晌午才来,原来是去求了一张度化符,只是如此声势浩大的符,他却是第一次见到。
当下对宋行说道:“人死灯灭乃世间常事,你不必太过悲痛,谢先生生前曾于我说起过你,对你期望很高,若日后你有何事,可来寻我!今日,就让柳砒双和你一起在此守夜吧”
宋行点点头谢道:“谢知府大人关心。”
柳砒双和宋行守了一夜,清晨,柳砒双离开的时候对着宋行说:“都怪你这个名字,你这个名字不吉利,把先生克走了”说完便离开了。
第二日,李二狗带了一碗稀粥,放在宋行身边,坐下说道:“你娘让我带来的,她说为谢先生送行是应该的,就是担心你别伤着身子。”
宋行笑了笑说:“不会。”
许是先生归天的缘故,这几日来私塾的学子少了很多,后两日除了宋行在,一个人也没有,宋行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许是怀中青莲叶的缘故,宋行感觉到脑海中一片清明,他隐隐察觉到,若非先生将手腕中那根黑色毛发赠与了自己,或许还可多留几日,但无从论证。
七日后,在柳知府的帮助下,将谢知秋安葬在私塾院子的后方,宋行恭恭敬敬的站在坟前叩了三叩。
“待来年百花盛开时,弟子在回来看您。”
然后起身离开,这几日宋行很多事情没有想通,他要找一个人,哪怕死缠烂打也要问出答案。
宋行走出私塾,穿过小巷,走过红招摇,路过酒香阁,最后在包子铺前停了下来。
“梁伯,今儿出来没带钱,先赊着。”
“行嘞,还是一荤一素?”
“嗯”
宋行提着两个包子,掏出一个素的吃了下去,不像饿,倒像是壮胆,剩一个肉包子留在手里,这一路上宋行走的极慢,其表面风平浪静,心里早已波涛四起,生怕那人一巴掌拍死自己,仅凭一个眼神就让自己浑身冰凉口不能言的人,他活了十五年还是第一次见到。
巷口还是那个叫花子躺在那里,还是那副姿势,仿佛万古不变。
宋行极其缓慢的走到那人身边,小心翼翼的坐下,然后把包子递了过去。
只见那人斜着眼睛看了宋行一眼,然后接过包子,咬了一口。
“啧啧,舍得把肉包子给老夫吃,你是怕老夫一巴掌拍死你吧。”
宋行心里如释负重,他生怕这位世外高人不分青红皂白拍死他,即便不拍死他,落个残废此生也完蛋。
“一路走来,宋行也十分担心,一是担心前辈这几日不吃不喝会不会饿坏了,二是心想前辈乃高人,想来不会和我一般见识。”
宋行这马屁拍的不轻不重,语气态度也极为诚恳,让人极其舒服,哪只这叫花子嗤笑着看了宋行一眼,满眼轻蔑的说到:“你继续编,编好听了,老夫有赏。”
宋行顿时破功,一脸窘迫,但内心却火热起来,此人只要愿意开口,便是好事。
宋行沉默了片刻说:“十日前,我前往先生住处,就是我的老师,谢知秋,城里的私塾先生,我问他这世上有没有妖魔鬼怪,他也不知,送了我一根毛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生物的毛发,第二日,我来你这里,你说我身上缠绕着一股煞气,当时我没当回事,也不知道煞气是何物,虽然我现在也不知道,后来我去了净坛庙,就是城外山上的那座神庙,遇到了庙里的方丈,他虽然没有说什么,却问我是不是修炼了什么鬼怪术法,送了我一片青莲叶,当日我从山上下来后便听闻老师离世,这几日我守在老师身旁,想了几个问题,但没有想通,所以我来这里,是想问一问你。”
宋行说完看着眼前的叫花子,叫花子听宋行不在讲话,撇了一眼说:“讲完了?”
宋行犹豫了一下:“大抵就是这样。”
他没有讲那根小剑的事情,他觉得那是先生的遗物,不应示人,想到这里,宋行把手腕伸出来,又从怀里取出那片青翠欲滴的莲叶,给叫花子看。
“一个问题,百两银子”
宋行顿时脸色异常难看,他讲这番话的确是想知道几个答案,只是这短短几日,他已经欠了周渔夫一枚银币,方才又欠了梁伯一文铜币,这债已经不知何时才能还清,这叫花子狮子大开口,一个问题,百两银子,百两银子可是十枚金锭,他宋行有生之年我未必能攒出一两金锭。
瞥见宋行脸色难看,叫花子笑了几声:“修行如同登天,莫说百两银子,即便是万两黄金,凡人也难求一个入门,你不过是一穷苦少年肉体凡胎,便像老夫求教,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也不知何处生来的勇气,莫说吃了你几年包子,几个包子才顶几个钱?也别谈情分二字,情分二字不值钱,你要真说情分,那姓柳的小姑娘去年还施舍了老夫二两银钱,比你这包子有价值多了。”
宋行想了良久说道:“宋行没有勇气,只是读书多了,念头不通,难以自醒,虽不想刨根问底,但想念头通达。”
叫花子听闻这话,罕见的沉默一下。
“这几句话说的不错,很像我曾经遇见的一个人,朱雀性情极为暴虐,它的脚下,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柔弱书生?莫非转了性子?”
只是后面这句话声音极小,宋行完全没有听清。
“也罢,老夫也不欺你,一个问题,一个承诺,你若答应,老夫告诉你想知道的,你可想好了,这承诺,老夫即便是让你下刀山火海,你也不得皱一下眉头!”
宋行点头:“我答应!”
“你倒是爽快,要知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这许下诺言便相当于签了因果,若是你不为之,日后可是心魔缠身。”
“宋行明白”
“好,你问吧,老夫赤霜子知无不言!”
宋行犹豫了一下,忽然不知从何开口,仔细想了想指着手腕上的黑色毛发说:“这是何物?”
赤霜子也不犹豫,手指在宋行手腕处一指,只见那毛发瞬间飞了过去,赤霜子拿在手里仔细观看,皱着眉头,而后又放在鼻尖闻了一闻说:“其色成黑,坚韧不拔,内含浓郁的火焰气息,不像普通妖兽的毛发,天地间一些修行火焰的妖兽不是没有,而是……”说到这里,赤霜子把手里的酒壶拿起,倒了一滴在那毛发上,只见那根毛发上的黑色顿时烟消云散,露出赤红的本体,隐隐有一阵烈火居然在酒中燃烧!
赤霜子眼神凝重,立刻收起那滴衍液,片刻后,那根毛发又恢复成了原样。
“果然如此”
“小子,你这根毛发可否送我,老夫也不白要你的东西,接下来一个问题,老夫给你解答!”
宋行摇摇头:“这是老师生前赠送于我,宋行不敢如此。”
赤霜子点点头,将毛发还给了宋行。
“也罢,老夫若是夺走你的东西,自失了身份。”
“这是何物?”宋行问到。
“这个东西,你要是遇上了别人,恐怕没几个人能解答,还好是老夫,我虽然不知道你老师从哪里得来此物,但想来也是一翻机缘,我先问你,近来你可察觉到有什么不祥之物跟随着你?”
宋行想了想,摇了摇头,紧接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点点头说:“前几日我曾在梦中,感受到有无数妖魔鬼怪在我身边,我看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只知道那东西我从未见过,像是一些妖魔鬼怪!”
“嘿嘿,果然如此,无风不起浪,等闲人怎么会梦到如此煞物,你真的确定那是你梦中所见?此物不是普通妖兽的毛发,而是朱雀的毛发!朱雀的气息煞气极其浓郁,虽然只有一根毛发,但对那些妖魔却是大补,恐怕不是这其中包含的火焰气息,你早就被撕成了碎片!”
宋行心里直犯嘀咕,莫非是他梦游所见,当下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反正与你也说不清楚,日后你自然会只晓,你只要知道这是朱雀之物就好了。”
“可是我老师给我前曾说他已经佩戴了数年,为何毫发无伤?”
“这算是第二个问题?”
宋行没有犹豫,点点头说“算!”
“老夫虽不知你那老师是何人,但想来已经饱读圣贤,身上已然具备了圣贤之气,老夫修道中人,不知那圣贤之气到底是何物,也不修意气,但据说圣贤之气可镇鬼神,可解万煞,想来是这个缘故才使万鬼不敢近身,你才读了几年书,别痴心妄想了。”
“原来如此…今日若不是宋行前来询问前辈,恐怕时日已经不多了吧”
“你这少年,年纪轻轻,毫无少年之气甚至有些迂腐,但却是聪明,你前面刚来时,我还好奇你身上那股煞气怎么少了一些,看来是这莲叶的原因,此事你不用太过担心,佛门青莲,那是佛教大乘之人才有资格骑乘之物,别说老夫,即便是一些宗门宗主都垂涎不已……不过,这一叶片,想把朱雀煞气彻底镇压下去,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若是一朵莲花还差不多,但也无妨,十年之内,无大碍,你要是把这毛发送于我,只带莲叶,那可是静心凝神的东西,虽然比不得一些法宝,但也是好东西了,怎么样,给不给老夫?”
宋行还是摇头,说:“这毛发不会给你,不然怎么对得起先生,那莲叶,城外池塘多的是”
赤霜子也不理会宋行,嗤笑道:“不愧是乡野山民,真是没有见识,世上有几片莲叶能整日沐浴在梵音古经中?你说的那池子莲花,老夫没见过,不过你若不信跳下去试试看,老夫定不会阻拦你!”
片刻后,赤霜子叹息到:“要知道,朱雀之力可不是凡人能承受的,哪怕只有一丝半点,先前你不知道也就罢了,是死是活,老夫这些年见过的生死多了,与我何关,只是你如今知道了,接下来怎么办?这在修道之人身上,说不得是机缘,在你一介俗人身上,该知道能要了你的命,这片刻之间老夫与你要了两次,你都不给,老夫也不好强抢豪夺,大不了老夫在这里多待几年,等你死了在拿也不迟。”
宋行心里此刻又惊又怕,一时之间难以抉择,紧张之余问了第三个问题:“这世上……真有仙人?”
赤霜子说:“这个问题不要你许诺了,因为我也不知道。”
宋行疑惑:“那你是什么?”
我是什么?我当然是人,可赤霜子知道宋行问的不是这般,当下抬起指尖,只见一道水蛇从指尖喷涌而出,把宋行从头到脚围了起来,顿时宋行只觉故意急促,周身仿佛置身于一片深海之中,赤霜子指尖合起,大手一挥,宋行周身三寸竟然刮起了飞雪!
“你是指这个?”
宋行茫然的点点头。
“这不过是最简单的凝水决罢了,那山庙里的和尚,一把天杖就能破去,算不得什么,这世上有没有仙人我不知道,或许有或许没有,我不过是一个修道者罢了”
宋行看着眼前的飞雪惊慌到:“为何我从前从未听闻?”
“凡间有凡间的路,修道者有修道者的路,你何时见过飞燕与蚂蚁同行?此路,若有,则通,若没有,凡人穷极一生也难以踏足。”
宋行点点头,心里明白了所有问题,当下站起身看着赤霜子,无比真诚的说:“看来我这只蚂蚁今日捡了一条大机缘。”
赤霜子瞬间明白了宋行的意思,笑了笑说:“这世上不甘心的人多了,老夫为何要教你?”
宋行坦言说道:“我不知道前辈你来自哪里,也不知道为何在这里多年,我名为宋行,前辈今日教我,他日只要我还活着,定为前辈抬棺人!”
“屁话,你这是咒我死还是想我活?”说完赤霜子手里飞出一道水波直奔宋行而去,宋行的身子立刻被掀翻了数几米。
宋行摔了个狗吃屎,爬起来后也不起身,坐在地上有些尴尬的挠挠头。
赤霜子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眼神里莫名的生出一点笑意:“老子修道多年,如你这般直言的人倒也少见,只是你这般性子,却是不适合修道,要知道,这条路上,生死之事早已是司空见惯,我且问你,你如今多大岁数?”
“前些日子刚满十五”
“十五岁才入门,根骨已经健全,在修道,可为难上加难,你可清楚?”
宋行摇摇头说:“不清楚,不过书上曾说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道损不足而补有余,想来年龄应该不是什么羁绊。”
“真是个榆木疙瘩,天道高深莫测即便是我都未成摸索到半分,你区区一个凡体书生,无知小儿也敢谈这些话,真不知道谁给你的勇气?还是说初生牛椟不怕虎?真以为读了几本书便可大放厥词?我在问你,那你怕不怕死?”
宋行点点头,老老实实说:“怕”
“既然怕死,为何要老子教你,要知道,修道之事,本就是逆天而行,游走在生死之间,就算是运气极好之人,也不见得能站在大道之巅,更何况,踏上仙途,阴阳两隔,你不怕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老老实实去做你的学问不好?”
宋行这次没有着急回答,仔仔细细思考了半响才说:“这些事情,放在我前十五年里,想都从未想过,只是如今知道了,有生之年不求修道有成,也不求那虚无缥缈的大道共鸣,只是想看看我能走多远。”
赤霜子这次没有说话,他本以为宋行只不过是一个连小城都未走出去过得乡野村夫,没想到这番稚子之言却让他多年来未曾圆满的心境隐隐有些圆满之意,修道,修的到底是什么?
赤霜子没有了先前的漂浮,有些玩味的说道:“我听说,再过数月是你们京城的科举,你不去了?”
宋行不知所措说道:“若是能见识见识的话,也是好的”
“哈哈哈,见识见识,你倒是不骄不躁,据我所知,三年前,你们京城拿出了一枚聚元丹,六年前,拿了一份九彩叶,这些东西虽谈不上至宝,但在俗世中也是难以求得,你莫非不心动?”
宋行苦笑到:“且不说前辈说的那东西,即便放在我面前,我也不认识,更何况那些东西离我太过遥远,能从前辈口中说出,想必不是普通东西,俗话说,有能者居之,我几斤几两心里还是清楚的”
“那你就错了,修道途中,有一句话叫有缘者居之,若非如此,你觉得以你的本事,能守得住那根朱雀发丝,也就是这城中的人不识此物,若非我有这衍液,也认不出,不然那山上的和尚,恐怕也要和你交换得走。”赤霜子笑眯眯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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