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将心明月天涯远,凤至还巢归故里
木郎小故里,岐黄山上居。秦边戍国,安载千万民。倾覆淋漓,灰霭咋现。昔日繁华皆去象,一朝白绫披满城,悲恸亡矣;讲相国,三又三千里人家。
少年都雄,佩华发,亲射骑,披重甲。大厦将倾安不复,岂忍国衣沦戎狄,相率豪杰换山河,剽悍铁骑战虏挞。路莩伏骸,不以悲秋寄国邦,呼而高歌壮儿郎。千金裘,五花马,掷富贵,敞心胸。一诺千金重,谈笑中,死生同。
直春秋,御外敌,拓疆土。寒风穿骨入,铁衣冷难着。时不敢忧忘家国,系入梦中惊坐起,危呼!危呼!
怒发冲冠,童叟无故里,枯冢家难还。百骑千里日行处,大漠黄沙。孤身遥望天朝远,八千里路云和月,折戟沉沙,鹰钩踏马;死生契阔,壮志难消......待从头,蹄破蛮夷都城卫,胡狼果腹,虏血将饮,奠英魂,荣故里。莫愁千里路漫漫,天下谁敢不识君!
为报君王意,提殇入朝堂,闲呼鹰犬吠,威震台前侧。曲罢仲裁至,欲死无战场,栏杆拍遍,黄粱梦,悲断肠!”
百战功高显巍峨,可歌!
独守忠义藏人间,可叹!
秦武大相国,武能上马安天下,文能提笔定乾坤。位极人臣,万万人之上,权势滔天。先帝崩于社稷,天子尚且年幼,内阁首府一无堪禄之人,二无使兵之将。北境边患日益猖獗,一夜之间,大厦将倾。决心折笔从戎,帔髦带冠,迎面疆场。边塞苦寒,躬身力行年征数十载。踏破突厥王庭,立千古功勋,班师回朝荣归故里。可人穷尽不知天命,不应代行天子伐术,罪致天诛地灭的恶果。
相国的遗孤,为不落下口舌非议,赏予封地,世袭惘替。时至今日,京都相国府后继无人。独留一闲散清贫的玄孙,偏居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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涪陵深入边廊,高山峻岭,蜿蜒盘旋,起伏跌宕,连绵不断。九州统而分境内外,坐断蛮域分一处为界,其名凤华。
山下是一座万户的古城,南境四季分明,借着山高水长,悠远古香。秋夏不乱耕织劳作,冬春不扰繁华云烟。安宁与清平度过了漫长岁月,亘古不变的小城远离战火仿佛记不清时节。
西南四郡,境边山脉,凤华山下。现在的秦府,也是州府。蒙祖上福荫,境内环伺升平,强权盗贼无一招扰,秦公是爱民如子的好府君,深受民众爱戴,治理关内也是一好手,又称“小相爷”。
今日的秦府,比平时喧闹,红绸锦缎,灯火通明。独一房门前前后后的进出,都是些妇孺老鸥,远近闻民的产婆。
盆子剪刀左传右递,乒乒乓乓的多些瓢盆叮啷声,卷布撕扯一卷又一卷,除了忙碌又多些许喘息声,哀嚎声。门外人行行匆匆的着急有喜庆的味道,散在每位忙碌的嘴上,脸上。
“姨婆,还需几时?”不安的小相爷,愁容也生的好看。红唇细润,脸貌白皙。儒雅春风的气缓缓相和,身姿比书中墨玉犹有过胜。
“还久哩,爷就别在掺和,免占了血腥气,不吉利”。领首的姨婆是产婆中的姣手,便观这府境大小半数,不满冠至的小娃哪不经她,推宫顺位更是唯手熟尔。
“多待一时,听的都是苦痛,小峨平日就被宠惯坏了,那受得这般折磨”,黑夜转过白日这声叫唤得更加凄迷,相爷这心头愈发亏欠,脸上多些慌张,眉头不住的长皱,语调更是难耐。
“嘿,这爷就小瞧自家娘子了,媳妇与娘,有天差地别哩。”看他还是一脸愁容疑惑,便释道:“为人妻,平常需您的宠溺,可若为母,一颗心系在儿身上,便是再疼,也忍得”,姨婆宽慰不知为谁,房里听得这话的苦人儿来了一句:“谁说忍得?你来试试!”说罢便是哀嚎遍野,颠三倒语好不凄惨。咳咳,说得教人尴尬,姨婆莞笑便自是找事去了。独留府君大人一人在门外走也不是,进也不是。
“夫人,辛苦了!”于门外躬身行礼,心盛感激胜过千言万语。
入色的画布流浸秋色,八月天来竟多些阴雨连绵的小雨,又好些不如意的凉风,刺得入耳,灌进背口就更是惊起片片冷颤。
“诶,风似喧闹了些。”总有一股莫名的情绪徘徊在相爷胸口,说不清道不明。“罢了,徒添烦恼。又不能是孩子.....可万一,不可能不可能! 这孩子不是人中龙凤也是万里挑一,就算不如我英俊潇洒,也得像他妈一样贤良淑德。最好是文武双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晓六艺才觉,博冠古今,通天时地理人和....”说着想着,侨白的脸出奇的红润,嘴角还有涎液淌下,那副娇弱的愁容一扫而去,说不清是怎样一副面孔,就猥琐一词才能勉强如意。
路过产婆无一不是白眼相向,嘴里笑道:“这生的是孩子,不以为下个大罗金仙,当真坟头有位仙人跳舞还穿着马褂?”
相爷听着倒不以为然,平日性子滑稽也好相处,不过这黄粱梦当真舒坦,做一做也无妨。
云卷云舒,秋风和畅,倒头一席乌秧的黑布敞开了肚囊向整个凤阳城笼罩,其远声呜呜然,携着轰隆隆的雷雨倾盆而下。倒是奇了,离了城池数百里,艳阳高照,不见一粒天降。当是上天赏了一场甘霖救了一处四季富庶的庄梁之地,净干没用的事。古人云:“天有不测风云”可另有古人云:“闲吃萝卜淡操心”,于是两个古人打了一架。这到底是预示还是警醒,一时间,狂风大作,雷鸣电闪。
屋廊里听得外好生热闹,噼里啪啦层层叠涨,雷光涌动,炽霞闭暮。正得这相爷夫人与天争晖,一唱一和,两两哀嚎。吓得旁人目瞪口呆,站立不住。
“不会吧,真如此邪门?这生的不会是个邪祟?”忙里忙外的产婆停下手中活计,接生这活没有十数也有七载,达官显赫,平民百姓,富贾商丘皆是活秧秧的人种,那有像今日这般妖异!
天外之色阴霾深重,少有见者,滞外廊一人的相爷被雷惊得愣神,左耳连着右涡,声震得眼前一片白茫茫。听得前者天威凛凛,后者鬼哭狼嚎。
金石穿空非书者云云,乌云密布犹有墨龙搅乱狂风,肆意妄为。一抹金流倾斜,破开云层,倒映得天上天下金光堂皇。斜阳刺目的光终于落下,与黑幕划开,两者泾渭分明,不上不下。
相爷的脸色变了又变,着眼瞅了天色又瞅屋内,来回头甩到脖子咔嚓一声,才恍惚一句:“我勒个去!”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使其疯狂,手舞足蹈其筋骨,行拂乱其所为,然呆立懵懂接受现实.....
行将一片漆黑夜空,万籁空静。相国的阴霾更是深重。 只听一句凄凉悲切,连绵不已:“夫人,不要丢下我啊,这孩子我不敢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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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回书说道,有一妖星降世,哦不,妖孽.....嗯,祸害! 对,有一祸害临世。此子彗星袭月,白虹贯日,携一副人间奇景来走一遭却吓苦了底下的人儿。
底下皆是满堂,青杉白勺,红衣绿萝,听得一回妖卷丛云,历劫下凡。便长留此间,流连忘返。
古人云:天生妖异者,亲眷皆失。
话本一开,如匣子放物,倾泻而出。声出皆静,无敢哗者。
“遥闻巷中婴孩啼哭,便有妇人惊觉欠伸,其夫发呓语,其神未醒。既而儿醒,大啼。妇抚儿:莫怕,今日妖邪未来。
又一大儿醒,絮絮不止,梦发深重,冷汗涔涔。当是时,妇手拍小儿声,口中呜声。大儿初醒:娘,你怎么还不跑.....
夫骤醒,叱大儿声,一时齐发:娘子,快跑!那上墙根的好手又来了! ”
满坐宾客无不伸颈,侧目,微笑,默叹,拍案叫绝,皆是一脸悲愤无名,同仇敌忾,又心有余悸的不堪回首。仅一人,面露诡笑,腰间甚突。
“渍...索嗦~吸溜,嗯…啊!”众人还觉回味,听得一吱嘴慢噎嗦水的喝茶声惹得人恼,坐前些位子的人物使了眼色,边上自然是放话的奴子,:“那个混人咂嘴这么大声?属牛的不是!”
独一处四方桌靠柱边,依了一摊烂泥,喝水品茶像饮了二三两,用一支短棍歪七扭八的撑直了身子。
“不好意思,搅了各位雅兴。人年纪大了,本想听些败火的东西,可没想这茶也这么烫。”
众人寻声而望。见此人腰系如盘,左斜肩坎,头发花黄,身穿麻布蓑衣破洞窟窿,模样搞怪。先惹得哄堂大笑,公子不掩嘲笑,小姐掩嘴私语。倒显得他落落大方,泯笑一视,一扫,了然于胸。
听他谈道: “诶呀,昨个听人卖弄,说什么扬州来的评家,嘴上功夫了得。渍.....今到这儿,就这茶还是隔壁王寡妇家买的,我说气性怎那么大!”
“嘿嘿...”弄是引得男人发笑,堂内小厮听了直勾了腰抹嘴偷笑,乞丐又扭头定睛一看:“哟,王嫂在这呢”
刚还不解其意的丫鬟小姐烧红了脸,眼望那乞丐说的王嫂看去,瞅那王寡妇眸子欲勾似引,身姿娇热火辣,坐着半边身子离了地,翘着玉腿,含笑含俏含妖,水遮雾绕地,媚意荡漾,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红唇微张。这是一个散发着妖媚诱人的熟妇,听得乞丐那话,王嫂媚眼剐了他一处,显然是个“有求必应”的主。
咳咳,这一眼愣是吓得不敢再看,擦了擦口角。“身子骨比不得年轻人,得节制啊”心里哀叹一声,缓了神色办正事。
“这位腰间盘突出的叫花,有何高见?”这般做派,是找茬生事。说书人施八尺屏障,一桌、一椅、一扇、透影而看,骚气的一合扇面,郎声传来。
“不敢,道理是说与孩童听得,好话是对自家里人,您这我就剩几句悼言了,你愿意听我就讲,不愿意那我便说与他们听。”吃嘴上生计,台上骂得了天说得了地,但唯独辱死骂生这一点万万开不得一句。不过,有钱但使磨推鬼,触媒禁忌换钱粮,就如台上这位觉着钱比莫须有的天罚来得实在!
“石某是个耍嘴皮子谋生的,什么都能说,不知道什么不能说。”此话,便知是个要钱不要命,要命也不给的货色。不知廉耻说得倒显得不卑不亢,栽罪免冠,把帽子撇得干净,确实没砸了嘴上招牌。
“哦?那耍得是一嘴好功夫,没少爷们伺候着,怪不得是个躲帘后的娘们。”乞丐意味深长的一撇,想用这双贼眼看穿屏风,有股恶寒的冷风徐徐贴进脊梁,使得那人打了一个冷颤。
“出来作活还得搬个秀阁,搜肠刮肚说些鸡肠事,不是之前被弃的深闺怨夫便是春妨中的跑堂,业务活计倒是唯手熟尔。”
“你!”谁人听不懂这话,可坐次皆熙攘,人声鼎沸时多是笑料,那理得私人恩怨,更何况来客都喜凑热闹,那可能声威鼎住,打抱不平。
“哼!”屏风之人闷哼一声,便没了动静,倒映屏风的人影也是坐立不动。倒是好脾性,老乞丐心头也是赞道:“算聪明,若接这话,今儿我就算开活”。乞丐嘴下溜过的这凤阳千里不出五指数,除了“那位”死活骂不赢的主,今这厮也算得上性子沉稳的嘴杆子。
茶馆二楼厢房的一处楼台,屋内传令,小厮模样在门外应首,便独自窜出拥挤的楼梯。
“你是那户门下的狗腿。”听他说三道四,坐堂的帮众还是不免出口问道。
“在下不才,有人帮头号抗把子--黄老斜”
“这他娘的什么帮派,好生嚣张,有靠山还带明说的!”
沉闷不多时,屏风后窸窸窣窣窜进一小厮,与他附耳细语说些什么,片刻传来质语,想是幕后有人指使找到打开局面的话柄,如是听道:“惜往矣,意气风发的黄少郎如今也就这般模样,使人唏嘘叹惋啊!”
“怎么,你知道我的故事?”
“你那张纵欲过度的脸写满了故事!”还是被人识面,这开口咄咄逼人,衣衫褴褛的破落户,早年也是高举中榜的才俊。一口伶牙俐齿,语议如悬河泻水,注而不竭。人称诡辩“探花”---黄渠。
嘴上尚有三千斗,笔下何须万两银。此句绝唱,当年也是大闹京都的人物,一嘴贬得天下世子学儒抬不起头,更是借此勾引...是吸引世家大族小姐为之青睐,风流一时。
“依黄少郎所言,凤阳城中倒出个圣人,这天天扰人墙根,垂涎各家小姐。名伶牌坊夜夜笙歌,酒坊赌局样样精通,这样的男人少见,女人更少见,不,从古至今也是没有。”不亏善能言巧辩之专利,说得是句句诛心,头头在理。矛头一指又回前处。
“说的对!”宾客络绎拍手声威,更有甚者吹嘘打哨。但是如此也抵不过乞丐城墙般的皮囊,千凿淬炼也不留丁点痕迹,自是一种他强任他强,脸皮不上岗的作态。
“以为是啥见不得人的事,搞如此隐秘。不都是家喻户晓,人尽皆知的事。”乞丐捎头挠痒,这比之前口舌之语都更是毛毛细雨,不堪一击。
“在座之人,那个不想男女之事,闷是心里惦记不敢放言,说是君子,经纶才赋修掩艳情荡漾,章草描绘闺房秘术层出不穷。看个侧本遮遮掩掩,人前金科玉律,阁中又是老龟熟客,不明了都是公子才人,真解不过就是伪君子,腌臜小人。”一言激起千层浪,刚不忘坐观戏闹的男客满腔怒火,杂口粗鄙之语噎在口角,那乞丐却老神在在,当是全然不惧。
“黄老斜,一粪车从你家门前过都得出去尝尝咸淡,是咸得还是齁得慌?你莫以为都同你耗子打洞,没事就往窑子里钻。论书画我们都是认真的!”一翘首肤白的公子起身愤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苏公子,久仰久仰。您那招双指探洞的功夫在花间甚是了得,黄某一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又见一公子不悦,踌躇晃着椅子“诶?赵公子您就别起身了,一月春香楼见你二十八回,二楼偏房的玲香没一次将水烧开,要没那能耐少出来丢人现眼。”
“还有吴公子,您准备去哪?那域外的妖人可把您伺候舒服了”
“诶,楚公子别用那眼神看我,我可不好这口。”
.......
羞涩难当,底下这些位自持高风亮节,好说自己也是世家公子,京绫湖边游春赏诗还有小妞搭讪,今日出师未捷身先死,那晓得都被这厮抖露个干净。
应是赛诸葛,口舌战群儒。公子群才莫不敢作声,省得自己那事被披露,受好事者传唱。
座次鸦雀无声,黄老斜前言未尽,后话将至: “嘿,这城中多是世家小姐,美其名曰保守贞洁,怕遇强人夜袭。可谁不惦记贰爷上门好落个美名。
“美名?”屏后之人听得一句美名就差点暴跳如雷的耻骂,谈及这二字与那人勾当,不愈有千里万遥,就是说上一说也怕辱了这俩字。
堂内就这腰突的乞丐一人言语,声传了二楼下一楼,荡在门口,堵了一堆喜听白食的长条,闲逛好事的散人。瞪长了眼睛往里钻,这乞丐骚包的在头上抹了一把刚抓的唾沫,神气道:“谁不知贰爷挑女无一不是皎容盛颜,身姿丰盈,万中无一的绝色。比江湖盛传的红艳谱还精确几分。那些个含苞待放的小姑娘不想受吹捧的诱惑?倒头来未尝甜头,那套刁蛮性子耍起来,都是驴撅腚--扯犊子。”
不得了,惹了男人,堂子就沾了大半,剩下的女人一并开罪了,前还怒眸而视的人数参半,此句过后,便是挪不开东西南北都是直愣愣的眼眶。候时的小厮被烟熏得直呛,这厅内烧着的火气哄得辰香直烧快了半截。
“哼,这坑你自己挖,就自己跳”屏后之人冷笑一声,心中顾虑远忧顷刻减了数半,原以为是个斗嘴高手,没想竟是个犟犊牲口。
横眉冷对千夫所指,就凭他还是不为所动的神情,仿似在说:“在座都是垃圾”也算得上临危不惧的作死高手。心里掐着时间,听得地面阵阵发颤,
来了!
车辙马声嘶吼,一众家丁穿金戴银助跑而来,横排数列站得是威风凛凛,气宇轩昂。比之门阀世家公子更像纨绔子弟。围中一台墨玉砌作的软轿,红霓幔帐,马轿停处红帘化作一张容塌数人的亭帐。亭中仙乐弥漫,嬉笑尔尔,众人透过红帐看四名婢女莺莺燕燕在帐中舞弄,长腿纤腰,曲线曼妙凹凸有致,如同雨后的芙蓉春水,形色各异,姿态万千。
拉开红帘,贰爷这张逼死男人的绝色和四女暴露在众多世家子弟的视线中,他们的目光都被吸引,四女出尘脱俗,屏儿安静的跪坐在贰爷身前,姿态优美的煮茶倒水。玉桌上白雾飘渺,茶香四溢,飘到每一个人的鼻中,心旷神怡。她们动作轻柔,姿态优美,宛如一幅画卷般,自然的融入这天地间,世间仿佛只剩下茶香肆意,舞曲飘渺的亭子。当真是红袖添香,紫醉金迷。
醉卧软席,美人煮茶。
衣锦穿缎 ,随从如云 ,招摇过市。
“草” 城内的膏粱纨绔们由衷叹服贰爷的跋扈骄奢段位是顶天的,不少世家子弟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女人长得比男人好看就算了,玩得还比男人花,这他娘的找谁说理去,老子又嫉妒了!” 两年隐去,才回了没几天,就又是这般阵仗。
这自带骚气的出场,便是秦家坟头冒烟才诞生的一代雄才。此间少主,秦家大少,少府贰爷,市井街霸,官府关系户,涪陵郡主,采花贼,强盗,匪头.....
“贰爷,我终于见到您了,两年来小的可是茶不思饭不想啊。”黄老斜连奔带跑准确说是连滚带爬冲杀过来,脸上还挂着货真价实的鼻涕眼泪,无赖得很
秦双双细品斟酌杯中的香茶,一声哭爹喊娘嚎哭惹得这茶气凉了三分。坐亭中冷笑道:“行了,老斜,你刚才挥斥方遒的样子我都听见了,平日这气性的茶你可没少饮啊。”
黄老斜涨红着脸委屈叫嚷道 :“没有,没有,您不在,我是茶饭不思,只得日日夜夜去春香苑为您焚香沐浴祈福上苍。最终还是天妒人怨,王妈妈说甚么"影响门面" 含泪将我扫地出门。
“不过,您回来就不一样了”一脸谄媚的凑过脑袋,隔着两三个家丁的面嘿嘿道:“贰爷,我听说春香苑新进了花魁,肤白貌美,体长纤细。细皮嫩肉得紧,问问贰爷抽空有没有兴趣赏光与小的去琢酒弄诗,风花雪月一番。听点小曲儿,然后?”
秦双双眼露精光,带着笑意点头道:“好说好说。”两人会心一笑,要多奸诈有多奸诈,狼狈为奸,就是说这对祸害了。
“劳资生平最讨厌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人!”随行的王二一脸厌恶。
“二总管今日这是转性?”挨近的家丁一脸的不可思议,而后又听见总管嘟囔一句,“和他在一起显得老子很不会做人。”顿时招致众家丁一束白眼。
而贴身保护贰爷的屏儿则撇过头,掩嘴笑道:“小姐是如何识得此人?”
“诶,寒窗孤影,小巷故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贰爷从软轿中翻身而下,其后数十位家丁侧立两旁,动作整齐划一,贰爷慢慢踱步走到黄老斜身前。望着数十位雍容华贵的家丁面貌拥簇着风华绝代的秦双双,黄老斜讪笑道:“贰爷的出场声势还是如此嚣张。”
秦双双笑而不语,直盯这茶馆屏风,有意无意察漏环伺四周,着眼撇了二楼客房,便撤了余光。馆外题词贴对“笼中夏雀鞍明月,塞外秋鸿携清风”,秦贰爷心想细品,转头对着黄老斜洒然一笑,"有趣”。
贰爷喜着男装,走的是扬威八面,步步生风。一见这混世魔王,吓得馆内鸡飞狗跳。
“哟,还都是熟面孔,这么有同情心,怎么不捐点让我享受一下被钱侮辱的滋味。”顺手抓了一位公子,手搭在他肩头,一脸玩味的笑语。这涪陵纨绔没人不惧秦家大少,就当她是女儿身,可就不干人事。凭仗相府势力,一句“她爹秦二河”西南郡四州便没人敢动。
“贰.....贰爷,要说吃喝玩乐,您才是祖宗。大家大业也就比普通百姓多一些素衣绢布,我们这点小钱就别污您眼了”
“也是,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们当真想我。还请个说书讲我的事迹。甚好,也不能辜负你们的一番美意。”
“贰爷折煞我们了,扰了您的清净,我这就赶他们走。”捣腾小腿,跑得飞快。这江玉郎左面呵呵,侧面打着眼色,遣散这帮看热闹的公子哥。
“无妨”不管走到哪里,就自然让出一条道。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惊散一片。“怕什么,我能吃了你们?”话虽如此,揉了揉手指,扫了一眼屏风。“今日你们让我很开心,那我得回礼,让你们不开心,然后我就会更开心”
众人听着秦双双这话,心想你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闻名不如一见,涪陵大少果真非同一般”屏风侧动,几个小厮撤下连屏,一小黑胖子自面上走来,嘴上说着闻名遐迩,脸上竟是讥讽嘲弄。
“哼,这模样还不如我。”门外黄老斜嗤之以鼻,看着逗趣,之所以对屏风愤恨无非就是躲在角落喷粪的小人,现在一看面目那份不悦也顷刻烟消云散。
“小黑胖子,扬州名集大家,出处如云。诗词歌赋惊艳绝伦,名伶戏子入画诗情。可你这五官组织纪律性可不像受染熏陶出来的,还是杨州这几年新出的路子?”
扬州是文坛地界,多是士子学术研讨,书画大家赏诗作画,地处江宁省中部,南临江口,东依护杭大运河,历来就是风光秀美的风景都会,人文荟萃。素有“苏北门户”之称。古人言“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是为一大梦求。秦相便是自小养在杨州,受耳融目染,言语间都是哀婉曲调。此事秦双双及秦府少众深有体会。
“呵呵,谬赞了。自奉先师,师承扬州,身不长,体不显,面貌更是不堪入目。出师之后走哪那便是康庄,请活就是父母。拿人钱财与人消遣也是自家本事。”
包儿脸,圆桶身,精悍短小惹人意,豆大眼珠露精明。身无所依当自立,天高海阔任君去。
“既是出来闯名,挑的碴子碾不碾脚,心里没数?还是觉得鞋大,能覆得下这片热土。”
“走南闯北哪有鞋跟不合脚的,路走得多了,茧磨得厚实,也就不会嫌疼了。”
“那阁下定是爬在地上寻路,嗅到什么粪土稀泥一并往嘴里咽去,脸皮上也敷得厚实。”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面上春风和煦,看似谈笑风生,句句恨毁极诋。刀枪剑戟也不及这三言两语,辱的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悔得是辩口悬河不能经久不息。
“小黑胖子,贰爷不是计较的人,凭这活骂我的,城内少说能有个数十家,我要真斤斤计较,凤阳要绝户不可。另外,我也从不跟猪打交道有两个原因:首先这让我自己变得很脏,其次这让猪很高兴。”
“那今日是?”石迁胖子心思熟络,坐至贰爷桌子对面,细声询问。
“你这只猪黑得比较透彻,我不喜。楼上写对子的人我也很讨厌。”贰爷不顾,大生朗道传至二楼客房。
又用桌上二人能听道的声音说道:“莫不是给足了面子,今你二人便是穿着那身蟒也得横死街头。”
“你可知楼上是谁?”石迁眼神虚掩,不怒自威,嗓音又比之前浑厚了许多。
秦双双一听这话养神瘫坐,将两腿横放叠在桌上,嘴里打着哼哼,不以为然。“就是个养马的家奴,隔着老远都有一股子骚气。贺禄山养鹿的献上区宫粉玉啄的母马生下来的小犊子,一家子畜生,有甚可以显摆的?”
“你敢辱及殿下!”悬在当头,手指颤怒的指向她身前,身若吟龙,蕴积空谷,嗡嗡作响,并不刺耳,却震人心魄。罡气冲刷差是脱体而出。
唰,瞬时数道凌厉的杀气锁定此处,“敢在贰爷面前造次?”,出声质问后,数道变成数十,而后又变成了近百道,馆内突兀少了许热气,多了些阴冷。造使旁人看戏的人群打了寒颤。小黑胖子衣汗沾襟,吓得面色苍白。
环视一遭,除了面前人畜无害,坐与桌旁的秦双双对自己展颜会心。竟无一可查刚才气机所放,个中说法有二,一是自己心致疏迷,神情恍惚。心内强行笃定其一,不敢往下细想。这近百道,于己竟都是只强不弱,心中骇然,秦府实力可见一斑。
瞬息之间,只觉一股清风缭乱突然袭来。石迁眼前一花,蓦然惊觉手上热流涌出。“啊!”惊得四座公子小姐尖叫起来。一片片血花翻涌而下,那只断臂连同刚才怒起的手势,整整齐齐摆放在桌上。
“啧,这茶气性还真大”慢慢悠悠抬起茶奉独自品尝。细抿其味眉头皱起,嘴角微微一咧,将茶撒在断臂之处,冒着缕缕热气。
石迁忍着剧痛,这条断臂入了水气。已然是废了。为了不落主子身份强行忿道:好,好,好。”一连三个好字。好个秦府平日不露声色,蛰伏许久,区区相府竟有如厮强手。好个纨绔郡主阴险毒辣,奸诈精明竟无人可知......
“那几位吃了几日麸糠就觉是卧薪尝胆,有几撮鸟炮就可将换门庭?了不得称勇气可嘉,不过都是些权色迷眼的蠢货。放下打打杀杀,爱这江山朵朵,不好吗?”
一手捏着伤口,强提内劲止血。空谷上品便入了修者门道,体修内经,窥其神藏,如今断其一臂终不可往前一步。石迁眼底的阴翳寒潮似乎喷涌而出,直勾穿了对面这货,想自己不知好歹又或是真的不惧生死,说了一句“秦府当真愿意寄人篱下?”
她突然开心笑了起来,俊朗非凡,使得这馆内女子心肝止不住的怦怦直跳,痴迷不已。看这堂内花痴朵朵,男人才意识到黄老斜说的确有几分属实。
“禽兽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众人心中同道。
除了这天下美人尽归膝下的宏愿,以她狼藉的声名,换了天下也是酒池肉林,何必去趟那份浑水。石迁言谈于此两人都心知肚明,起身准备告辞,胸中的怨气和眼中的阴戾涨了几分,肚内的火气撑大了皮囊,不自哼道:“那如此,算扰了您与相爷悬梁绕颈。”
“等等,我没说你可以走了!”这小黑胖子许是没见过什么世面,那有见过活阎王之后能在脚下讨活的?
石迁仍面色苍白但仍有不惧 “今日要杀要剐,拿了便是,只怕日后秦府消罪不起。莫说石某没有劝过。”
“还真许自己是个人物了,之前说戏便不算你的过失,谁教我为人宽厚仁慈。往后骂我德艺双馨,德才兼备,美若天仙,英姿勃发,风华绝代这些都没有问题”
“这些是骂人的话嘛?”众人扪心自问,就是将屁股缝在脸上,也是难以启齿,可这位天人说的就是理所当然,无懈可击。
“下次叫你家主子找些长的好看的小妞,我还可以考虑推辞个二三回,现在嘛,还得请你去炎枫湖泡泡,去去疝气。”
敢在秦相府境内惹事的,活着回去脱了层皮。惹相府贰爷的,生不如死。手段糟恶连啖血吞肉的匪徒都开口慈悲。揪出身世,活人就杀。死人刨坟。男女共有十八般刑具数百种玩法。沉尸湖底,再请些老道做场法事,让做那冤魂野鬼也不得投胎。与她作对,就没有下场可言。
“那冰面结了得有几丈深,人下去还能活?”自然是没人想他死活,可得有人说,晓得这郡主殿下有多蛇蝎心肠,毁人不倦。
“腌过的猪肉,冻过之后味儿会正些。”她俏皮一笑,艳阳如春。众人心底如坠冰窖,俱是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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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建筑无疑是抚州城的风水所在,抚州缺水,王府便以人力扩塘为湖,寓意“高阙楼台,登云而上。”高耸巍峨,临水而建成魁星阁,聚天地灵气汲日月精华。楼阁门前两只碧水金睛兽宏收水漫,倒吐清流。也算镇楼之兽。
城内城外抬头皆可望着楼顶,高耸入云,大气磅礴。说是阁楼,基层就有半个王府大小,攒尖顶,层层飞檐,四望如一。与京都那座报恩寺相得益彰,不落窠臼。
飞檐勾挂,使用的木料做工极其考究,寻常鸟兽难以攀附,岐山有一只凤翼鸟,体态玄奇,能越千里高峰,汲百里云海。展翅张翼可凌云而上,尖爪利喙慑燕雀之魂。鸣击长空傲寰宇之内,扶摇直上绝骑风尘。喜自篁岭山头盘旋,抓龙兽一类盘食,乐此不疲。
王府广罗天下奇珍,独有此鸟不可逾矩,岐山师祖张清玄羽化合道,便予此鸟子嗣血脉交与王府培育,悬勾倒挂飞檐斗拱处都有一只白翎,喜聆听,善人言,极富灵气的人造灵兽。
魁星阁楼顶处是一团星光灿烂,伸手而去即是摘星而下,颇具仙人之姿。
白翎一飞而入,悬挂飞檐。其正殿塑着魁星造像。魁星面目狰狞,金身青面,赤发环眼,头生两角,神形似鬼。右手握朱笔,左手持墨斗,右脚金鸡独立,脚下踩鳌鱼头部,意为“独占鳌头”。
闭目屏息坐于蒲团之上,着玄色道袍,鹤发童颜,谓仙风道骨,神游八极。袅袅紫气自天灵升腾,紫气化云龙,盘踞吐雾,呼风唤雨。又化刀剑,刀剑齐鸣与云龙厮杀。二者追星逐月,龙爪敌剑,流星碎影;神龙摆尾,刀劈横砍荡朗太空。不时,刀剑惊鸿一斩,龙首、龙爪、龙尾相离化作三团紫气回身。
坐定,徐徐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睁眼。
伫于殿侧,着一身紫色直裰华服,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样貌雍容,神情自若,面对这般人物,修长的身体依然挺的笔直。
“老祖宗,与寰儿随行的那只白翎回来了。”恭身行礼之后招手一挥,檐上那只骤飞而下,停在地面。他伸手扯下一片翎羽,翎羽顿时化作一团青烟形似一张悬镜,镜中人物,环境,刻印的一般无二。白翎嘴出人言,与镜中场景搭配,说得惟妙惟肖,事无巨细。
“沉入湖底....”声骤停,华服男子眉头微锁,开口道:“老祖宗,如您所料,秦府暗中蛰伏,养精蓄锐。这秦府郡主纨绔之流也是古今少有,如若不是让寰儿去打探,恐怕还惊不起这层浪,这西南洲郡及北荒战局也是一大变数,那时朝局又将混乱不堪。”
修道门径,窥其法门。观老道鹤发童颜,睁目开阖,犹有脱出凡俗之能,开口道:“朝内的事,我已不过问,至于你怎么想,怎么做,那便自己拿主意。”
“这盘棋,我下得太久了,桌上的人相继离去,仍只得我苟延残喘。”听不出他是喜是悲,声如飘渺云烟,闭目凝神又化作浪涛,稍显涟漪,波澜起伏,像看透生死,又似红尘中迷惘。
屏息抬手一指,抛弃杂念,风平浪静,刚才泛起的涟漪顿时销声匿迹,抬首望星空叹道:“天下之人,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皆所为利来,利往。穷尽天时地利,也不过水中捞月,镜中看花。”
“老祖宗这般人物也未能堪破?”
“若水显象是求道意境,看似修臻圆满,可唯独缺一道门槛。手握自在玄功,任觉与孩童无异,天道昭昭,搅动风云不过是且听风任雨来,坐中观戏罢了。这天下,终归还是天下人所制。”
“难道真要达到老祖宗说的不存在的境界,才能做到天高海阔,顺兴如意?”
老道面色无改,又微微摇头。“是否有这个境界,千百年来无人知晓。书中寥寥,仅一句踏天门而入......后无可寻,想来也是无人可知。”
“云游之上,临云众生。那又是怎样一番风景!”王爷的嘴唇蠕动,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得心里一叹。
云游之上…高深莫测谓之天,无可奈何谓之命。
唏嘘感叹时,白翎的羽毛还有一片掉落而下,化作另一幕景象。听到人言:“这鸟生的精瘦难看,翅膀又硬。烤了吃,怕是味道不好,不如加些酱香佐料大火焖开想必也是一番滋味。”
又听另一人言语:“也行,不过贰爷您哪打的野味?我刚回府不到半日,您就派人叫我把吃饭家伙拿来,这离边郊可还有数十里。”
说是不信,但又将刚放下的物件拿起说道:“诺,您看这锅够不?”两手端着大锅,锅中一应俱全,调料吃食,筷子活计面面俱到,实在不愧贰爷左右。自除了相爷觉他是泼皮无赖,在贰爷这却是一把能用的好手,想法清奇,脑子活络。
“不过您这手无弓箭,二无陷阱投食,这鸟会傻到自投罗网,这吃下去不会脑残吧?”
“相负得正,你就得多吃这些富含脑残维生素的活类补补,说不得那天你就灵光乍现,暴毙升天了”贰爷没好气的道。这家伙果真是跟自己呆久了,啥都能霍霍两句。
这地上灰尘仆仆,没有落石陷阱,也无折腾痕迹。虽说贰爷两年学艺,但手脚上的功夫还是连个精壮些的孩童也敌不过。奇闻逸事倒多了不少,没事就去骗骗些小姐丫鬟,逗得开怀大笑,花枝乱颤。
“贰爷就别买关子,说来听听嘛,往后学了这招,免了爷动手,擒些飞龙燕雀给您打打口食。”这家丁模样的人才,除了奸懒馋滑的小二总管,还会是谁。
不时拔下羽毛,一巴掌拍晕不断挣扎的白翎。长袖中取出一本《禽兽》扔在面上又继续说道:“得多读书多看报,不然哪天被卖了,还乐呵呵给人抬价。正好收录这一本集天下武学大成之作,好好看看,对你大有裨益。学收工费就不取了,扣半年俸禄当补偿我的损失。”
“这书名这么霸道?您自个写的吧,我怕没疯都练傻了”本来是一脸嫌弃,可见一股浓浓的威胁逼迫,又不得不带着好奇翻开第一页,赫然写着六个大字:“不成功,便成人。”
“嘶,有这么一丝的道理……”倒吸一口凉气,又缓慢拉开第二页,书中写道:
自秦满元年,中原有秽龙作乱。龙身长百丈,体魄如山,背生荆棘,双翼展翅一飞百里,口吐真火,祸乱众生,致涂炭生灵,天下亡苦久矣。
渤海之滨,有一负剑少年,自幼品苍生之苦,尝人世之艰,遂立志为民除害。遍寻天下能人异士,终修成屠龙之法,执剑伫立群山之巅,待一斩龙首为世间太平。
甲子如白驹过隙,少年垂垂老矣,苍髯雪须,衣衫褴褛,屠龙剑钝锈如黄泥,终化作一尊奇石,镇守天下安宁。有后人立碑撰书曰:《禽兽》。
“这故事倒是引人入胜,就这名字是那个混蛋撰的!”留神注目底下一长排娟秀的小字著到:内赠五禽养身戏一套,第一式:轮刮眼眶,手按太阳穴...
“这...是要修成人妖?不大对啊。”尽管被雷的外焦里嫩,还是平复心情翻开第三页:“少侠,看你骨骼惊奇,禽兽界万中无一的奇才,有一式惊天地泣鬼神,上达天人九霄,下赴地府黄泉,引万兽奇吟,奔流泄海。
“嗯?这是什么奇谈怪招。有这么大能耐。”颤颤巍巍翻开第五页,朱笔红字写下占满了一页,就血淋淋的八字看得小二心惊肉跳。
“欲练神功,引刀自宫”
心头是万马奔腾,呼啸而过,有一句话明知说了违法,做了遭罪,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草泥马勒戈达”
魁星阁顶是仙人驻守,两人位高权重,持重威严,凶名赫赫的血将魁星隐匿四处,待听调遣,更具肃风。可这光团之内的两人,形色相差,光怪陆离,谈吐更是滑稽,惹得阁中鸦雀无言,屏息无声。
“之前秦府还尚有威胁,现在……我看还不足为惧。”王爷深恶痛绝的说道。
白看了一出戏码,也折了一只白翎,这白翎价值千金,培育养嗣又要花费巨大的人力财力。纵观王府收征敛财,门庭若市。也没财大气粗到如此境地,此次虽探得秦府藏匿颇深,但也不俱太大威胁。丢了一个空谷上品的门客不足为奇,但折了通玄的白翎,这代价还是让王爷觉得肉痛不已。
听到镜中人物又开始品头论足,如是说道:“这鸟类飞禽,在天上呆久了,自诩清高桀骜,没有天敌的盯梢翅膀硬朗些就觉得天下皆可遨游,肆意妄为,可那天突然折在鹰窝,才知道是被放养的家禽,只不过家大了些。”
“贰爷您这是说鸟还是说人啊?”属实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光溜溜的鸟身抹上羊油腌制就已经香气四溢,烹调下锅小二一门心思的盯着生怕不翼而飞,那理得了这些,就更没注意秦双双眼神中一闪而过戏谑。
“这秦家女娃,有些意思。”老道注目悬镜之中的人影,饶有兴致的说道。
王爷眼神凌厉几分,朝阁中吩咐。“刹魁,你亲自去西南四郡探访,看各地郡守有无谋划打算,顺道再去拜访一下这秦府郡主”
晦暗阴霾的角落里豪无动静,一个人可冰冷到什么地步,了无生机,唯一裸露的手都是惨白无血,走出两步才能使倾斜的光源照在身上,燃起的紫色檀香湮灭无形,骤然使阁中多出一份泠冽。
“诺”他的声音极微,极冷,尚未触碰,散发刺骨的寒意。瞬息之间阁中恢复了温度,人无踪无影。
魁星受天下仕子参礼朝拜,王府造阁才能明目张胆的纳贤聚才,聚能人异士,纳骁勇善战。不出数年,王府手下兵多将广,势力浑厚。天子年幼暨封赢嗣一字并肩王,君臣同谋,少天子殚精竭虑对内整顿朝政、例行改革,对外尊王攘夷,存亡续绝。赢嗣对外北击犬戎,对内攻伐不敬,一时成为权倾天下的诸侯,举着‘尊王’旗帜,便是诸侯之长,与皇帝共享天下。
作为王朝一宗之脉的诸侯王,可谓得到了皇帝宝座以外所有的东西,在北境,就是当之无愧的主宰,只手遮天,翻云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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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香苑有名气,这份名气有七分来自涪陵的霸主,秦府的贰爷。连女人都不可抵御的魅力更是坐实了噱头,京都监察使,巡按避暑的时候都会相邀春香苑,只求一睹那一年西南郡四州当之无愧首席花魁顾菱儿的倾城之姿。
自绝代花魁销声匿迹之后,西南郡四州之地再没有出现惊心动魄,美不胜收的花魁模样,只是百花争放一般,各个青楼茶苑的浪人,红牌费尽心机地争芳斗艳,直到出现了一位不知身世背景沦落风尘的冷千秋。
正如她的名字一样,是个眸子清冷的女人。似千里酷寒难以融化的冰山。
春香苑最大的恩客秦双双才会有如此待遇,冰山美人抚琴,内院环境悠然,心旷神怡,安宁清和。
“贰爷,来,品一下最新酿的醉红楼,香醇肆意,口齿留香。”老鸨当年也是艳名响亮的花魁,除非贵客,根本懒得抛头露面,今日却急慢慢盛装打扮一番,亲身出门为秦双双斟酒伺候。
“爷将那人冻入湖面,可会闹出人命?”一旁品酒的叫花一双贼眼直勾勾在老鸨身上转悠,惹得这洁身不知何物的王妈妈都是心惊肉跳,脸色苍白。
“不会,叫人拿了副火绒草织的背甲,冻不死,两三年下不得床而已。”一副兴致缺缺的表情,吩咐几句就叫王妈妈下去,有事自会招呼。
被黄老斜死乞白赖的生拉硬拽,说什么也要试试这花魁的水份,谁人不知他这耗子打得什么注意,不就是想来蹭蹭自己的名头以便二回好来白嫖。别看长得猪狗不如,好歹曾经也是意气风发的文人骚客,都是心思细腻的主。
“贰爷是真舍得,火绒本就稀罕,甲胄更是千金难买,就这么与人,还是辱爷的竖子。要不说您宅心仁厚,慈悲心肠,叫这些跳蚤只是下水降了降发热的脑子。换是他人耳根上呱噪,早剁碎了喂狗。”
斟上酒,好言好语,马屁拍得是自觉受用,仁心仁德确实离贰爷太远,可谁会拒绝如此尽心尽力的马屁。
秦贰爷可不吃这套,座于席面,端起酒杯,一口饮下坐态恣意,潇洒豪迈。手搭在躬起的腿上,右手撑着脑袋,一面听着琴曲,狭长的凤目微阖。一面说道:“要说马屁,府上的小二总管也是不差。听得多了,也就是真马屁,纯臭无用。本来今日打算也把你丢下湖去醒醒脑。”
拿起酒杯的手微微一颤,应是无人察觉。嘴上则打着哈哈:“贰爷,这又何必,不就占您点便宜,至于这么外道。”
秦双双兀的一笑,很是不屑。转头盯着他那张黄得发蜡的臭脸道:“往日逮你不着,如若只是说书忿道,指桑骂槐,在各家艺馆,茶楼,顶着名号骂我最凶的人物,你可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怎么会...我...这肯定是造谣!”
冷千秋的琴声委婉却又刚毅,券券而来,又似高山流水,汩汩韵味。突然雨打浮萍,峰回路转,自高耸入云跌落谷底,瑟音低沉如呢语,时而琴音飘渺如风中丝絮,时而急越如瀑飞流不息。此时情景跌宕起伏,惊疑不定,诡异到了极致。
秦双双觉着这花魁有趣,会来事。下次敲锣打鼓得把她带上,出场乐师一顿研展,自个飘然而至、神情潇洒自如肯定拉风!在曲中心猿意马之时,眼睛眯成了月牙,巧笑嫣然煞是好看。
迟疑不过几时,黄老斜面色千变万化。秦双双赏他一个粲齿如花般的笑容,但顷刻间脸色阴翳,摆弄着手指,她沉声道:“今日设局,那两人辗转扬州入涪陵南下来此已有数月,一路风餐露宿要躲过这西南洲四郡的耳目就有些可疑,索性大张旗鼓的入凤阳。假借收集章草趣事,将城中老少查得滴水不漏。到新艺茶馆开馆立堂,你一早看出猫腻,门外题诗已说明来意,无非就是请君入瓮。
明是说书扮像却是口技,施展屏风显然是想不为人知,寻常百姓,就那些囊袋痴呆的二世祖当这是新奇乐事,打赏钱银给人把自己祖宗十八代查了个遍,还挨个叫好。
说的天花乱坠,奇闻逸事都是旁敲侧击,指桑骂槐,是想引我上钩。其实也可不予理会,但你去掺一脚,说得是是非非,强词诡辩。骑虎难下之时,说你是我门下的狗腿,定有溜须拍马之辈像我禀告。
我出现就是入局,好阳谋,好算计。”
黄老斜面色一变,惊慌失措,连忙起身辩解道:“贰爷说的这些小的不是很明白,小的确实是看不惯这些市井匪徒,颠倒是非黑白。所以才会挺身而出,我对您的衷心与敬仰可是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明月照江,可为人间赤胆!”
“倘若这江面波澜不起,而天上月隐星稀,今日这局又该如何?”
“………”
“你原是京都洛阳的风云人物,现在愁云惨淡变成落魄乞丐。我不想知你过往,只是这些权谋伎俩用在我这个纨绔头子上。你觉得合适?
观他俯首默然,无语凝噎。秦双双也没有继续追问,凝神静听琴音,没人出声打扰,她有意无意的打量着面前抚琴的俏花魁。
不施脂粉也能如此倾国倾城,素衣清颜即是人间绝唱。玉手抚琴,腕白肤红玉笋芽,调琴抽绵露尖斜。妖娆身姿,曲下一对修长纤细的双腿,唯一美中不足就是气质过于清冷,活像跌落凡尘不食烟火的仙子。
心旷神怡时,一壶烫酒也喝得七七八八。秦双双已有几分去意,黄老斜踌躇不定,心头衡量下,似卯足了一口劲,起身一拜,遂道:“爷,您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有些东西是可以流血五步,而天下缟素。”
黄老斜入局无非想借秦府之势。可如今朝廷错综复杂,党派争执,上下勾结,北荒边境骚扰成疾,另有王府对内虎视眈眈。独善其身的秦府也只得盘曲与此,构不成多大威胁。
“你想杀的到底是什么人物?”眉目一横,秦双双心头确信无疑,这厮顾虑深重嘴上画花,可眼神凛冽,杀机尽显,今日这般冒着得罪王府与诱秦府下水,想来也是做好了舍身成仁的准备。
黄老斜一脸沉重,借着酒劲,痛吟道:“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一人力压天下,横霸北境,自二十悟道入谷,便于同境不败,风采照人。天纵奇才仅凭借悟性自创奇功,十年未尝一败。三十登峰出谷,玄功初成,紫气东来化三身,精通刀、剑、演化,岐山祖师惊为天人。三十六岁一招败走西凉王,顿悟出海,直破云游闻名天下。而至今占半壁江山,冠决天下。其子嗣借其威名与帝国共分天下,民间称陆地神仙般的人物,赢千珏。”
“欸,我还是太年轻”贰爷灌了满腔的醉红楼,舒了一口惆怅气。如果说帝国,有一个人影响力比皇帝还高,那个人一定是赢千珏。
可她想不明白是,没事为什么都喜欢招惹人,招惹就招惹吧,干嘛都找些厉害老头子?是年轻的不符合自己的受虐条件,还是喜欢向死而生,才能了解生命的真谛?面对他满脸希冀的眼神,扶额无奈的问道:
“你抢了他老婆子?”
“不是”
“那是他儿媳妇?”
“也不是”
“孙媳妇?”
“更不是”
“那就是他抢了你的媳妇,这年纪大,功夫高就可以耍流氓?”
“不.....”黄老斜突然觉得很幸运,上天让自己瞎了狗眼才找上她,用不着搭上其余势力,她一人就能把赢千珏气个半死。
距离那般遥远,盘坐魁星阁的老道却像是听到了一般,对着她所在的位置点头微笑,一脸诡异和蔼的模样。
不过被贰爷插科打诨,心中久存那份气焰淡去几分,正色道:“士为知己者死 ,女为悦己者容,贰爷喜欢的是这花花世界,无心与人敌对,黄某也不会强人所难,况且也没逼迫人的资格。事后我自会离去,不叨扰半分。”
话说完,俯首一拜,一改往日行事豪不拖泥带水的转身离去。连平日口吞直咽,朝思暮想的美人都未曾留恋,可见他的决心。
贰爷神色如常,无视他的举动,待他走后一人吩咐了王妈妈再添一壶酒,独自欣赏冰山美人的美貌以及入耳的琴音。半响一晃而过,期间为了数清楚冷千秋眼帘处的睫,特意搬了张凳子坐至身旁。因为精通音律,不时手会轻抚柔荑,指点一二。冷千秋也未觉羊入虎口,不知这郡主的狼子野心。身子越发靠得近了,贰爷除了手在琴弦,半个身子都依在了她背上,冰肌玉骨,风来暗香满鼻。
咕嘟!院外人影晃动,不时听见吞咽的动静。
秦双双眯眼笑道:“玩得招式都是我剩下的,你该好好像小二学习一下,这种时候应该跑得远远的逍遥快活,而不是躲在门口偷看我有没有回心转意。
被一语点破,就无意在偷偷摸摸,面无羞色的推门而入,装作熟视无睹,讶然道:咦,贰爷多时不见如隔三秋,今有如此雅兴,怎么不让小的过来招呼几杯?”
一番无耻地道的行云流水,走至桌前将酒杯斟满,自言自语道:“小的不识大体,让贰爷难堪,自罚一杯”仰头灌下,各中滋味。人说酒烈香醇,能喝只是需尽欢,能品才是还复来。“小的自作主张,不知所谓,让贰爷心烦,再罚一杯”酒入愁肠愁更愁,恨别离也有相思苦。“小的人微言轻,攀龙附凤,谄媚无间,再罚,再罚......”
“别再罚了,这酒挺贵的”秦双双一脸肉痛无语的说道。
“哈哈”酒醉痴心人,喝得酩酊大醉神态迷离,呼吸急促,心头燥热难当。瘫坐一地向着院中那朵红菊痴痴地说道:“不妨实话与贰爷说,老夫当年爱慕过几位世家小姐,与其中一位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见面,想趁机拿下将事情办了。好死不死半路杀出个并肩王府,说甚替天行道,让我守身如玉,别让这些庸脂俗粉祸害我。我是好说歹说自己不是那种有世俗偏见的人,他们不信。活生生勾穿不检点小姐的琵琶骨,挑断了她的脚筋。我可是皇帝钦点的探花,面子还是要卖我,就罚那女子终身不得再入京都,流放发配。”
“难为你了……”秦双双说的真心,这确实是个悲伤的故事。
“也不难为,后来才知是赢嗣的女儿,赢千珏最宠爱的孙女。所以你说我抢了赢家的女人也没错。”
“现在恨她吗?”秦双双问道。
“那小妞也不好过,红颜无罪,只是太美 。”他的眼中星星点点,不知是回味柔情媚骨,还是那朵红菊像极了那日城头割发陪君的人儿。
“哼,有趣。赢家的女人啥滋味?是天上的凤凰,还是如这般绝世的美人?”一手极其自然的拥在冷千秋的腰间,嘴角上扬,嗅着弥漫清幽的秀发。一副飘飘欲仙的神态。
他一副痴相,细看也是滴水不漏。贰爷沉迷到冷千秋气息凛冽能穿石之前才撒手而去。
捡起地上的石子,摘下数朵簇生的花苞。掂了掂手上的份量,捻了捻花径中的小刺。许久,才嘻笑着说道:“你有故事,我有好酒。当闲聊无趣品上一品。但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这些话门口说书的会比你强上百倍。我朝花慕雪,可不是酒囊饭袋。赢嗣那老王八就是真护犊子,你算那根葱,诺大一个王城,落下块大点的石头能砸死一片进士及第,何必明目张胆的下罪于你?就这心胸城府,当劳什子并肩王,要饭都嫌他事多。
你话里情绪带的也是挺好,反正都已得罪,索性就直接把人家老祖宗搬出来,小的老的都脱不了干系,是一计好招。可惜,这么多年,你可看我吃过亏?”
“贰爷,有时候我真猜不透您,不怕死的说,我阅女无数,万花丛中嗅着点香气都能裁出嫩叶,嬉水湖畔就识得谁女雄伟。到您这四平八稳,好色贪财,无德无良,奸诈阴险……如果真把你当作女人,那早该浸猪笼了。”他喝醉了,门牙也漏着口风,是意醉酒疯还是心醉真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秦双双撕碎一块桌布缠绕在手上,手指轻轻的拨开,表情圣洁而慈悲。
一阵微风自门隙吹来,聚成云雾缭绕森然的杀意,黄老斜却一动不动,古井无波,似寐、似死、似一潭清水.任你杀气冲天,我却是江山本色,屹立如斯。
喝!她出拳太快,出手太准,下手太狠。只能看见一丝白光惊鸿一闪,于是听得“嘭,蹦,咻,铛,咚”五声脆响,由可治内伤变成了不愈外伤。他的人只是在风中,杀气中轻轻晃动。用一种飘飘来飘飘去的姿态,来去间留下满院的痕迹。
古有锺死, 伯牙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为知己,为知音。今黄老斜半死不活,冷千秋断弦,为清净,为自在。
弦断曲终,操琴的冷千秋,眸子还是清冷,眼前就只有这副琴,眼中也只容下这副琴。任人说得天花乱坠,胡言乱语,杀谁与寡,都比不上她面前的这副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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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带着一队豪奴恶仆回府,安顿好贰爷喜爱的四位婢女,独自来到老爷常住的院落,越过有湖的小亭,底下长出的奇珍异果肆乱摆放。随意摘了一个在嘴中嚼着,边吃边走到了院门口。在推门前就把剩下的果核一并吃下。
老爷身姿挺拔,即便坐着也气度非凡,何况刚刚得报怒火中烧,倒比平日多些英伟不凡的气概,得知秦双双已经把事处理,面色好看了些。下人躲在院中不敢靠近, 相爷见到王二,立马问道:“事办得如何。”
“老爷,这一行人打发走了,世子殿下本想趁机发难,被云虎卫发现制止,现在应该在回王府的马车上睡下了。”王二将馆内所见所闻事无巨细再说一遍,相爷从头至尾除了怒指贰爷那段有些气息不稳,其余倒是风平浪静。
“双儿毕竟年幼,收章结尾的事会有遗落,暂时还不是这些老谋深算的对手。不过手入涪陵,视我为无物,他的儿子辱不得,我的女儿就辱得?光这一条,莫凭他老祖宗撑腰,我也要他不得安生。祖宗?像谁没有一样!”
秦府蛰伏若是为了苟且偷生,那还不如自裁算了。想是明面上低调做人,底下做些防御措施又无可厚非,能怎么着,不就是养的闲人多了些,这也管?大不了把这总管送去抵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小二心想这是人干的事?苟二蛋的爹都没这么苟。神色凝重的说道:“王府半虚半实,明里暗里都有探子入了涪陵境内,能拉拢的拉拢,不能拉拢的逼迫挟持家眷拉拢,看来是准备有大动作。”
深居戍边的秦府在朝中地位本就暧昧,说是自行割据也不为过。两头不讨好,但两边都不敢轻易得罪。一齐发难又得不偿失。虽说驻扎边境,身无将令无法差遣一兵一卒。就城中布防而言,也不过是些老弱病残轮流值守。可西南郡山林密布,错落繁杂,有九曲十八弯的路道,蜿蜒曲折的小渠连环,此处地理环境独特,易守难攻。进可入西北荒芜,与域外谋划大事。退可守城民无恙,固若金汤。是个两袖清风,观之自在的地界。
可朝廷似乎总不得安宁,燕王鹿东王褚凉王等几大藩王历年奏章都是千篇一律的报西南异动,边陲疑谋。唯独王府,每年都要跟朝廷诉苦,朝堂之上无中生有说北荒战局失利,须扩大军需。仗权大势,皇帝也得赔脸迎合,隔三岔五就出兵扰境,一年一小战,三年一大战,互有胜负,久而久之。政党分权两头,左面大臣相互弹劾猜忌,不时拔刀相向,半数以上是王府门下。右面将领唇枪舌战,手带奏章,一半默首无声低眉顺耳。简直文武乱套。
“这没坐上位子,就做了皇帝梦寐以求的举动,管他是睥睨天下的人物,好歹也要点脸面。秦府本就是各路诸侯的眼中钉,王府的肉中刺,皇帝的心头蛊。江湖的......”
王二感觉一股凉风顺着冷汗流入背胛,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爷,您说得我怵得慌,合着我们净没干啥好事,就一门心思的给人添堵?”
秦相没好气的道:“你知道个屁,要在春风得意时布局,才能在四面楚歌时有路 ,居安思危不仅仅是一个词。此次王府敲山震虎摆上了台面,往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他沉吟片刻,拖着嘴角的手突然拍下,似打定了一个主意。
“来而不往可不是为人之道,这样,将泡湖的那位捞起来,裹好几层藤甲给王府打包送去,这边也没甚好东西,马车挂上咸鱼,腊肉装满货箱,找两个吃饱没事干的跑一趟。”给了一个挑眉的眼神,向总管吩咐道。
“啊?”小二是一头雾水,看他一副胸有城府,骄傲自负的得意模样。可完全猜不透相爷的想法。
“这....这是为啥?”自个心里琢磨着这几许差事,纯粹没事找事。把人折腾个半死不说,那人捞起来也就是一坨会喘气的肥肉。横跨两地,舟车劳碌,到了王府估计剩下的那口气也是差不多了。又送上一车子咸鱼腊肉,是为了示弱让他们知道秦府是一帮子乌合之众?还是咸鱼伴腊肉,老东西翻身也臭。侮辱王府那些个想谋权篡位的东西?
想及此处,突然拍手叫绝。“逻辑诡才!”
真不愧是西南郡之首,想的这事也太清新脱俗了。莫怪贰爷平日声色犬马,相比之下他老子损人利己的招式玩得更花,甚至就为了逞这口舌之利,费心劳神。
“渍渍”王二暗自咂舌,心头不胜鄙视。
相爷无故打了喷嚏,撇了一眼用微妙表情审视自己的小二总管,咳嗽两声正经道:“咳...咳,没事就下去把事办了,人选就差遣守门的两位护院,白当几年门童没逮住一回郡主。每次信誓旦旦的说布下天罗地网,可人潇洒离去三五个来回,这倆还再守大门。找点事做,秦府闲人也够多了。
一挥手,王二识趣退出房间。没走两步,相爷突然喊道:“叫他们自备些茶水,山远路遥,王府也都是豺狼虎豹早些归来才好。”
王二心头咯噔一下,“这路费不给就算了,一路吃咸鱼去抚州,这茶水还得自备?好家伙,省省就是几万两啊。这招高啊!”
觉秦相吝啬,这抠墙缝专抠自家人。不像贰爷,虽说事不着调,可人却豪爽大气。秦府上下的家丁婢女那个没受些恩惠,喝口汤也是有骨头有肉的。到此只得微微一叹:“两位兄弟,一路走好。”
相爷独自在房中,神情凝重,眯着眼睛望向东边,感慨道:“太久没去朝堂,跟秦家作对几十年的勋贵才阀,老的老,死的死,好像已经没人记得,这天下除了一个赢千珏,还有一个大相国。”
他的神情既不悲伤也不失落。文臣痴迷权色,攀龙附凤。武将纸醉金迷,论诗作赋倒有颠倒乾坤的样。京都春楼开了一家又一家。再这么下去,王朝迟早要腐朽没落。用了数百年的时光,无数先人英烈才换得的江山,怕是毁于一旦。
西北荒芜,诸多小国林立,附属最大的是古夏国,取代灭国的西凉。
西凉王当年入侵中原,举国同心,都不免被葬送国脉。现在自然沾沾自喜,可前车之鉴,亡国君主的血还在宣武门前流淌,至今未干。如今北莽彪悍,受中原文化影响,习到些炼气炼体法门,威胁与日俱增。敢说只要北荒一人立于出海之上,踏云而行,就可俯瞰边境。那局面可不就是屡次三番和亲就能舒导的。王府态势模棱两可,想自立门户就任其发展,等这局势一变里应外合,铁骑一撤,就凭东山王那些将卒可挡不住,将是改朝换代。
“也罢,谁当皇帝都一样。”他的语气不急不缓,平平淡淡。像是水面泛起的涟漪戛然而止,平静如面。突然风啸雨霁,浪涛翻涌。一声惊雷携着怒掣,震响了整个王府,灌入赢嗣的耳中,惊得梦醒。
“ 敢染着西南,我用满城枯骨砌成王座。万里黄沙堆成宫殿。所谓天下再换一个主人又何妨!”
(其界非现世,往已未可知。林立诸国,群雄并起,征伐休止,举六合一,扫平八荒,统一为秦。戍边为患,北上王,南巫蛊,岐山还有仙人住;人江湖,望江湖,诸般法门多殊途。同叩仙门路漫漫,独留道途在人间。花开满园秋日在,系得良缘撒冬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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