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名弦不名嫌2
嫌丫头轻轻的“嗯”了一声,这才发现口干的厉害,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老和尚拿起面前的一个杯子给她倒了点水,走到她床边,比划了半天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把这杯水喂进她嘴里而又不会撒到她身上,最后只好无奈的问:“你能自己起来喝吗?”
她连忙爬起来,跪坐在床上,双手小心翼翼的接过那杯水,生怕把水洒在这样干净温暖的被褥上,她就着杯沿小心又急切的喝完,还觉得意犹未尽,老和尚又给她倒了一杯,她又喝完,才觉得舒畅了许多。
“幸好,你身体还算结实,其它的伤我都帮你处理好了,假以时日也都能恢复,只是经此一冻,日后可要好生调养了,否则恐怕要落下病根。”老和尚一边将杯子放回去,一边说着,忽然一拍大腿,懊丧的说:“哎呀,我都忘记让宣德做你的饭了,你饿不饿?”
还未等嫌丫头回答,他又双手一摊说:“饿也没办法,你且先忍一忍,我这就让人去做饭。”
他说着转身就要走,还未等他走出屋子,嫌丫头就已经猛地从床上跳了下来,因为腿上有伤,还摔了一跤,她也顾不上赤着脚跑过来拦在他面前,怯生生的说:“师父,我会做饭,您救了我命,我无法报答您,以后,就让我留在这里给您做饭洗衣,服侍您吧?”
老和尚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断然摇头说:“不行不行,你尚且没有灶台高,如何能做饭,再说我那切菜刀锋利得很,你若是切破了手指,岂不是要让我破戒?”
嫌丫头急忙说:“我可以的,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做饭了,家里的饭都是我做的,我还会劈柴挑水洗衣服,我什么都能干。”
老和尚一下子愣住了,看着她裸露在外的手臂伤痕累累,手上到处都是冻伤,甚至还有裂开的口子,看着甚是吓人,最最吓人的还是腿上那形似狼牙的伤口,两排黑洞,不知道是不是被狼咬的,可她若真的遭遇了狼,她又如何能逃脱呢?
老和尚的眼眶有些泛红,他平息了一下情绪才说:“看你也不过五六岁的样子,怎么吃了这么多苦,你且先住在这里养身体,这里不需要你劈材挑水做饭。”
“师父我八岁了,求求您,让我为您做些事情吧。”嫌丫头说完,便双膝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老和尚吓了一跳 ,急忙将她扶起坐下,又去拿来鞋子为她穿上,才叹息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嫌丫头低下头来,难为情的说:“我、我没有名字,村里人都叫我嫌丫头。”
“弦?丝竹管弦的弦?”
嫌丫头不知道丝竹管弦的弦是哪个弦,只是低声说:“大约是讨人嫌的嫌,我娘就是这么叫我的。”
老和尚一怔,又问:“那你姓什么?”
嫌丫头咬紧了下唇,摇了摇头,恳切的看着老和尚说:“爹娘要将我卖给村里的一个老头做妾,所以我是逃出来的,我不能再回去了,也不想再用以前的姓,师父能不能赐我一个姓?”
老和尚思索了片刻,双手合十在胸前说:“和尚我法号慕云,早已经忘记了俗家姓氏,既然你我再此相遇就是有缘,不如你随了我的法号,姓慕,名弦儿,丝弦之弦,慕弦儿可好?”
嫌丫头问:“师父,丝弦的弦怎么写?”
慕云老和尚用手指沾了水,在桌上写下了“弦”字,嫌丫头呆呆的看着那个字,直到那个字迹完全干透,她才抬起头,含着眼泪,用力的笑着说:“慕弦儿谢谢师父赐名。”
慕云扶她起来,将她安置在床上说:“你先休息会,我让人给你做饭去。”
慕弦儿得了名,便知道慕云暂时不会赶她离开,才依言又躺了下去。
过了不大一会,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光秃秃的脑袋伸了进来,慕弦儿瞪大了眼睛看着,又一个光秃秃的脑袋,三个,四个……
“哎呀……”门忽然豁然打开,门外挤挤挨挨的跌进来一堆和尚,满屋子的光脑袋,慕弦儿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咳咳!”门外忽然传来了庄严的咳嗽声,屋里的和尚立即爬起身,规规矩矩的站在一处。
慕云慢慢的走了进来,扫了那几人一眼,问:“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和尚手里端着个托盘,急忙说:“来给小师妹送饭。”
小师妹?慕弦儿一愣,慕云也一愣,气笑了,说:“你倒是认得快的。”
这些人便是慕弦儿在昏迷中来围观她的人。
那和尚也笑了,说:“师父,佛家讲究缘分,她能来到这里,说明跟咱们缘分匪浅。”
慕云在他光头上敲了一记,说:“到底男女有别,从今后这个院子除了宣德和宣善,其他人一概不得入内,都出去吧。”
那群和尚好似没听见一样,个个都还伸着头看向慕弦儿。
慕云说:“那生花洞本月还没打扫……”
再抬头,面前已经空无一人了。
弦儿算是在神女庙栖身了,不过慕云的头就开始不对劲起来了,简单来说,就是变得又大又疼。
每天,当清晨第一缕圣洁的阳关照亮慕云窗子的时候,就听弦儿欢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师父,早饭做好了。”
慕云拍了拍自己大如斗的脑袋,哀叹一声,起身下床,他很想告诉弦儿,并不是每个和尚都需要起那么早的,至少他就不需要,因为他当和尚,什么都喜欢,唯独不喜欢早起,所以才费尽心力传承了上一任守庙和尚的衣钵,成为这个神女庙的守庙住持。
慕云已经决心要教训弦儿一顿了,让她以后不要那么早起来,大好的清晨,该是用来睡回笼觉的。当他绷着脸打开门,迎面而来的是弦儿那比朝阳还灿烂的笑脸,以及小心翼翼的托着的一大盘早餐,更为扎眼的,是她胳膊上新鲜透明泛着光泽的大水泡。
慕云的决心瞬间就飘没了,哪怕没有风。他接过弦儿手里的盘子,指了指她胳膊上的水泡问:“这是怎么搞得?”
弦儿嬉笑着拉下那灰褐色衣服的袖子遮住水泡说:“是弦儿笨,弦儿只用过柴火做饭,没曾想师父这里居然是烧炭,不过弦儿以前见过别人烧炭,所以就试着烧了一下,那炭也不冒火,我不知道烧着了没有,就想拿起来看一眼,谁知道烫的很,没拿住又掉了下去,要说这炭可真厉害,溅起的火星落在我胳膊上了,给烫起了这么大个泡。”
慕云拿起她的手,果然右手拇指和食指已经被烫的血肉模糊,看着她依旧欢快的模样,他也不知道该气恼她的愚笨,还是心疼她受了这样的苦还要为他做早饭。
他起身回房,拿出了烫伤的药膏,小心的拿过她的手,轻轻的给她涂抹,这样的伤本该疼痛难忍,可是弦儿愣是一声没坑,只是眼圈湿润,似乎有泪水在眼里氤氲。
“疼就哭出来吧,你是女孩子,女孩子不都爱哭的吗?”
弦儿咬紧了下唇,使劲摇了摇头说:“弦儿不疼,弦儿是……是因为师父对我这么好才……才觉得想哭。”
“这……”慕云挠了挠光秃秃的脑袋,有些事好像超出了他思考的范围,她为他做饭而受伤,他给她上药,岂非是理所当然,她为什么要因为这个哭呢?
“师父快吃饭吧,天冷,粥凉的快。”
“那、那你的呢?你不吃吗?”看着唯一的一份粥和菜,慕云不解的问。
弦儿怔怔的看了慕云好一会,忽然抹了一把眼泪转身冲了出去,这一下,又弄的慕云一头雾水,他的头,就是这样越来越大,越来越疼的。
不一会,弦儿又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过来,把盘子放到慕云的对面,怯生生的问:“以后,我可以和师父一起吃饭,对吗?”
慕云茫然的说:“这里就你我两人,难不成还要分两批吃?”
弦儿蓦然笑了起来,笑得无比愉悦,慕云的头,又大了。
看着弦儿忙里忙外的身影,慕云苦苦思索着要如何才能让她歇息一会,她忙碌的让他眼晕,也让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这庙里,竟然能有这许多的事情可以做。
宣德和宣善看着自己被抢掉的活计,也很是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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