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局中局
转过九道湾,河水渐渐变浅,侧入冲积扇浅滩就到了冬纺城地界,冬纺城盛产蝉丝。老百姓们全年进行纺织可谓是家家户户手艺人,纺出来的蝉丝薄如蝉翼卖上一份好价钱变养活一家人吃穿用度。说巧不巧正好碰上商人收丝。
下了船踩在河岸边长卿顺路搭上了商人们的马车,这位商贾名叫仇千宇,常年乘坐宝船往来于各大门派与皇城之间。
“老弟一看你面相就知道是铁皇城过来的。”
长卿手里托举着小小的丝蝉,还没到盛产的季节,所以有的蝉尚未吐丝。
“仇兄果然有眼力,在下正是铁皇城来的。”
仇千宇挺着个大肚子,指了指不远处城门道:“此处名三水门,过了门就出了河,再往北是雪乡,要乘坐四轮的马车才能远行,李老弟过几日回皇城还是去北方?”
长卿把蝉虫递给左玲珑,惹得一阵白眼。
“自然是去北方,仇大哥也要去北方吗?”
仇千宇轻轻抚摸扳指道:“巧了,咱们正好顺路,此行我要收购去年的蝉丝卖给北方的达官贵人,一会城里分开三日后一早咱们北门外小亭子再见。”
长卿抱拳道:“好!祝大哥收购顺利。”
进了城,纺织业果然发达,满街的小贩都在卖蝉丝布匹,这种东西不光轻薄还冬暖夏凉,比起棉花更显昂贵。不远处就有手艺人叫卖上好的蝉丝衣裳,出价便要十两银子起。
耳旁另一个长卿道:“去左边老槐树街,我要见一个人。”
长卿一把拉住左玲珑拐入巷口,冷清的街道不见人影,只有一颗老槐树上面吊着一块竖匾,写着‘妙手神医’四个字。
“妙手神医?”左玲珑忍不住读了出来。
一旁的乞丐抬起头,浑浑噩噩的眼睛下张开一口老黄牙。
“你们找神医有何事?”
长卿上前一步抱拳道:“铁皇城李家故人来访,还请神医相见。”
乞丐敲了敲身后的墙启动了某种机关,墙体下沉出现一道暗门,走进暗门平坦的路并不能让人放心,但另一个长卿却坚决的催促着。不多时就走到了尽头,是一面大铁门。
“敲击三下,暗语敦煌。”另一个长卿道。
长卿按照交代敲击三下,里面传出孩童的声音。
“暗语是什么?”
“敦煌。”
铁门打开了,六岁的小童打着灯笼带着长卿来到一间密室。
长卿问:“神医在哪?”
小童道:“我就是神医,确切的说我师傅是神医但他老死了。”
长卿深吸一口气,自己也怕无为而终,对这位已经逝去的神医深感惋惜。
小童拿出一只小盒子放在长卿面前。
“这是师傅交代的,让我给你,但只能你一个人看。”
左玲珑很识趣的退出了房间,心想管它什么宝贝,肯定没有自己的妖丹重要,先静观其变再说。
盒子缓缓打开,里面是一只近乎半透明的红色血蝉,长卿能感受到上面磅礴的血煞之气,难道这东西是蛊虫?直觉告诉自己这个小东西很危险。
“别怕。”
另一个长卿从纹身中飞了出来,而小童面对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人也不惊奇。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长卿问。
另一个长卿拿起血蝉放入口中,从脸部开始逐渐浮现出血管。
“其实我的死根本不是复仇,而是是一场局”
哦?
长卿来了兴趣,手臂上的纹身自动脱落,飘向另一个长卿的手臂上融为一体。
另一个长卿随着纹身融合在胸口处浮现一朵血色莲花,沉吟道:“这天下就是一场局,这修行也是一场局。万年来无人能够飞升,但铁皇城的渡劫修士永存,我熟读天下之事,最终决定舍身赌一场局。”
长卿问:“什么样的局?”
另一个长卿道:“朝堂被宦官扰乱,这本就是局内局,那个人不想让皇帝的江山坐稳,也不想让大熵四分五裂,所以皇子们最后只能存一。其次是云海之上的众仙门,修行人士对飞升从未放弃,也因如此那人不能容下第二个渡劫修士,哪怕覆灭了整个云海。”
长卿感觉非常奇怪,试探着问:“你不是李战之子吗?”
另一个长卿突然癫狂,仰头大笑道:“是啊!我是李战之子,可也是赤练仙门的掌门外孙,那一日我母亲触到了真正的境界,于是被灭口了。”
长卿面对血气怪异的另一个自己感觉呼吸困难。
“那你把我弄来要做什么?”
另一个长卿道:“我要去见见那位渡劫修士,把镇妖司腰牌给我,此间事了你是你,我是我,你走你的长生道,我寻我的天下仇,咱们互不相干,也不相欠。”
长卿眉头紧锁,自己毕竟是江湖大佬,哪怕面对生死也扰乱不了平静的心。果断摘下腰牌扔给了另一个长卿,同时交出的还有绘画过的地图。
“既然如此多保重。”
另一个长卿抱拳道:“承蒙贵师门相助恩情。”
此刻长卿一切都明白了,这个世界的李长卿真的死了,而他隐藏下大量的后手也因为死无法实现,这个运气好的人遇到了飞升的掌门,又托自己的福回到这方世界,不是借尸还魂,更不是魂魄夺舍,而是借一个人的气运回归,借的就是李长卿江湖纵横的势!
深吸一口气走出门,李府与李长卿便再也没有瓜葛。
左玲珑惊叫一声。
“怎么了?”
“李长卿你怎么变了模样?”
长卿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生疑惑,没什么变化呀?难道和另一个李长卿有关?想起那朵精血幻化的莲花纹身,长卿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面貌始终不是自己。
“走吧!”
出了暗门,老槐树依旧是老槐树,乞丐闭着眼什么都看不见,天就快变了。
买上一匹蝉丝布花了十两银子,对着左玲珑比量一下问:“你喜欢什么样的衣裳?”
猫能喜欢什么样的衣裳?猫不喜欢衣裳。
左玲珑语出惊人道:“我不喜欢穿衣服。”
噗!
卖蝉丝的掌柜喷出一口茶。
长卿想起来了,这方世界以胖为美,所谓的胖不是真的胖,而是偏向于肥的丰盈。街上哪怕再丑的姑娘都该凸的凸、该翘的翘,反观猫妖瘦的跟骨头一样,平的十分整齐。这也许就是人与妖之间的区别,究竟是随性而为,还是主观为美呢?
“嘿嘿,客官您如果有特别的喜好,咱们小店里什么都有。”
哦?
长卿不明白掌柜的所说的喜好是什么,想起皇城中的戏楼,常世虎就曾拎着一笼鸟,大熵国的权贵们喜欢的事只有三件,逗鸟、养猫、听戏。忍不住打量起左玲珑来,看的猫妖浑身上下极度不适。
“你看什么!”
“不没什么。”
长卿突然感觉养一只猫挺好,起码绝不会孤单。
“我们去吃炖鱼锅。”
“在哪里?”
“刚刚路过的地方。”
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带着只猫妖去吃饭,冬纺城的商贸一点都不比桃花镇差,酒楼生意火爆,客人来了有蒸羊羔,炒白虾,烧肘子,烫清酒。甭管东南西北哪边来的客人,都能找着席位落座,也都能吃到八方顺口的吃食。
长卿带着左玲珑来的地方就叫八方楼!实打实凿的名气酒楼。
“小二来锅炖鱼!”
“好嘞!客官上座。”
找了靠窗口的位置,长卿喜欢这种可以俯视街道的地方,就像渔夫钓鱼,总要选水而坐,深了鱼不咬钩,浅了则没有鱼。斟上一壶热酒,用筷子狠狠打掉左玲珑的小手。
“用筷子吃。”
“我不!”
猫妖依旧我行我素,终于被鱼烫了手。
楼上的人看风景,也许楼下会有人在看你,长卿敏锐的发现一个奇怪的人打量着自己,这人虽然戴了斗笠却依旧遮挡不住脖颈上的纹身,那似乎是某种咒文,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我烫到了!”
“烫着就烫着喊什么。”
“没有妖丹我快死掉了!”
深吸一口气夹起鱼吹了吹放在左玲珑碗中,又自顾自喝了口酒。长卿不喜欢死这个字,虽然总与这个字打交道,但无论多少回多少次总感觉不适应,并不是因为贪生怕死,而是害怕这件事所带来的伤害。
放下酒杯认真的对猫妖说:“以后不许再提死字,无论什么时候,不然妖丹再也不还你了。”
左玲珑识趣的不再乱说,自顾自吃起鱼来。
楼下的纹身男走了,又来了位刀客。
刀客站在同样的位置向上看,这一次看的不是长卿而是左玲珑,仿佛在确认了某些东西后握紧刀鞘转身向北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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