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喘息
黄然然肩上的包扎被慢慢揭开，方才两人情急之下处理的太草率，伤口已经粘粘在一起，痛的黄然然龇牙咧嘴的叫。
“呦，这不是智勇双全的大侠黄然然嘛，怎么如此狼狈？”姜天房一进门就看见黄然然吃痛的脸，这么多年来身边很少有和他一样话多的人，倒是乐得和他斗嘴。
“我呸，还不是因为你这个煞星，我一个人肯定就没这么多事。”黄然然向姜天房伸脖子啐了一口，结果肩上的伤牵动，痛的他不停让包扎的人轻一点。
“还望足下莫要只顾了我这朋友的感受，而耽误了治疗，此人生来便是皮糙肉厚不知病痛为何物，如今伤势紧急，烦请莫要顾忌，尽量大展拳脚，手往重了下。”姜天房故意对给黄然然包扎的医者说着。
这医者是个女子，昏暗灯光下映出一副清丽模样，看着年纪不大。一进门就见黄然然时不时偷瞄这医者几眼，显然是心怀不轨，对人家生了想法。
“这位可是城里唯一的医师呢，二位尽可以放心。”还没等黄然然反驳，衙役小哥先替女子解释道。
医师？
如此年纪竟然在医术上的造诣、声望已到了可以称号医师的地步，还真是令人诧异。
姜天房没想到在这边境城池中连续遇到两位令自己瞠目之人，真是对逛了多日的小城刮目相看。在这里便是这般藏龙卧虎，等到了京都怕是更不得了，自己以后在其间行走更还要多加小心。
“没想到姑娘你还是个医师啊，看你年纪我还以为你只是个针工。”黄然然抬起头仔细端详女子，盯的仔细，一点不知道遮掩。
女子倒是没别的反应，边给伤口重新止血边干练的甩了下挡在眉前的头发：“你多大？”
“快十九了。”黄然然答道。
“还是个没行过加冠礼的小鬼啊，你姐姐我可比你大两岁，别打歪心思了，药不够，你忍着点。”女子说完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瓶，在伤口上撒了些粉末，接着用麻布将伤口牢牢收紧，黄然然一下痛的差点咬破舌尖，但即使这样还是满头大汗的对着女子耍宝：“大两岁没事，年纪大的女人旺夫。”
女子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处理完伤口后便转身离开了房间，黄然然急忙在后面叫喊着挽留。
“别喊了，你个梁上君子还想对人家一个光明正大的医师有想法，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姜天房走到黄然然身边，道：“你腿好了没有？”
“妈的，这麻药绝对是抓野猪的，量大，到现在还使不上劲。”黄然然摇头。
“半夜了我们还未回去，又惹得满城风雨，叔父他们该着急了，”姜天房环绕四周，“这府衙明摆着藏了这么多百姓，那些突厥人却不强攻进来斩草除根，明显是留着这里另有打算，想来这里应该暂时安全，你就先在这里养伤，我回去给大家报信。”
“这敢情好，就让你看看这梁上君子能不能对悬壶医师有想法。”黄然然挑衅似的挑眉。
姜天房撇嘴不予置否，和衙役小哥道谢后便沿着府尹房里的暗道离开。
折腾了一夜，天色已近黎明，从府尹情妇的屋中向外探出头时，先前紧咬二人不放的突厥士兵们早已散去，只留下一地狼藉。趁着天边一抹鱼肚白还未完全亮起，姜天房在房屋掩人耳目的阴影之地追风逐月的一路赶回了客栈。
刚进客栈门，一夜未见的几人都急忙迎了上来，除了萧政道，连一向满不在乎的叔父都是一副心中石头终于落地的样子，罕儿更是一下将他抱住。
“我还以为你也要离开我。”罕儿泪眼朦胧，看着姜天房嘴角干掉的血迹心疼的哭出声。
姜天房轻抚着罕儿后背，安慰道：“放心，我说过不会的，不会离开。”
“黄然然呢，怎么不见与你一起回来？”伍志看姜天房身后没有再跟其他人，神色焦急不安。
“他受了点伤，现在在城中的府衙修养。”
“府衙？”
“这事说来话长......”
“那就先回楼上再说，在这里说话若是外边有人听到可就坏事了。”叔父打断两人的对话，带着大家往楼上走。
客栈里躲藏的百姓纷纷探出头来看这归来的姜天房，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回到房间润了润嗓子，姜天房将昨夜所历经的一切都细细说了一遍。
“果然是突厥人，这些年虽然俯首称臣但不臣之心早已昭然若揭，此刻屠城后却故意留下残余百姓作为人证，困守城中，留下把柄，只怕图谋没那么简单。”叔父眯着眼睛说道。他只要认真，眼睛就会轻微眯上，就和自己的绰号一样，做着如狐狸般复杂的思考。
姜天房悄悄看向罕儿，此次牵扯到的是她和她父亲的国家，不知看到自己父亲麾下的士兵在庭掖城中做出如此丑恶罪行，纯真无暇的罕儿心中能否承受的住。
姜天房心中甚至已经想好说辞来为罕儿的父亲捷利可汗开脱，以此减轻她心中的负担。
罕儿却在少一思付后突然开口：“这些不是我阿爹手下的人，他们是来自另一个突厥的士兵，领头的陌土老人，是他们的殿前使，他是不可能带领我们部族的士兵。”
“陌土老人？”伍志不解。
“袭击天房和黄然然的老人是突厥的陌土老人，他原在我阿爹手下，六年前我阿爹战败，突厥被分为东、西两块，他便趁机背叛阿爹逃往了东边，做了那里的殿前使。只是这事隐秘，我也是从阿爹的信中方才知晓，外界大多数人还以为他仍是我们西突厥的一员。”
看罕儿娓娓道来，成熟冷静处变不惊，姜天房不禁放心的收回原本要安抚的手。
“所以此次故意犯下残忍的卑劣之举，是故意装作是西突厥的人在向北周王朝挑衅，好自己从中获渔翁之利？”
姜天房回想起之前种种，这样先前许多的不寻常之处便一下连通起来，构成了一幅政治阴谋下的博弈，下棋的人高高在上，棋盘与棋子则是由无辜百姓的血肉铸就。
“不止，朝廷又怎么会看不出遭受重创的西突厥如今是一副病体，哪里敢如此明目张胆的造反，只怕是此刻派兵的皇帝乐得陷入圈套，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吞下整个西北。”
叔父说着叹了口气，是那种害怕麻烦而无奈的气，接着道：“唉，上甲子十九位的家伙，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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