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刀剑传说
“他制的毒甚是不错。”灰衣老者轻轻拂去脸上的尘土，道：“可惜下毒的手法拙劣。”
明剑道：“若是他下毒的手段高明，或许此刻化为血水的便是你了。”
灰衣老者摇摇头，道：“假设只能是假设。”
他又转过头对着天狼赞赏道：“你很不错。”
天狼不为所动，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没有人能看到他藏在面具下的神情。
“从一开始坐在此处的便不是夜叉，真正的夜叉早在与我们汇合之前被天狼取而代之。”明剑看向那老者，道：“你扮的卖酒老翁故意装作死在那个蠢货手上以此降低我的戒心。当众人被雷兽的叫声以及后续一系列之事接连分散了注意，就是你出手的时机。”
明剑顿了顿，接着说道：“你佯装偷袭扮作夜叉的天狼，其实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我。天狼借此有了理由接近毒王，也替你出其不意刺杀我作了掩护，你二人倒是演了一出不错的戏码。”
“可惜还是被你侥幸逃过一劫，下次，你就不会有这样的运气了。”
“侥幸？再给你十次百次机会，你也碰不到我一丝边角。”明剑冷笑一声，眼中尽是藏不住的傲气，随后转头看了一眼天狼手中微微露出袖口的刀尖，皱眉道：“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酒杯上涂了毒药的部分用刀尖取下，以假乱真躲过偷袭直至刺破毒王的心口，若是我没有猜错你是直接将酒杯上取下的碎粒送进了通往他心脏的血管之中才令其连自救的时间都没有。且不谈对出手时机和人体脉络的精准把控，单是在如此匆忙之间保持细如蚂蚁的碎粒一直不掉落直至精确送入血管，这一份对于自身力量掌控细致入微到极致的才能也是不可多得的。一击得手立即遁走，连鱼死网破甚至出手反击的机会也不留给他，不得不道一声：精彩！”
“不过有一点我很好奇。”他话锋一转，盯着黑袍人影问道：“星月阁一向禁止内斗，不会向一次任务的两方同时派出杀手，你为何出现在此？”
天狼话语种不带一丝情感，口吐两字：“私活。”
明剑笑道：“我对你更感兴趣了。”
“可惜，你的对手是我。”灰衣老者抬手至身前，将匕首指向明剑。
明剑霎时变了脸，失望之色难以掩藏。
“血腥味。”天狼突然说道，循着味道的方向看去。
那名带刀的人仍在朝此处行走。
他走得极慢。
无论走得多慢，都有走到终点的时候。
他终于在众人跟前停下，一股无形的阴寒气息扩散开来。
灰衣老者神色微凛，问道：“狂刀？”
那人并不回答，拔刀指向天狼，缓缓开口：
“来战！”
霎时，刀身发出一阵难以遏制的嗡鸣声，空气中杀气弥漫。
天狼抬脚向狂刀走去。
他也走得极慢。
走得越慢，破绽越少。
狂刀二话不说挥起手中的大刀便向天狼砍去
看起来很普通的一刀，但谁都不敢小瞧这一刀。
他挥刀的速度并不快，但刀势极重。
天狼能清晰地感受到，脸上的恶鬼面具仿佛要碎裂一般。
他没有硬接这一刀，只是脚尖轻点地面。
只一瞬，他便在原地消失不见。
不待眨眼，他就出现在狂刀头顶，那把宽阔的大刀方向陡然一转朝他斜挥过去。
天狼身子在空中越过狂刀头顶，人又出现在狂刀身后，手中的短刀刺向他的后颈。
“锵。”
短刃扎在刀身之上。
狂刀注视着那把样式普通的短刀，刀柄上隐约刻着天狼二字，刀身轻薄长约六寸，两侧刀刃残留着好几个形状不一的缺口。
“天狼刃。”
狂刀眼中闪过一道光芒，道：“原来是你。”
黑袍下的人一个闪身退至三丈外，静立不语。
……
“自三年前起，江湖上一直流传着刀与剑的传说。”灰衣老者面无表情。
“是的。”明剑依旧是一副慵懒的模样，淡淡道。
“刀是狂刀的刀。”老者看向传说中的那把刀。
“剑是明剑的剑。”明剑低头看着手中的剑。
传说中的那把剑。
这是把极其耀眼的剑。
剑柄由纯金打造，前后各镶嵌一颗价值连城的蓝宝石。
剑身冷冽如冰，锋芒毕露。
“我却是不服。”灰衣老者收回目光，话语中涌现一丝难以抚平的情绪。
“不服的人有很多，下场都不太好。”明剑脑海中浮现出许多人的身影，剑道名家，绝代侠客，江洋大盗……
如今都化作了尘土。
“我想试试。”灰衣老者手中现出方才那把匕首。
古朴无光，毫不起眼。
“那你将连后悔的机会都不会有。”明剑笑了，笑容中透着极致的危险。
灰衣老者道：“从我出手到现在，你一直没有问过我是谁。”
明剑摊了摊手，道：“我并不感兴趣。”
“你必须要知道。”老者十分认真地说道。
“被我记住名字的人极少。”
明剑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你不会是其中之一。”
他补充道：“因为死人总是容易被人遗忘。”
“地字令，藏锋。”
老者并不理会，自顾自说道：“我坏了星月阁的规矩，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
“这个，我也不是很感兴趣。”明剑一脸无奈，打断道。
“我为你而来。”
明剑翻了个白眼，道：“大可不必。”
藏锋并不急着动手，眼中闪过一丝追忆，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从不记事的时候就被月主领进星月阁，两岁开始经历各种严苛残酷的训练。八岁那年，我第一次执行任务回来后躺了六天六夜。此后数十年历经凶险无数，共执行暗杀任务五百四十九次，从未失手。”
“我一直遵循作为一名杀手的每一条铁则：不饮酒贪杯，不亲近女色，不暴喜易怒……”
“用最不起眼的兵器，穿最不起眼的衣衫，就连容貌也是最平平无奇。”
“额……”明剑听到犯困，伸手掏了掏耳屎，忍不住要出声打断。
“你举止轻佻，乖张傲慢……”
明剑敷衍地点了点头，强撑着眼皮听对方列举自己的罪状，毫无悔改之意。
“我始终不解，你这个最不像杀手的杀手为何能成为天字令，而我只能是地字令。”
“我始终不解，你，凭什么在我之上。”
“我始终不解，藏锋，为何不如明剑。”
他说完这一切举起刀，似是要将多年来的怨气尽数发泄。
明剑不回答，凝神、出剑。
风中顿时响起一连串兵刃交接的声音，密集如雨，不绝如缕。
……
“轰！”
一声响彻天际的爆炸声过后，地裂山崩、飞沙走石。
漫天飞舞的沙石、尘土遮蔽了月色。
一道暴烈的电光凝聚在雷兽脸部的巨角之上，它在平地上狂奔，如山洪狂涛般冲向执弓的少年。
那六名膀大腰粗的力士竟丝毫阻挡不了它的脚步，拽着粗大的寒铁锁链被拖曳在半空之中。
“移山。”
一道声音自少年身后传来，于是他伸手抓向背后的第二个箭囊。
那里只有三支箭，他取出其中一支，箭头上闪烁着灿烂的金光。
搭箭，弯弓，蓄力，出箭。
姿势无可挑剔。
动作一气呵成。
这一箭并不如何快，却在与雷兽相撞的一瞬：
“砰。”
一声巨响，雷兽毫无招架之力，身躯难以抵抗巨力被击飞出数丈，撞倒数棵大树，树干根根断裂。
少年转过身，冲着来人咧嘴一笑，道：“太叔先生。”
一名穿着青衫，文士模样的中年男子来到少年身前，这人就是无双城深受城主器重的军师——太叔峥嵘。
他白面无瑕，山羊胡子，手持一把鹅毛大扇，轻笑间正要开口，却闻一阵树叶簌簌作响的声音。
雷兽掀飞了倒在身上的树干，又一脸凶狠地冲来。
“果真是皮糙肉厚。”少年赞叹道。
“兵贵神速。”太叔峥嵘轻抚胡须，道：“飞羽，速战速决。”
那名唤飞羽的少年听罢，自那只箭囊中再取下一箭射向雷兽。
“破空。”
此箭上附着一股异常恐怖的力量，在射中雷兽的一刹那，只听到一声急促而剧烈的爆炸声响起：
“砰。”
雷兽左侧肩头瞬间被炸得血肉模糊。
六名力士趁机一拥而上，数息的功夫，雷兽身上已挨了数十道拳脚，倒地不支。
不多时，六道锁链便将雷兽五花大绑，捆得结结实实。
太叔峥嵘羽扇轻摇，道：“将神箭取回，另外两处战场才是关键。”
“是。”
……
明剑与藏锋不知何时已战至一处离酒铺有些远的密林之中，二人冷冷对视不语。
若是细听，便可听到一阵急促的喘息声自藏锋口中传出。
反观明剑，却是气定神闲，仍旧一副慵懒轻佻的模样。
这初次的交锋，是天字令占了上风。
过了许久，藏锋出声道：“我方才出了三十六招，你接了三十六招。”
明剑意兴阑珊，毫不掩饰失望的语气，道：“毫无难度。”
藏锋似是受到了屈辱，眼中冷光一闪，怒道：“那便再接我三十六招。”
话音刚落，人已飞窜而出，手中利刃直取明剑。
“我接你三十六招，便是要你知难而退。”明剑不屑道：“你却到现在还看不出你与我云泥之别般的差距。”
“不自量力！”
说话间，藏锋的匕首已刺向明剑眉心之处，只差一瞬，便要刺穿他的头骨。
明剑双眼死死锁定那道匕首，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这道目光，就像是在宣誓着这一瞬永远不会到来。
匕首就在那道目光下被两根手指轻松又随意地夹住，无论如何挣扎，再无力寸进。
“无论你出几招，我都能接。”明剑轻蔑一笑，嘲讽道：“但我，根本一招都不需要接。”
他举起手中的剑，轻轻挥落。
藏锋脸上不断浮现出无力、羞愤、惊恐的神情。
他开口想要嘶吼，愤怒的吼声还来不及离开咽喉，一道耀眼的光芒却在他眼中闪烁。
那是一道如月光般皎洁的光芒，但在藏锋眼中一定比月光还要明亮百倍。
这道光芒穿透了藏锋的双眼，在他脑海中绽放开来。
前半生的一幕幕，如走马灯一般在这道光芒中不断浮现闪过。
真实而又梦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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