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诏狱
清风园。马嬷嬷来到杨蓉蓉的房间，坐在一张藤条椅子上说道:“怎么样闺女？我没骗你把，这李少爷可还行？”
房间内杨蓉蓉正在看书，是一本才子佳人小说，只是马嬷嬷坐下后，她就来到马嬷嬷身后，为其轻捏肩膀，听到马嬷嬷问话后她答道:“多谢姑姑，姑姑大恩，蓉蓉无以为报。”
享受着她的揉捏，马嬷嬷闭上眼睛，一脸惬意道:“看来是很满意啦，报不报的都无所谓。”说完马嬷嬷叹了口气，轻轻拍了下杨蓉蓉的手，并握住轻轻拉了一下让杨蓉蓉面相她，她抬头看着杨蓉蓉，眼神温柔，就像看着自己的女儿:“闺女，看着你，我就想起当年的我，只是你比我幸运。”
杨蓉蓉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扑倒在马嬷嬷怀里，哽咽着喊了声“姑姑”
轻轻搂住杨蓉蓉，马嬷嬷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好孩子，哭吧，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杨蓉蓉哭的像个孩子，几近失声，直到现在她才敢放声大哭，半年来她一直活在恐惧中，直到现在她才敢稍稍放松一点紧绷的心弦。
马嬷嬷看向窗外，眼角也挂着些许泪水，只是目光却异常坚定。
相比之下，杨蓉蓉确实比她幸运，虽然为妓，却先有李三友的庇护，李三友倒台，却又有她安排，得以让李永为她梳笼，此后有她和李永无形中的庇护，杨蓉蓉就不至于沦为人人可骑的贱妓。
哭了好一会儿，杨蓉蓉从马嬷嬷怀里出来，却也没有站起来，只是席地儿坐，看着她，带着哭腔担忧道:“姑姑，我的安危暂时不用担心，可是父母远在辽东，我着实放心不下。”
马嬷嬷为她擦了擦泪水，然后掏出一张银票说:“这是李公子今早走时给我的，一万两，我会让可靠的人给你爹娘送去，他们有这一万两银子，就可以上下打点，我在让那人捎句话，你爹娘最好能进到袁将军军中，袁将军为人正直，又跟魏公公不和，想来不会为难你爹娘。”
杨蓉蓉听完变坐为跪，磕头道:“姑姑大恩，蓉蓉永世不忘！”
“傻闺女，都跟你说了，我可是把你当亲闺女的。”说完连忙将杨蓉蓉扶起。
至于那一万两黄金，要是没有这些年，她每年给客氏的上供，就早年那点情义，早就用光啦。她固然可怜杨蓉蓉，但若是让杨蓉蓉，安安心心在这当摇钱树，岂不更好。
街上，李永和刘玄雍两人正走着，却被一行人拦住去路，李永抬头一看，原来是锦衣卫，为首一人，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腰上还挂着一枚总旗腰牌。李永看对方来者不善，便向那总旗行礼问道:“总旗大人为何拦我去路？”
那总旗看着李永道:“我家百户大人仰慕李少爷已久，今日得闲，想请李少爷到锦衣卫衙门喝茶。”
“哦？你家大人是谁？既然对我仰慕已久，为何不亲自来见我？”
“我家大人是谁，李少爷去了便知，至于我家大人为何不亲自前来，是衙门里公务繁忙，大人实在脱不开身，今日虽有空闲，却也不便离开衙门。”
“我要是不去呢？”
“那就由不得李少爷了！”
说完，那锦衣卫总旗就要动手，刘玄雍见状急忙道:“总旗大人，你可知我是谁？”
那总旗看向刘玄雍，眼神轻蔑道:“当然知道，刘侍郎之子刘少爷嘛，只是锦衣卫要请人，别说你，就是你爹也得乖乖跟我们走！”
总旗话音刚落，他们二人就被围住，刘玄雍还想阻拦，却被那总旗一脚踢飞出去，刘玄雍趴在地上，不住的咳嗽，很是狼狈。那总旗踢完刘玄雍看向李永道:“李公子？”
“我跟你们走就是了。”他实在想不明白，是谁要他去锦衣卫喝茶，在他的印象中，似乎从没有跟锦衣卫打过交道，就更说不上有什么过节。
刘玄雍摇摇晃晃站起身，焦急道:“永哥！”
“没事，回去告诉我爹，就说我去锦衣卫衙门喝茶，叫他不用等我吃饭。”
刘玄雍点了点头，忍着痛向李府走去。
锦衣卫将李永带道北镇抚司衙门，来到堂前，就见堂上坐着一个人，正在泡茶，见着李永，停下手中动作，看着李永道:“李少爷，又见面啦。”
看着面前的人，李永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他，那天在清风园，他和刘玄雍只当他是军中之人，谁也没有往锦衣卫想。后来走时连个名字都没报，李永真就吧他当成了个怂包。
“是你？”李永看着他道。
“是我，自我介绍一下，在下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浦杰。”浦杰看着李永，眼神玩味。浦杰确实是军士出身，而且还是边军。
“你想怎样？”李永嘴上强硬，其实心里已经打鼓，他娘的，进了锦衣卫的就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不怎么样啊，就是请李兄喝喝茶，聊聊天，李兄，别站着啊，来坐。”说着浦杰向李永招招手，让后对李永身后的总旗说:“赵初一，还不快请李少爷坐下！”。
带他来的那总旗叫赵初一，他向左前方跨出半步，伸手弓腰，沉声道:“李少爷，请。”
李永只好坐在浦杰对面，只是心里七上八下，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这人竟然是锦衣卫，还是个百户，早知道的话，就不跟他抢了，想到这儿，就想到了杨蓉蓉，想到杨蓉蓉，李永瞬间就生出一股豪气。不抢？他娘的为了蓉蓉，就是天王老子，我也要跟他抢一枪。
于是他看向浦杰，坚定道:“百户大人，若是为了清风园的事，要杀要剐，大人随意，可大人要是动蓉蓉，我就算拼了命，也要跟你斗一斗。”
“哈哈……李兄用情至深，在下佩服，什么杀啊剐的，李兄万金之躯，我可不敢，跟我斗，就更没必要了，一个女人而已，我想动她，早就动了，李兄知道吗？杨蓉蓉就是我亲自押解回京的。”杨蓉蓉确实是他押解回京的，只是上头下了命令，不许任何人动杨蓉蓉一根汗毛。当时他很是费解，却也只能照办。因为那个上面就是他爹，锦衣卫指挥同知，浦东孝。浦杰前不久，才跟随父亲调回北京，之前一直在南京任职，对于京城李家，以前也只是听说，所以不认识李永。
腾的一下，李永站起身来，看着浦杰，他面红耳赤，咬牙切齿道:“是你！”
浦杰往椅背上一靠，仰头看着李永，说:“是我，李兄想不想杀了我？”然后他拿起桌上的绣春刀，刀把对着李永“来，抽出来砍了我！”
看着眼前那把绣春刀，李永真的很想一刀砍死眼前这个家伙。只是李永眼神慢慢从愤恨变成落寞，他知道，可能不等他把刀抽出来，他的人头就已经落地。而且死了白死，就算他爹再有钱，也没用。况且他死了，杨蓉蓉怎么办。
等了好一会儿，浦杰见他没动静，于是收回绣春刀道:“看来李兄是不打算杀我了，是不敢？还是说没杀过生，下不去手？”
此时李永已经目光呆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见状，浦杰向赵初一招了招手说:“那咱们就带李少爷长长见识！”
说完就带头向外走去，李永不知浦杰要带他去哪里，但却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只是左右各有一名锦衣卫校尉，他也只好跟上。
走着走着，李永明显感觉到，守卫越来越森严，一队队锦衣卫来回巡逻。当他们来到一处大门前，浦杰停下脚步，李永抬头一看，大门上方匾额上赫然写着两个朱红大字，诏狱！
李永顿时心口一颤，却也强做镇定跟着浦杰往里走。过了大门浦杰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发白，回过头轻蔑一笑。
走进诏狱，就听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李永一惊，差点就没站稳，他竭力稳住心神，深呼吸几口气，跟着往前走，没有多远，就看到一间牢房内，中间有一根木桩，木桩上绑着一个人，这个人浑身血污，皮开肉绽，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地方是好的，刚才那声惨叫，就是这个人发出的，此时已经昏死过去。
在往前走，他看到一个人被绑在一张木板上，又一个校尉，一张一张的把沾水的宣纸盖在那人脸上，开始那人，还能挣扎，没多大会儿，就没了动静，越往里走，刑罚越残酷，有一人同样被绑在木桩上，被校尉用银针一点一点的刺进指甲盖里，还有一人被吊起，双脚不沾地，身上没有什么伤口，可脸上已经没有了鼻子，耳朵，眼睛和嘴唇，被人用丝线缝上，李永看到他时，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奇怪声响，好像并不是人能发出的。
浦杰转过身，看着李永，就像看着一只羊崽子，“李少爷，您一直在发抖，是很冷吗？”
而李永已经双腿打颤，看着浦杰，僵硬道:“没有，不冷。”
浦杰又摸着他的额头道：“嗯，应该是不冷，要不然怎么会出汗呢？”
说完浦杰继续往前走，来到诏狱最里边，这里有两个单独的牢房，右边一个牢房里，有一个人，身上已经没有了肉，肠子内脏，流了一地，还能清晰的看到心脏跳动，证明这这个人还没死，他的嘴里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一双眼睛，还在左右转动。
此时的李永已经站不住，两个校尉架着他，把他架到左边的那个牢房，这个牢房有一个人，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只是看着并没有受什么皮肉之苦，可舌头早已经被割下，并且剁成肉馅，又给他强灌进了肚子里。
寒光一闪，浦杰抽出一把短刀，走到那个人身后，拉起那个人的头，露出脖子，对李永说:“李少爷，好好看看。”然后开始一点一点割那个人的脖子，李永想别过头，可一个校尉，就拉着他的头，他想闭上眼，另一个校尉，就撑开他的眼皮，强迫他目睹着浦杰一点一点把那个人的头颅割下。
看着那人的头被浦杰割下，并且拿在手里，猩红的血液从那人脖颈喷涌而出，李永终于崩溃，整个人瘫软在地。浦杰一脸狞笑的看着他，摆摆手说:“行啦，咱们带李少爷出去继续喝茶。”
走出诏狱大门后，浦杰拍拍李永的脸道:“李少爷，除了我们，你是第一个进了诏狱，还能全须全尾走出诏狱的人。”
此时的李永嘴唇发白，眼神空洞，神情木讷，浑身已经被汗水浸透，狼狈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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