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皆是缘
“李公子,你说那沈玄已经不在了,他那大神通,又是个神仙,是得了什么害病?还是……?”
李安蹲在地上拨弄着麦苗,想起那一身白袍分明风流的很,却总是自嘲着说自个儿不过凡人一个。分明在应天台上,天下道统名门,连带着自己师兄弟在内的百余道人和他论道,可都是统统败在了他那柄拂尘下。所谓一力降十会,在沈玄身上用可是一点都不错。
回答李老头的疑问,李安说道:“沈玄他活的好好的啊,如今不是卿玉观的上圣玄师吗?”
这人分明活的好好地,还贵为什么上圣玄师,那刚才李公子说沈玄还在的时候,是个什么意思啊。李老头正想呢,也没注意眼前的路,直愣愣的就撞上了什么东西,本以为是一颗大树,可抬起头才发现竟然是一个高近七尺的英俊男子。
男子一身华贵,比起戚枬还要更胜,尤其是在圣上定下了制武令的如今,背后还能背负着长剑大摇大摆,可真是贵不可言了。
如此的人物,不是霍忻还能是哪个?而这霍忻不是如那悟禅法师一般,来寻李安的还能是来干嘛的?
也不愧是走在羊脂郡都敢鼻孔朝天的霍大公子,一点都不在意两人身边还有一个暂时人畜无害的李老头。勒住李安的脖子就说道:“乖乖啊,我还寻思着我来的挺早,可没想到啊,你猜我除了你之外还看到谁了?”
李安心想无非就是诸如清河郡主之类的人物,可没想到霍忻是这么说的:“卿玉观的沈宣,大霍的小王爷,廉州的三公子,灵明寺的和尚,赵家重器,董家冠子,越洋郡烙尸的,还有一干江湖好手。你说是不是这帮江湖侠客,前些年被青州候吓破了胆,如今凑一块儿给自己找面子的?”
对此,李安只能报以白眼。估摸着也就霍忻这种小公子,才会真就把建城一事当做赚钱的机会。
纵观大端建国至今,每逢建城之时,威震宵小。上到诸如王景寺卿玉观这般的江湖龙象,下到街边流氓败类草寇土匪都要遭殃。庆州鹿关城自议定起,到建成而终,花费了多少年时间那些江湖门派就提心吊胆了多久。据说当督造使离开鹿关的那一刻,以晏家吴为首的鹿关好汉,齐刷刷的骑着高头大马,站在山岗上目送车队离去,直到彻底看不见身影了,才纷纷大笑。
如果说庆州的江湖门派是隐忍的典型,那定州几乎只能用惨烈来形容。仙昏候潘章治下的定州向来以民风剽悍而著称,而定州过城的张家是出过飞升仙人的,因此当仙昏候下令要张家迁家移坟的时候,张家家主一副倨傲姿态只开了小门。
这一举动令以战功封侯的潘章暴怒如雷,亲自问圣上领了四万精兵,杀到张家门口。将张家引以为傲的青峰山飞仙台毁去,若不是圣上念及张家有护国之功,怕是就要在潘章手中绝户封门了。
自打张家那件事之后,潘章也不再顾及那些江湖门派的脸面,正所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凡是有些许忤逆者便灭门,有虚与委蛇者更是直接发配边疆去做了筑墙奴,待到了那座尚未建成已是饱为诟病的何如城落地之日,平素在江湖上都不自觉高人一等的定州门派,便已经销声匿迹了。
李安明面上风平浪静,心里却已经在暗暗琢磨。
方才霍忻说出来的那些人物虽然已经足够震慑,可不浮于水面的大鱼绝不止这些。那被誉为剑道魁冠,据说自打生下来起便相互看不顺眼的重器冠子,竟然会一同出现在这座相对来说小小的林圩镇上,就已经说明了事情远没有之前想的那么简单。
拍拍霍忻的肩膀,李安用眼神示意李老头还在。别看李老头一辈子都在这林圩镇上耕地,可是心思却活络的很。经过短短三天的相处,李老头早就看出来李安不会真的就是个落魄公子,毕竟他说自己曾经与礼部侍郎有过交情。补防史在这林圩镇都是天大的官职,就连林家都要以礼相待,可补防史几品?不过七品而已。礼部侍郎多大的官?从三品。
李老头可不觉得李安是在扯谎,因此看见霍忻与李安交谈,就说自己今天有要事,得早早回家。李安知道李老头在想什么,笑着说:“那可别因为我们误了您的事。”
于是李老头匆匆离去。
霍忻贼兮兮的凑到李安耳边,悄声说道:“我跟你说,还有一个人也到了这镇子上,这人你我都认识,你猜猜会是谁?”
李安与霍忻只在羊脂郡相处过,认识的值得说道的人更是没有几个,加上霍忻那副欠揍的贼兮做派,估计也就只有方家的大小姐了。
方琴虽然在羊脂郡名声不显,可是手里却掌管着大半个方家。羊脂郡方家,是为数不过敢在羊脂郡内与霍家叫板的名门望族,一招鲜吃遍天,方家就靠着织造手艺,为宫廷输送贡品。
能叫圣上欠下一份人情的霍家固然厉害,可是叫朝廷欠人情和为朝廷办事是两回事。
方家这一辈人不少,四个男丁都是人中龙凤,长子在塞北边关混了个杂牌将军,次子又是游历四国的读书人,其余两人也都不凡,一人是学院学士,另一人是员外郎贵为六品。
可这几个人,每一个适合接过家主重担的,是个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不论方家四子日后如何,方家家主的担子都一定会落在方琴的身上。
霍忻领着李安进了茶楼,顾临早就已经不在,路上躲过了灵明寺那个死脑筋的和尚,这才在一间雅间见到了面貌普通,气质凌厉的女子。
说起三人相识,也是颇为有缘。霍忻于羊脂郡外肥肠道上纵马,不喜欢出风头的李安吃人嘴短,也只能遥遥的跟在其后。就这么一路狂奔,到了快出羊脂郡的地方,看见在羊脂郡遍地都是的马贼与一伙人对峙。
那眼看着就要被马匪吃干抹净的商队,红木大箱子上竖着的大旗上写了个方字。明知道是方家的队伍还敢下手,这货马匪无疑是亡命之徒。身为与方家不对付的霍家子弟,霍忻压根就没有出手相助的打算,甚至还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壶酒,又从口袋里面取出随身带着的下酒干菜,看的是有滋有味。
等到李安追上霍忻,便狠狠的给了他一鞭子,两人这才献身帮忙解围。霍忻虽然是出身向来嫌弃习武之人的商家之家,可敌不过霍家这一代就这么一个孩子,花了大价钱在江湖上寻到许多好手,虽然没一个是上过昆仑山见过白雪鹤的,不过博采百家之长,霍忻的本事却也算不得差。
至于李安,师傅是那个虽然不愿意交代出身,一身本事却登堂入室可称宗师的老道士,武艺比起霍忻只高不低。
那伙匪类有三十余人,待到一番厮杀之后,方家的护卫死了七人,霍忻与李安都或多或少挂了彩,尤其是霍忻,胸膛上中的那一箭害他足足两个月没能踏出屋门一步。
而方琴当时,就在队伍之中。
有着救命之恩,方琴对于两人的态度却仍然冷淡,见了李安,只是淡淡的吐出一句:“我出白银百两,你为我杀个人,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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