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账房先生
松泊镇外，雍关商道。
雍关商道两旁荒山林立，山上怪石嶙峋，尤其在这冬寒时节更是说不尽的肃杀悲凉。
山峭之上有两位少年。
一个健壮黝黑少年蹲坐在一块岩石上，右手持弓，左手持着一杆纯铁长枪，一脸苦恼左顾右盼的在寻找着什么。另一位高挑少年则背靠在一树枯木，神情玩味的看着前者。
“小於，你倒是悠闲！后日就是阿萝的生辰，若是不能猎到这畜生，咱俩怕是又要被她吵死了！”关承语气哀怨道。
於惊秋顺手折了几只枯枝拿在手里把玩：“雪貂生性谨慎，哪有这么好让你抓到。再者说是你自己夸下海口，非要说咱们二人要送阿萝一条雪貂手衣，你拉我下水在先，哪有这时又怪罪我的道理？”
关承被揶揄一番自是像霜打的茄子一般，竟有些泄气，愁眉苦脸的坐在石头上嘟囔着：“明明昨日的商队说见到这附近有雪貂的啊，怎么今天一上午都不见影子，野鸡倒是打了好几只了……”
过了半刻，关承又不甘心的背负长弓走向稍远处的山坡，继续寻找着雪貂的踪迹。
於惊秋看着关承的样子，叹了口气：“真是麻烦。”
说着顺手把关承牛皮袋子里的野鸡抓出来一只，抽出猎刀三下两下收拾干净。又拿了几块石头围着干草枯枝，用火石引燃，竟然自顾自的把野鸡架在石头堆上烤了起来。
不远处的关承正在仔细寻找，忽然闻到烤肉的香气，回头见到此情此景，不忿的喊到：“小於！你不帮我就算了，还有心情烤鸡吃？！”
看着烤鸡渐渐烤成金黄色，油脂渗透出表皮发出诱人的滋啦滋啦的诱人声音，於惊秋掰下来一只鸡腿，递给一旁不满的关承，笑道：“想抓到那雪貂的话，就乖乖堵住你自己的嘴。”
关承依旧是一脸不悦，却还是配合的不再吵闹，於惊秋轻声道：“这个时节本是开春，但是却比往年的春天要冷上许多，山上的动物自然少有出没，更别说本就行迹罕见的雪貂。然而途径的商队却说见到了雪貂，说明了什么？”
叼着鸡腿的关承听闻此言一脸茫然，随即又摇了摇头。於惊秋看着关承这个模样，无奈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动物过冬都会储存食物的行为，由于今年冬天太长以至于会出现储存的食物缺少的情况，自然会出现有在洞穴附近出没觅食的行为。放心吧，怕是那雪貂的洞穴就在这附近，这畜生嗅觉灵敏得很，闻到烧鸡的味道很有可能会再度出现的。”
於惊秋言毕，关承这才恍然大悟的一拍大腿，一脸感激。不消一刻钟的时间，小於忽然抬起手来示意关承不要做声，关承顺着小於手指的方向望去，远处山坡下一抹亮眼的银白色，正是关承苦苦寻找的雪貂！
只见那雪貂从石缝中钻出来，前肢匍匐在石头上，这雪貂通体雪白，小小的脑袋转来转去，漆黑的眼睛也不停的张望，鼻子微动嗅了嗅空气中的烤肉味道，似乎确定了香味的来源处，谨慎的朝着二人方向爬去。
关承一见这等机会哪能错过，急忙张弓搭箭作势就要射，小於心知雪貂生性谨慎，尤其听觉嗅觉格外灵敏，这个距离射箭恐怕会给雪貂反应过来的时间，小於见状欲加阻止可惜为时已晚。
关承拉弓如满月，瞄准的一瞬间便松开弓弦，箭矢激射而出！弓弦响时，那雪貂听到便猛的回头疾跑，纵是关承弓力惊人也只是堪堪的擦到这畜生的后腿。
於惊秋迅速跑过去，低头捡起箭矢看到了箭头的血迹，说道：“幸好的是这畜生受了箭伤，跑不了多远。”二人急忙向那雪貂遁逃的方向追去，终于在雍关缓慢的马蹄声从山间隘口处传来，听声音是往商道处走来，来的正是黄沙寨的马匪！不同于以往，马匪平时劫掠多是灵活的单人单骑为主，用来对商旅车队进行游击围杀。今日竟是一行车队，总共八骑，前四后四中间围着互送一辆马车，为首身材魁梧的马匪时不时颔首低眉的回头与车厢中人讲着话，态度十分恭敬。
於惊秋和关承二人见是马匪，第一时间并没有立即选择下山迎击，而是心照不宣的藏在巨石之后准备在最合适的伏击点利用猎弓埋伏。二人屏息凝神，关承看着缓缓行来的车队，对着走在最前方的一骑的马匪猛的射出一箭，这一箭角度刁钻，直取那马匪的眼睛！
箭声呼啸如雷霆将至，眼看就要废去这马匪的招子！倏忽地从轿子里激射出一道寒芒，竟是一枚铜钱！
关承的箭快，轿中人打出的铜钱镖更快。咔嚓！箭矢凌空的在这惊慌失措的马匪面前被铜钱镖斩成两截！分明就是中原武林暗器大家摘花飞叶的精妙手法！
这一瞬间电光火石，沉默，死一样的的沉默……
两位少年心中讶异，轿中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有如此深厚的听声辨位的功力，更有如此玄妙的暗器手法，以至于身在轿中而不出，仅凭听力和一枚铜钱就能斩断关承这雷霆一箭。这等人物绝不是黄沙寨中之人，黄沙寨为何又突然会与这种人有牵连？
刚刚还命悬一线的马匪，被这一箭吓得跌坐在地上，虽然被轿中人救了一命，但是脖子上还是被冲击力极强的半截箭杆划出了一道口子，血流不止。这魁梧汉子愣了好一会，才勉强起身，捂着脖子抽出腰间弯刀指向於惊秋关承二人，声嘶力竭的对身后的马匪吼道：“又是你们！弟兄们！给老子剁了松泊镇的这两个小崽子！有账房先生在，今天你们两个都要留在这儿喂秃鹫！”一众马匪听闻此言纷纷抽出弯刀准备动手，有轿中人坐镇这群马匪自然是底气十足。
关承大笑道：“那便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说罢手持铁枪画了一个半弧指向为首的马匪。“这一次你的命可没那么大了！”
於惊秋也从背后紧紧地握住刀鞘，冷冷的盯着轿子。
多次与黄沙寨交手，关承和於惊秋二人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的威胁，这是第一次遇见真正的江湖高手，而不是只会凭蛮力斗狠的马匪。
黄沙寨马匪纵然剽悍魁梧人多势众，面对关承於惊秋二人也没有胜算，真正恐怖的是轿中的账房先生。
马匪们突然纵马向二人疾驰奔来，同时手持弯刀杀向二人，誓要将二人在此围杀！关承怒吼一声，抓着铁枪尾部，黑光划出一道横圆砸向四面八方砍来的刀锋，这一挥枪势力万钧！竟将马匪手中兵刃磕飞，胯下的马受到如此冲击也一个咧吃停下了冲锋的脚步！
关家铁枪讲究极致的刚猛，枪身通体为黑铁所铸，非膂力过人之辈使用不得。刚刚这硬碰硬的一击，足以致使马匪虎口崩开，血流不止。
众马匪眼见胯下坐骑受到惊吓嘶鸣不止，纷纷跳下马准备再次攻向二人，关承铁枪转守为攻迎向马匪，面对砍来的刀刃不闪不避，凌空之中连续挥枪，铁枪势大力沉的多次砸向马匪胸前，就这一瞬间，三个马匪便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於惊秋的刀还没出鞘，他在等，他在等马匪口中所说的账房先生出手！
他，还没有出手！
而此时，面对围杀的於惊秋却不得不出手了！
刀出鞘，一道寒光一闪，又是一闪！
刀入鞘，剩余五人身形一滞瞬间瘫软倒地，过了半刻，脖子上才鲜血绽放。
於惊秋关承看向轿子，此时此刻一路护送轿子的马匪都已经死光，轿子中的账房先生却始终没有出手。
“好快的刀！好猛烈的枪法！”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称赞道。
正是轿中的账房先生。
於惊秋说道：“为什么不出手？”
账房先生说道：“他们的命还不值得我出手。”
於惊秋又道：“那如果是你自己的命呢？”
“如果是我的命，我当然会出手。不过不是现在，因为你们，还取不走我的命。”
一只手从轿子中伸出来掀开帘子，一白面微须的中年男子掀开帘子从轿子中走出来，一双眼睛精光四射打量这面前的两个少年。
他的动作很轻，轻到二人如果不是看到他走出来，根本没有任何声音。这说明面对他们二人，他的气息依旧很稳，於惊秋明白他所言非虚。
关承见账房先生走出来，心知遇到了高手，却不愿露出怯战之意，铁枪一振，发出一阵嗡鸣声，咬牙说道：“你可以试试！”
账房先生呵呵一笑称赞道：“不错，你们两个人放到中原江湖的小辈中比也是上等，关家枪法在你身上已经有了七分形意，又有如此胆识，在你这个年纪实属不易。”
於惊秋没有任何动作，依旧保持着之前的握刀姿势，只不过握刀的手却因为过于用力而青筋暴露，面对此人，竭力让自己的手纹丝不动，不让对方看出自己的心境。
账房先生目光移向於惊秋，说道：“你的手很稳。”
於惊秋冷冷答到：“我的手本来就很稳。”
“你的刀也很稳，稳到没有任何差错。你练的是的双手刀，更是难得。”
於惊秋问道：“你看得出？”
账房先生点点头，道：“我看得出你练刀时是双手持刀的，你的左右手对刀的控制力是一样的，你本可以用双刀，却只配了单刀，所以很有可能教你刀法的人用的是左手刀。”
账房先生说到这里，意味深长的盯着於惊秋，道：“又或者，教你刀法的人他右手握不住刀了。”
於惊秋道：“你怎能看得出？”
账房先生说道：“你左右的双臂和手都很有力。”
於惊秋冷冷道：“好眼力！”
账房先生没有接话，转身就走，两位少年就这样站在原地，看着中年男子离开走远，一动未动却集中全部精力来防备此人的暗器，他终究没有出手。
二人长长吐出口气，突然觉得有些惆怅。
不仅惆怅，而且不安。
於惊秋和关承忽然发现，这位账房先生竟然比他们遇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可怕！
他们根本看不清摸不透他的武功，动起手来毫无胜算。
这便是中原武林的高手？他来到这里和黄沙寨勾结在一起究竟有什么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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