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锦城论(上)
白君走出客栈后,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回家看看。
锦城东南一隅,有一座府邸,门上用隶书写着四个大字:白云深处。
原先只是简简单单的白府二字,后来这家的小主人上了私塾,学了那句诗,白云深处有人家。回到家中他央求自己爹爹,把匾额上的白府二字换掉。
他爹爹欣然接受,白云深处这名字听起来颇有几分诗意。
这家里的小主人便是白君,他从小变天赋过人,五岁诵六甲,十岁观百家。按照常理来说,白君本来应该走科举一途,以他才华,日后必能位及人臣,成为大唐帝国的中流砥柱。
可惜当时朝中有规定,商贾之后,不能应试科举,白君年幼之时,父亲白尚总是摸着他的头说,“少白,是为父耽误了你…”
那时白君懵懵懂懂,不知父亲何意,等他长大才明白,父亲身为商人,自己不能像那些同窗好友一样,去应试科举…
白君对此并无多大触动,历史上惊才绝艳之人,没有哪一个被时代淹没。
不能走科举,那就通过别人举荐,那时白君的理想就是做当朝宰相,以自己心中文略,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
十五岁那年,白君与三两好友在街头游历,他们看到一群剑修御剑飞过锦城上空,那个场景一直扎根在白君心中,久久挥之不去。回到家中之后,他便让父亲给他请了剑术老师。
三年之后,白君便能舞得一手好剑法,但他仍不满足,这点小伎俩顶多应对一些街头混混,他要学的是御剑飞行,当时他的剑术老师告诉他,梓州长平山有一隐士,仙风道骨,剑术高超,白君若能拜他为师,假以时日,剑术必能大成…
白君听了欣然愿往,他的父母并不同意他远行,白君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说道,万一以后没人举荐,自己当不成官,那这辈子岂不是要碌碌无为嘛,现在学剑是为了将来多一条路,实在不行,应征入伍,当一个将军,不也挺好吗。
最后父母同意了他的决定…
如今三年已过,白君站在府邸们口,望了一眼白云深处那四个大字,他低声说道,“阿爹,阿娘,我回来了。”
稷下学宫,武道院。
东方耀瘫坐在地上,他说道,“这比高中军训都累,累个一万倍。”
旁边的关坪说道,“高中?那是什么?”
东方耀瞅了瞅他,“算了,跟你解释不清楚,”
“你解释我不就知道了吗?”关坪说道。
“也是学习的地方…”东方耀晃了晃脖子,刚结束高三的地狱生活,还没休息够呢,又来到这鬼地方遭罪。
说是武道院,来了好几天了,不教武功,不教拳术,整天作体能训练,真是没劲透了。
东方耀屁股还没坐稳,其他人就赶紧站了起来,关坪用脚踢了一下他,“张黑炭来了。”
张黑炭本命张翼,是武道学院新生的老师,他性格暴躁,动不动就爆粗口骂人,因为肤色奇黑,被东方耀取名黑炭。
张黑炭说道,“今天的课到处为止…”
东方耀听了这话,喜上眉梢,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张黑炭继续说道,“庄羽师尊刚刚通知,今年新生要进行入学文试。”
武道学院的学子怨声载道,“怎么还要文试呀…”
张翼没有说话,他只是拿眼镜一瞪,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东方耀心中暗自窃喜,高中就属语文学得好,回回作文能考高分,文试,对他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武道学院的人大都是体格健硕,头脑相对来说简单,他们哪会吟诗作赋,东方耀心中呐喊一声,“这回终于轮到老子我出风头了。”
张翼说道,“庄羽师尊要求你们作一篇文章。”
一个学子立马问道,“主题是什么?”
张翼铿锵有力地说了一个字,“我…”
众人目瞪口呆,他接着说道,“你们从小到大一定经历过不少事情,有哪些事情让你从中找到了自我,把它们记录下来就行了,一件事也行。”
众位学子听了这话都云里雾里的,东方耀没有这感觉,这题目很简单,比起高中那些命题作文,这简直就是小儿科。
后来转念一想,这不对呀,他的经历能写到文章里吗?就算能,也没人会信吧,刚才提起高中,关坪就不知道…
这真是倒霉…
上午的地狱式折磨结束,东方耀和关坪来到膳房,他找到自己的姐姐东方静。
“姐,求你一个事呗,”
东方静瞪了一眼他,“什么事?”
“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些我以前的事…”
“什么事?”东方静用筷子扒拉了一口米饭。
“我的事,发生在我身上的事。”
东方静说道,“我吃完饭还要去练剑,没空搭理你。”
“姐,我真不是和你开玩笑,庄羽师尊不是让写文章吗,上次我脑子被撞之后,就有点失忆,以前的事我想不起来了。”
东方静正要开口,胖墩刘源就凑到东方耀的身边,他把餐盘放在桌子上,然后拍了拍东方耀的肩膀,“耀兄,今天这菜不错呀!”
东方耀一巴掌把他的手拍开,他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姐姐,等待答复。
东方静也有点奇怪,这刘源什么时候和她弟弟走这么近?
“你能有什么事,在家的时候要不抓蛐蛐,要不掏鸟窝,整天没个正经…”
东方耀很认真地说,“姐,你说的再具体点…”
刘源又把手搭在东方耀的肩膀上,他哈哈大笑道“耀兄,要我说呀,你这篇文章是写不出来了,你掏个鸟能发现什么自我呀?”
东方耀瞅了一眼他,说道,“滚一边去。”
东方静听了他们两之间的对话,扑哧一声笑了,平日里不爱笑的女子,一笑起来,那是真的好看。
那时顾礼和西雨也端着餐盘走道那张桌子前,顾礼坐在了东方静身边,西雨坐到了东方耀右侧。
东方静瞟了一眼顾礼,显得有点局促不安,她说道,“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说完她就起身离去。
西雨说道,“你姐姐好用功呀,一定是又去练剑了。”
刘源也附和道,“那是,谁不知道,咱稷下学宫剑修院有两个怪人,一个樱木林,一个他姐,天还没亮就去剑台练剑,真是刻苦得很呢。”
东方耀摇了摇头,他没有多作解释,他姐东方静之所以离开,是因为旁边坐了顾礼,她害羞,平日里越是高冷的女子,遇到自己喜欢的人,越叫一个胆小,那碗里的米饭才吃了几口,那叫吃完了?
思绪至此,东方向想到一个妙招,可以让他姐耐心地帮他,而不是三言两语,敷衍了事。
白君刚进前院,就遇到管家老李头,老人身着儒雅长衫,头发已是灰白之色。
他看见白君,脸上的皱纹顿时舒展开来。
“少爷,你怎么…”
白君笑着说道,“李叔,我来锦城办点事,住两天就走…”
“我赶紧去通知老爷夫人。”
白君摆了摆手,“李叔,不用了,我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老人笑着说,“好,我赶紧通知厨房的人,准备好饭菜为公子接风洗尘。”
老人走后,白君将腰间长剑解下,然后向正房走去,刚进内院,就见到儿时玩伴,说是玩伴,其实是他的书童。
李长安见到白君,他眼睛睁得恁大,随后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白君跟前。
“你小子还知道回来,三年了,一封信都不寄。”
“是我疏忽…”白君还没说完,李长安就接过话。
他说道,“我赶紧去通知老爷夫人。”
白君刚要开口说话,他就一溜烟跑了,边跑边喊,“老爷,夫人,少爷回来了。”
他这一叫,整个白府的人都知道了。
一些个丫鬟看到白君后,她们先是停下来看两眼,而后赶紧去叫自己的同伴,白君展颜一笑,估计是新来的,以前没见过他。
白君来到正房,他的母亲刚见到自己儿子,就不禁潸然泪下。
父亲则不同,他一脸严肃地说道,“三年之久,都不知道往家里寄封信吗?”
白君笑着说道,”三年未曾下山,不能寄信,还望父亲见谅。”
“嬉皮笑脸的,成何体统!”白尚依旧一副严肃的样子。
白君的母亲立马说道,“好了…儿子三年来受了那么多苦,你就不心疼吗?”
白尚听了这话,不再言语。
白君立马凑到母亲面前,他说道,“还是母亲善解人意。”
从小到大就是这样,白君怕自己的父亲,父亲怕母亲,而母亲又最疼白君。
白尚问道,“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要走,我这次回来是参加锦城论剑,拿到剑就返回长平山。”
白君的母亲叹了一口气,“还要走呀。”
那时李长安立马问道,“公子,你跟那仙人都学了什么?”
白君双指并拢,故作高深地说道,“学那剑斩白龙,御风而行…”
李长安说道,“你就吹牛吧。”
白君说道,“后天锦城论剑,你随我一起去。”
“胡闹!此次锦城论剑裴清侍郎邀请了江湖之中无数剑道高手,你去了,不是挨人家打嘛。”
“父亲,你也太小瞧你儿子了吧,以后这大唐盛世,我,白君,诗名一绝,剑也是一绝。”
当初学剑,那剑术老师就跟白尚说过,白君公子天赋超群,白君相信他儿子,不过眼下他才学剑三年,怎么敌得过江湖之中那些剑术高手,人家可是学剑几十载。
白君的母亲也有这顾虑,她对白君说道,“儿子,这九歌剑,我们不要了。”
“母亲,你别担心,我可以的。”
他母亲正要开口,白君就赶紧说道,“我饿了,饿得都有点晕了。”
那时老李头正好走进来,他说道,“老爷,夫人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众人移步到内堂,那里摆着一大桌饭菜,丰盛至极。
白尚对门而坐,白君与母亲也坐了下来。
“李叔你和长安也坐下吃吧。”
老李头立马说道,“公子,尊卑有别,我和长安是下人,怎么能坐呢。”
白君说道,“您为白府忙前忙后这么多年,长安和我就跟兄弟一样,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
白君的母亲听了这话,欣慰地笑了笑,白尚说道,“老李,坐下吃吧。”
“既然老爷都这样说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老李头和长安坐定之后,白君就说道,“怎么没有酒呀。”
“酒?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白尚问道。
“跟我那师父学的,爹,你是不知道,我那师尊那酒量可是大了去了,他曾言,一天须饮三百杯。”
白尚和夫人听了这话,不由得皱起眉头,难不成他这儿子跟一个酒鬼学了三年。
老李头说道,“我不知道公子要饮酒,所以没有准备。”
“没有酒,怎么叫接风洗尘呢。”
老李头说道,“这话有理,秀秀,你去拿酒来。”
那个名叫秀秀的丫鬟走出内堂,白尚也没有说什么,反正高兴,让他喝两杯也不碍事。
过了一会儿,秀秀拿了一壶酒又了进来,白君说道,“给我…”
秀秀把酒递给了白君,白君说了一句,“多谢。”那时她盯着自家公子看了一眼,心里好似被针刺了一下。
白君接过酒壶,他为父亲斟了一杯,为老李头斟了一杯,最后是长安。
长安看了看杯中的酒,他说道,“公子,我不会喝酒。”
白君笑着说道,“不会可以学呀。”说完他举起酒杯,笑着说道,“白君在此敬父亲与李叔一杯。”说完他一饮而尽。
白尚和老李头纷纷举起杯中之物,长安慢慢地抿了一口酒,他摇头晃脑地说道,“这也不辣呀。”
白君说道,“这是桂花酿,酒性香醇,当然不辣了。”
老李头笑着问道,“公子,你怎么知道此酒叫桂花酿。”
白君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在山上的时候,有些人三五接伴,来找师尊喝酒,我也跟着喝一点。”
白君的母亲听了这话,一脸不悦,莫非这隐士真的是个酒鬼?她这傻儿子越是自信满满,她这作母亲的就越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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