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书生带刀
楼外,各种商贩的叫卖声嘈杂热闹,小二噔噔蹬的一路小跑,手里端着精致的菜盘,李平生只是看了一眼,就暗自感慨果然天下富庶三分出离狄,随便一家酒楼的菜就是色香味样样不差。
小儿殷切地将菜依次摆上桌,唱了个诺,早在临行前就被爷爷反复告诫的李平生虽算不得深谙世故,但也不是个不懂人情冷暖的毛头小子,笑着从钱袋里摸出一两碎银,温声道:“有劳了。”
小儿弯着腰接下银子,脸上的笑容更盛几分,语气也真诚不少,低眉说道:“客官请慢用,有事您尽管吩咐。”
李平生笑着点了点头,小二也慢慢退下了。
摸了摸腰间丰盈的钱袋,李平生嘀咕道:“还真好用啊。”
李平生一边吃饭,一边竖起耳朵听周围人在谈论什么,初入江湖,却也懂得酒楼鱼龙混杂,消息最为流通,各色人物都有。一路上他也听了不少故事,对此他乐此不疲,有趣的很。
邻桌的两人一看便是常年在江湖上闯荡的汉子,一身彪悍的草莽气息言语间尽显无疑。一人将佩刀大刺刺地拍在桌上,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带刀汉子衣襟半解,漏出精壮的胸膛,犹不过瘾地他端起面前酒碗一饮而尽,粗着嗓子大咧咧道痛快,坐在他面前的魁梧汉子满脸络腮胡子,见酒壶见空,两眼一瞪,啪的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碗筷晃动起来,络腮胡大声嚷嚷道:“他娘的又没酒了,小儿快上酒,这鬼天气,老子的鸟都快熟了。”
周围的人哄堂大笑,小儿从远处抱着一坛酒,熟络地笑着说道:“这可是本店的招牌烧刀子,绝对够劲。”说着给两人倒上酒,带刀汉子喝了一口,顿时满脸通红,大笑着拍了拍小二的肩膀,小儿被拍的颤颤巍巍,呲牙咧嘴地退下了。
只有李平生一脸愁苦,一双眼睛不住的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最终不甘心地叹了口气,好嘛,原来自己向往已久的江湖豪杰都是这副模样,自己一路走来,怎的就不见九儿所说的白衣飘飘举手投足尽是潇洒写意呢?亏的自己特地换上白衫,为的不就是碰见了高人后能不落面子,厚着脸皮攀谈讨教一番吗。
有些受伤的李平生没了吃下去的兴致,草草吃了几口便离开了,临走时李平生人好不死心的回头张望,期盼着能瞧见两人打斗起来,一把大刀耍的虎虎生威,来往间口吐莲花,都说真人不露相,哪怕长得不像,也总要露两手嘛,可结果却是看见带刀汉子被鱼刺卡住嗓子,扭头呵的吐了一口浓痰,见到一位白衣少年一脸失魂落魄地看着自己,不解之余皱眉骂道:“看老子做甚,老子脸上是开了花还是有小姑娘啊?”
彻底死心的李平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走在繁华的街道,心底那一缕遗憾也烟消云散了。都说众生百态,有出落的一尘不染的仙子,就有粗鄙的莽汉嘛。只是这么久都没能见到高来高去的高人,他还是有些愁呀。
“高人呐,到底有多高啊,有一堵墙高没?什么时候能瞧见啊?”李平生望着高高的城墙,自言自语道。
走了许久都不见有像先前那般疯魔的女子扑上来,本来有些担心的李平生也逐渐放松了警惕,见身边的人都匆匆往前赶,便拉住一个人,好奇地问道:“老伯,你们这是去哪啊?”
被拉住的老头也不急,回答道:“你是外地人吧,今天是有名的庙会,南山寺有方丈亲自授香火,人们都想去求个善缘保个平安,至于各家的公子小姐们就不愿意和平头百姓们一路,都去了那头的许愿池了。”一边说着,老头一边指向了另一边,正是李平生来时的方向。
李平生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是和去许愿池的小姐们撞了个正着,也难怪,若随处都如此,还有几个男子敢上街,怕不是在那些女子里,反倒是自己在惺惺作态?
李平生有些忍俊不禁,回过神来发现老头正要走,连忙继续问道:“老伯,那南山寺就在前面吗?”
老头点了点头,仔细打量了一下李平生的衣着,好心提醒道:“公子若是想求姻缘,哪里可没有贵小姐啊。”
李平生知他会错意,笑着解释道:“不碍事,只是去凑个热闹。”
老头回以微笑,李平生谢过后两人分开,李平生继续向前,走出不远就望见远处一座佛寺,灰白的墙壁已有些年岁,两扇红漆的大门各有一只金色狮子口衔铜环,寺院内人头攒动,见人实在太多,李平生也就没有进去,想起还有许愿池,便转身调转方向。
一边走,李平生一边思索自己接下来要去哪里,他计划在上止停留一段时间,等钱花得差不多了再继续北上也不迟,他怀里有一封爷爷亲笔所写的书信,书信上的地址就是自己的最终去处。
接下来还有一段时间,李平生想趁机多四处瞧瞧。还有九儿,一想到这儿,李平生不禁有些头疼,茫茫人海,天下这么大,叫自己去哪里找她,只留下南国两字,光看名字就知道在南方,看来这件事只能暂且耽搁了。不过以她的性子肯定由不得自己解释,李平生叹了口气,愁绪增添几分,谁说少年不知愁滋味,想到被九儿骂就很愁嘛。
李平生闷闷地走着,远远看见前面有许多人围在一起,在热闹的嚷嚷着什么,李平生的心情明朗几分,快步走了过去,他身材修长,哪怕刚刚十五也不比旁人矮,努力挤进来后,李平生发现人群中央是一位书生模样的青年男子,且看起来比自己年长不了多少,一身青色长衫洗的发白,简朴而又寒酸,脚边还放着一个竹箱,另一旁摆着一个破旧瓷碗。
“秀才,怎么不去茶馆里说书啊,偏在这里和耍把式的人抢生意,不怕挨打吗?”
“不打紧,我们就爱听秀才说书。”人群里传来两种声音,一拨是看热闹的,一拨是一些江湖艺人,此时正为面前这位年轻书生争执着。
“嘿,别看我在这里讲,可说的一点都不比茶馆里的差。”书生挑了挑眉,说道。
李平生看见他第一眼,印象最深的就是眼睛和眉毛,一双眼睛明亮的出奇,仿佛内含星辰无数,两条眉毛浓密且劲直,刚正地好似两把刀子,说话间眉毛上扬,像极了大刀抬起又落下,书生长相清秀,但五官却有些不协调,一张脸眉毛和眼睛便占去五分风采。
李平生仔细回忆,倒是想起了爷爷提过这种面相,多是些刚正不阿之辈,宁折不弯,江湖上行走求的是快意恩仇,路遇不平便拔刀相助,怎么这种人物却做了书生?
李平生还在想,发现书生正了正神色,抬手示意周围安静,清了清嗓子,书生朗声说道:“今天且听我给各位讲讲两百年前的中州大帝。”
“有什么好讲的嘛,都是打了败仗亡国的人了。”周围顿时炸开了锅嚷嚷道。
“咱们来讲讲他少年继位,及冠之龄就北上蛮荒,将疆土北移三千里,南下更是打的南疆蛮夷俯首称臣,四大圣地只有一个留在中州,这些难道不是千古一帝作为吗?”
周围的人都不再说话,李平生则兴趣盎然的看着书生,在说起这些时,书生明显神色都发生变化,刀眉上挑,眼睛明亮的让人无法直视。
听着这些自己头一次听说的故事,李平生格外用心,聚精会神地一字一句记在心里。
“中州大帝虽是千古一帝,可有一件事我却说不得要挺直腰杆了骂上一句简直荒唐!”正在人们听得津津有味时,书生忽然话锋一转,语气犀利起来。
众人纷纷变色,心里咯噔一下,瞪大了眼睛,却无一人出声,只是静静地等他的下文。
书生环视四周,表情愈发冷冽,怒容更盛,将扇子摔在地上,大喝道:“这国亡就亡在他滥杀读书人,折断了国家的脊梁,没了读书人,谁来治国?”
周围人噤若寒蝉,无一人敢与之对视,似是被书生这副咄咄逼人的样子震慑到了,连平时说不得都要骂两句的话题都不敢回应。李平生怔怔的看着书生,他眼中含着浓浓的悲哀,似有泪花,却愈发明亮,一双刀眉纠在一起,显得十分凌厉。
蓦地,“是谁在大放阙词,在此颠倒是非,不怕误人子弟吗?”人群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语气同样犀利。
李平生看见书生刀眉反而舒展,好似刀客收刀,没了争斗的心思,不知为何,李平生忽然心一揪。
果然,下一刻书生一笑。
刀蓄势抽出,杀气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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