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无能为力
姗姗爷爷伸手撑开易歌怀中女子眼皮,又并指放在她颈下,神情严肃。
姗姗急急摇动爷爷的手,哽咽催促:“爷爷,快点,快点救救婶婶…”
爷爷抬手制止,叹道:“姗姗,小易母亲深中七刀,其中三刀刺在心口,如今失血过多、心力衰竭,爷爷也回天无力。”
姗姗摇头哭道:“怎么可能,我不信!我明明能感应到,婶婶还有一丝气息,凭爷爷你的修为,肯定可以救活她的!”
爷爷摇头苦笑道:“姗姗……”
姗姗甩开爷爷的手,轻轻嗡动薄唇,左手结印,右手掌沉至丹田,嘴巴里念念有词,少顷,丹田与手掌的空隙处隐现浅浅的绿光,散发出勃勃生机,随着术法施展,其脸色透明如浸水的宣纸,浑身战栗,似随时不支就要倒地。
“枯木逢春术!”姗姗的爷爷轻哼一声,急道:“够了,姗姗!让爷爷试试,你先收了秘术。”说完手掌呼地射出一道红光直入少女气海,姗姗气海受制,秘术自动停了下来,泛红的眼眶滚落大粒粒的眼泪,委屈地看着爷爷,让人怜惜。
爷爷无奈地看她一眼,左手掐诀,衣服无风而动,右掌掌心浮现出赤红色光芒,朝易歌母亲胸口一按,其衣服下的皮肤在接触到红芒的瞬间,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收缩,翻卷的创口快速合拢,身体内部割裂的筋肉和血管也自行拼接相连,血液循流通畅,“咚!”“咚!”“咚!”,易歌母亲的心脏缓慢但连续地跳动起来。
姗姗和爷爷的举动在围观人群眼里颇为怪异,普通人没有心窍,感应不到天地灵气,当然也看不到姗姗和她爷爷这样修仙者身上激发的灵力。
易歌眼神空洞,在母亲声息将绝时,已将周遭的一切影像和声音全都隔绝在外,整个身体唯一的感觉就是难以名状的痛苦。
在姗姗激发功法秘术时,易歌微微有感,而姗姗的爷爷施展出掌心赤芒后,他的双眼终于也被红光点亮,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上多了许多孔洞,孔洞不在心脏本体,也不在心脏周围,而是一种飘渺虚无的存在,仅能感知不可观之的存在。
孔洞的出现给了易歌一种感觉,心脏似乎具备了呼吸能力,一张一合,如饥似渴。
易歌还没有来得及多体会一下这种奇异感觉,另一种狂喜开始冲击到他的思维,紧紧搂着的母亲,身体暖起来了。
作为旁观者的游记,其视野比易歌要清晰许多。
他先是惊奇地看到姗姗腹部激出的淡绿色荧光,随后姗姗爷爷右掌掌心红光闪烁,随着老爷子轻轻按压,红光没入易歌母亲的心口,不久后,易歌母亲奇迹般地保住了性命。
姗姗爷爷收回右掌,站起身擦擦额头的细汗,看向游记。
游记被姗姗爷爷看一眼,感觉整个人从内到外都被看穿,双膝打摆,不由得想朝他跪下顶礼膜拜,心脏位置一张一合的孔洞悉数关闭,化为虚无,这种感觉,自出生以来从来不曾出现过,呐呐到:“你…您…”
老头给易歌母亲疗伤时,已发现游记和易歌的特殊之处,易歌离他较近,略为探测,大感诧异,此刻又扫视一眼游记,在其心窍悉数消失前,也大致有所感知,微微沉吟。
姗姗也感应到易歌母亲身体的转机,对满脸惊喜困惑的易歌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站起身,雀跃地上前,笑嘻嘻地挽住爷爷的手臂。
这时,一阵吆喝声由远及近,两名小镇巡值接到居民告发赶了过来,草草看了一眼,让赶紧送去医馆,细老鼠在面积大的多的璎珞城也恶名远播,小镇多是良民,真的惹上此号人物,只能自认倒霉,小小的巡值帮不上什么大忙。
两名巡值就近借来一辆人力板车,又大呼小叫地指挥路过的居民帮忙搬运伤者。
爷爷拉着姗姗避到一旁,轻哼一声道:“姗姗!枯木逢春术只能绝境自救,不能救人,你强行催动,不但救不活易歌母亲,自己也会力竭身死!我教你此术,可不是为了让你威胁爷爷!”
姗姗睫毛上本就挂着泪珠,听爷爷训斥,扁起嘴又要哭,老头见状大感头疼:“好了好了,别装了,你以为我是那两个臭小子吗,吃你这套。今日为了救他们,怕是要惹出有心人的注意,这几天你不要乱跑,就留在我身边。”
“有爷爷在,姗姗才不怕呢!”姗姗嘻嘻一笑,突然想起什么,目光灿若星辰,轻声道:“爷爷,易歌和游记,他们、他们好像有……”
老头蓦然打断道:“嗯,我发现了,这也算是意外之喜吧,走,回去再说。”
姗姗面露犹豫,松开爷爷的手:“爷爷,你先回去吧…我想和游记一起陪易歌去医馆。”
姗姗爷爷脸色一沉,刚让她不要乱跑,少女立马忤逆,实在不像话,但目光碰着少女无辜的眼神,心中一软,无可奈何道:“好吧,不过你要记住,不要妄用灵力,更不可使用禁术。易歌母亲伤得太重,我也只能用灵力暂时锁住她的心脉,想要苏醒,希望渺茫,你让他做好心理准备吧。”
说罢不等姗姗再说什么,摆摆手缓缓离去,从其微微佝偻的身子和不算稳健的步伐来看,和普通老人无甚差别。
游记偷瞧姗姗祖孙对话,恍然间又觉得他们神秘而又陌生,等到姗姗说完向他走来,方才回神,犹豫了一下,没有问出心中疑惑,挤出一丝笑,道:“姗姗,你来了…”
姗姗故作嗔怒道:“对啊,我来了,不然呢,你们以为我自己逃跑了吗!”
游记急声解释道:“没有,姗姗,当时的情形,我们巴不得你走了好,我们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保护不了你…”
姗姗低“呸”一声道:“谁要你们保护!爷爷说过,打不过就跑,你们两个傻瓜,直愣愣地站在那里让人打,真是笨!”
游记觉得姗姗说得有理,但是易歌母亲已经受伤了,说什么都迟了,忍不住叹了口气,姗姗见他这样,不再戏弄,柔声道:“放心吧,爷爷已经暂时保住了易歌母亲的性命,详细情况,我之后再给你细讲。”
这时易歌母亲已被安置在板车上,两人无心再作交谈,走上前一左一右扶着以免其滑脱,易歌擦了擦泪水,对游记和姗姗扯了扯嘴角,强装的笑又苦又悲,绕至板车前端,弓腰伸手抓住两边挑杆,略显笨拙地拉动车子,朝着医馆方向走去。
周围人群见无热闹可看,陆续散开,往后,镇上又将多出一个地痞流氓欺凌弱小的饭后谈资,这一回流言蜚语里,受霸凌者乃是一对寡母弱儿。
风波过后,学塾外重归平静,门口的血迹被学塾杂役冲洗了数遍,地上只留下淡淡的红痕,月朗星稀,一个身着华服、相貌清俊,看起来三十余岁的男子,神情淡然地站在血迹旁边,面露思索之色,负于身后的左手指尖,趴伏着一只指节大小的细长黑虫。
此后两日,易歌一直在医馆照顾母亲,期间其舅舅得到消息,匆匆赶来,听易歌说起,他招惹到的是细老鼠这个煞星,满腔的怒火化为无可奈何,他的邻居小宋,在饭堂用餐时,因细老鼠手下插队,不满地抱怨了两句,即被打断了双腿,现在还不能下地,易歌将舅舅的神情尽收眼底,不安的情绪,在心中蔓延。
游记和姗姗起初留在医馆,但是被易歌婉言劝回,两人想着确实帮不上忙,也就满怀心思地离开了,期间数次前往巡值所在的纠察堂申诉,但是当日到场的两位巡值要么装聋作哑,要么闭门不见,姗姗火爆脾气上来,朝着门内大喊要去找小镇主事,状告他们尸位素餐,旁边好心的街坊看不过去,拉着两人轻声解释,当前小镇主事,就是杨飞之父,游记和姗姗闻言,登时心灰。
学塾叶先生来了两次医馆,第一次是和学塾主事同来,游记不在,第二次叶先生单独前来,当场逮着游记和姗姗从学堂早退,吹胡瞪眼冷嘲热讽,游记闷头不语,姗姗反唇相讥,专戳先生痛处,叶先生大呼“唯女子和小人难养,子不曾欺我也”,气哼哼懒得理她,与易歌温言说道几句,不忍再看少年迷惑无助的眼睛,长叹一声,摇头离去。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叶先生走后,医馆的老医师也来到房间,委婉地提出,伤者失血过多,不具备任何救治潜力,能保住性命已是稀奇,未来恐怕会一直保持僵人状态。
游记闻言心中大恸,起身抱住易歌,轻声安慰,易歌终于崩溃,痛声悲泣:“游记,我娘亲再也醒不过来了…我以后没有娘了…”
“不公平,不公平!这个世界一点也不公平!”
姗姗内心酸楚,大粒大粒的眼泪珠子滚滚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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