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景都狼现
景都镇位于军帝城西南方,镇中一条大江曲折而过,蜿蜒至军帝城时分作两支绕城而去,形成了军帝城的天然护城河。景都镇江水平静祥和,映出了景都镇一水的清明,人们把它叫做景都江。再说这景都镇,青山绿水,静谧人家,景都江岸上错落有致地列着一间间别致的木楼,木楼下的水岸上长着一丛丛青翠的水草。周围青山环绕,群鸟从飞。
城郊外,江面广阔,水流轻缓,平静得如一面镜子,江心处一叶扁舟缓缓地划着,船头上一个少年悠悠然地摇着船桨,不时地朝船篷里笑谈,船篷里传来小女孩咯咯的笑声,小船划过江面,荡起一圈圈水波,江岸青山上的鸟语与船桨的划水声交融,倒衬得这里更加宁静。
但见船上那少年衣着朴素宽松,笑容温和,听他说道:“妹妹,咱今天出来老爹不知道,我们还是赶快采药,完了就回去,不然他知道我私自把你带出来,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小女孩道:“哥,爹爹成天不允我出来,在家可闷得慌,我又不是小孩子,怕丢了不成,哼!他说我们景都镇有流匪,我就不信,这里风景那么好,怎么可能有流匪。”
“傻瓜,这风景好坏与有无流匪有关系吗?”
“就有关嘛!我说有关就是有关!”听声音,这小女孩也只有十来岁,却有一小股子的倔强脾气。
少年道:“总之,出来你得听我的,网可理好了?”
船篷中跳出一个小小的女孩,手里拿着一团乱蓬蓬的网,少年一看,嘴张得合不拢,一脸的无奈。叹口气,摇摇头,放下船桨,接过妹妹手中的网,翻来翻去看来又看去,仿佛不相信世上有这东西,小女孩咬着嘴唇,眼睛看一下网又看一下哥哥的脸,似笑非笑地像是知道自己又犯错了。果然,只听“咚”的一声,小女孩“啊”的一下双手抱着头摸,原来被哥哥敲了脑袋。小女孩噘着嘴想来理网,可又是“咚”的一声,小女孩哭着脸道:“哥,你总是敲我脑袋!”
“给你敲聪明点!”
“人家本来就聪明的嘛!你还敲!”
“哈哈哈!”
少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妹妹理得更乱的网给理好了,然后交给妹妹,教她怎么撒网,小女孩拿过去只一甩,那网却只管掉水里,不管张开,很团结地即使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在一起,小女孩急得直跺脚。哥哥只顾笑,讥讽她真是太聪明了,小女孩斜着眼很不高兴的样子。于是,少年接过网去,怎么拿怎么甩一一示范,接着往河里一扔,网居然铺天盖地地扑到水里去,小女孩欢呼一声,又是拍手又是笑,少年得意地仰着头。小女孩不服输,把网拉出来,里面鱼虾乱跳,收获还不小,但兄妹俩的目的是采药,只捡些有用的,随后全部放入水中。
小女孩急不可耐地把网理好,有模有样地像哥哥一样只把网往水里一扔,网居然不团结地下去了,她高兴得又蹦又跳,哥哥对她翘起大拇指。这次捕到的也都和刚刚差不多,兄妹俩忙扒开看看有什么收获,突然,淤泥中有个东西游动很快,一下子串到网边上来,小女孩吓了一跳丢下网就跑,哥哥一看,是条红顶景江蛇,乃是景都江独产!真是味好药啊!他急忙把网口收住,叫妹妹拿竹箩来,妹妹拿起竹箩来又不敢靠近,只将竹箩一扔,急忙躲进船篷里,少年很敏捷地将蛇引入竹箩里装了起来,暗笑妹妹胆小鬼。看看旁边吓得呆呆的妹妹“哈哈哈”大笑起来,可妹妹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少年脸上的笑戛然而止,忙放下竹箩抱着妹妹千哄万哄才让她那与身体不成比例的哭声停了下来。
这兄妹二人是景都镇上有名的医家胡成的子女,哥哥叫胡天震,妹妹叫胡红药。胡家在景都镇世代行医,开了一家医馆叫古月苑。胡家颇受镇里人的尊敬,因此得一称号——救世胡,医家确实能治病救人,但救不了世。不过,胡家拯救过景都镇多次,使这里的人幸免于多次瘟疫。
小船渐渐靠岸,兄妹二人准备停当后便向江岸不远的一座悬崖走去,一路上有说有笑,红药好动,蹦来蹦去,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胡天震率先攀上悬崖,用绳子结在崖上凸起的岩石上,每次都试了又试,确认稳当后,才抛下绳子让红药捆于腰上。红药顺着绳子往上爬,但力小加之没有经常锻炼,费了好大力才跟到哥哥的后面,攀过陡峭的崖壁,找到一块凸出崖壁的巨石休息,崖风吹来,红药战战兢兢地抱着哥哥,胡天震只不停嘲笑她胆小。
放眼望去,崖壁直立险峻,其间点缀这各种树木,崖顶树木茂盛,偶有白崖层出其间,人称“小层壁”。离此不远处有座“大层壁”,景都江水便是由“大层壁”上树木浓密之处神秘流出,不知其根源在何处,景都镇人自古就把大层壁中流出的水叫“天上来”。沿着小层壁往下看,只见林中石径若隐若现,顺山而下,山间有屋舍稀疏坐落。景都江如一条轻柔的薄纱飘于重山之间,隐没于远方云雾缭绕处。群山环绕的小镇分布在江两岸,几只白鹭从小镇边的群山里飞了过来,迎着崖风从兄妹二人身旁一划而过,近得都能听到翅膀划空的声音。胡天震看得呆了,心中兴奋不已,想想生在景都镇,今天总算是看到她真正的美了。红药早吓得躲起来,但依然压制不住心中的好奇,悄悄瞪着一双大眼睛看。
两人只顾观景谈天,不觉夕阳西下,天边彩云阻不了夕阳,道道残照透出云间,洒落在眼前的这片大地上。
胡天震手指着大江冬去的方向谓红药道:“听父亲说,那边有一座大城,叫军帝城,我们大成国的皇帝就住在那里。”
红药好奇道:“那大城有多大?皇帝一个人住得下那么大的城吗?”
天震道:“傻瓜,那里有很多人,有千军万马保护着皇上。”
红药张着小嘴用专注的眼神看着东方,问道:“皇帝要那么多人保护干什么?”不等天震回答忽又指着西方问道:“那边又是什么城?”
天震一看,忽然“糟了”一声,跳了起来,倒把红药吓了一跳,天震一脸慌张地道:“那边是夕阳!”
红药莫名其妙,一脸的迷惑。
“天快黑了,药还没采呢!老爹不见我们回去,肯定急死,我死定了!死定了!完了完了……”天震又一连说了好几个“完了”。
红药见状也开始嘲笑他胆小了。
二人急急忙忙胡乱采些草药,正准备爬下崖去,猛地远处山崖上“嗷呕——”一声长啸,如鬼魅般刺入耳中。二人全身剧烈地抽了一下。小红药怕得不敢发出声音,天震抱着红药迅速坠绳而下,不知哪来的胆,竟一跃滑下数丈。
红药问哥哥:“那是什么?”
妹妹没见过狼,胡天震怕吓着妹妹,直说没什么,赶快回家。但红药看出哥哥是非常害怕的,他越不说,红药心中越是害怕。二人脚一粘地拔腿就往船上赶。此时,天色更是昏暗了许多,但还能辨清路。二人刚赶到一块大石边,胡天震忽感有异,只见前方暗处一双光点缓缓移近,模模糊糊的似有一个黑影。天震将妹妹护于身后,拿出柴刀护于胸前,他知道那是狼,他脑中只有一个想法,杀了前方那头狼,如此一想心中竟不害怕了。刚想着如何对付那头狼时,左后侧石边慢慢地又飘出一双黄眼来,接着右后侧也飘出一双,如幽灵般死死地盯着二人。兄妹二人更加害怕起来,天震心中飞快地转换了很多想法,可又没有同时对付三头狼的办法,心中焦急万分,见那三双黄眼渐渐逼近,天震头上不禁渗出豆大的汗珠来,心中开始压制不住的恐惧。忽然,那三双黄眼似乎有所异动,相互之间对视一下,左后侧的黄眼退出了包围圈,朝另一方向跑去,天震觉得莫名其妙,该不会是放他们一条生路吧!但另外两双眼渐渐逼近他们,证实了这是不可能的。突然远处一声惨叫,这声音如同锐利的尖刺刺入天震兄妹的耳膜,然而感到惊诧的还不止他们,旁边的两头狼显然比他们还惊诧,因为,惨叫声是刚才跑去的那只狼发出的。两双黄眼嗖一下从他们声旁一闪而过,直奔声源地。二人从来没如此近距离地领受过野兽的气息,当狼闪至身侧时,他们能强烈地感受到巨大的死亡气息压向心坎,一种绝望从心底油然而生。
红药惊悸万分,竟晕死过去了,天震抱起红药趁着这空挡逃向江边的船上,由于过分紧张,腿竟然不听使唤,重重摔在地上,接着又跌跌撞撞挨到船上去,拿起船桨拼命划。只听又一声惨叫,接着是树叶被什么东西快速掠过发出急促的“啪啪”声,一双黄眼飞快地向山上逃窜而去。
周遭一片死寂。
这出奇的静使胡天震更害怕,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隐隐的,远处有一个声音“沙~~沙~~沙~~”地越来越近,节奏匀速不变,开始时模糊不清,越往后那声音越来越清晰,离兄妹二人所在的船越来越近,胡天震想不出那是什么东西,那惨叫声应该是那两头狼被它所杀时发出的,它还吓退了第三只狼,那它且不比三匹狼还可怕。胡天震一想到此,突然汗毛倒竖,冷汗直流,便悄悄躲在船上,不敢有丝毫动弹,未曾想,竟忘了手中握着的船桨,“哗”一声,船桨一头拍到水里,只听那声音“沙~”一下戛然而止。胡天震气都不敢出,忙憋住气慢慢地匐到船里去。突然手中的船桨被什么东西击了一下,“咔嚓”一声瞬间断为两截,一截握在手中,一截被击飞到水里去。
胡天震终于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管它什么鬼怪,也不怕了。他站起身来,大吼一声:“啊~~,任凭你什么鬼怪,来吧!我胡天震好汉一条,想吃就吃吧!我跟你拼了!”
似乎那声音倒被他吓了一跳,没声了。这一来,胡天震更壮了胆,接着鼓舞士气,用更雄浑更威武的声音大吼:“啊!啊!啊!”一边狂喊一边用手中半截船桨猛烈地敲击船身,“梆梆”作响,仿佛要把黑暗中的那只恶鬼吓破胆,接着再吓死。这一下,胡天震心中的恐惧已彻底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但那“恶鬼”这下反而没被吓到,越加肆无忌惮地“沙~~沙~~沙~~”地向他逼近,胡天震心中被抛到九霄云外去的恐惧又悄悄地找了回来,他从小到大内心的折磨总和起来都没有今天那么多。“没办法了”,他想着“既然今天要被这恶鬼野兽吃了,也要看清它的真面目,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人一想通了,仿佛突然悟透了禅理似的,一切都变得坦然。他不慌不忙拿出火石来,点亮桅杆上的渔灯,手握船桨摆开架势准备迎接鬼的狠招,一双眼睛狠狠地盯着渔火微光下的黑暗里。只见他的眼睛愈加睁大,黑暗中渐渐现出一个模糊的灰影来。那灰影看到了灯光,也渐渐地移过来并慢慢清晰。胡天震张大了嘴久久合不拢,这个差点吓破了他胆的“鬼”原来是个人,而且从体型上看还是个女的。
但见这“女鬼”一身粗布衣衫朴素无华,朦胧中可见这人面容清丽,看上去不如传说中的鬼吓人。那“女鬼”突然开口说道:“这位大哥,你们的船可是要渡江?”
胡天震呆呆地看着那女子,许久没有反应。女子见他呆呆地看着自己,脸上忽然红了起来,也不等他答应,自己便上了船。胡天震反应过来后急忙点点头,又呆呆地说道:“喂!女鬼!这黑灯瞎火,你也不吭一声,想吓死人啊!”这神情恍惚间突然开口,不觉然的把那女子叫成了“女鬼”。
那女子扭过头来娇嗔地看着他道:“女鬼?谁是女鬼?”
胡天震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忙改口谢道:“啊!对不起!对不起!姑娘,这黑灯瞎火的,你一个人在荒郊野外的乱跑什么?”一开始时还怨她不做声吓人,此时竟忘了责怪,反而担忧起她来。只见那女子没回答他,径直找个地坐上了。胡天震眨眨眼,准备撑船离开江岸,忽又想起妹妹来,心想:“这一夜惊魂,倒把妹妹吓得晕过去了,悔不该带她出来,悔不该这么晚了没回去。”
胡天震抱起妹妹,将头枕在自己臂弯里,不断地唤着红药的名字,掐了掐人中穴,红药渐渐苏醒过来。那些狼的惊吓使她还不能从恐惧中走出来,她也不明白这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以为狼还在附近。她双手紧紧地抱着哥哥,全身还在瑟瑟发抖,竟惊叫不出来。胡天震抱着她的头轻轻的抚慰着,平静了好长时间后慢慢恢复了神智。她一双大眼瞅着那粗布女子,满脸疑惑左顾右盼地看了看周围,惊恐地问:“那些光是什么?它们到哪去了?她……”说着指着那女子对胡天震问道。
胡天震轻声地说道:“那些光是一种野兽,叫狼。”他的声音轻柔,显尽了对妹妹的怜爱。那女子在灯光灰暗中看着胡天震哄着妹妹,嘴角露出一丝极其轻微而又极其少有的笑意。
胡天震被红药一问,才突然醒悟过来,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那女子到:“那……那些狼……?”女子过了很久才说道:“我杀的!”胡天震兄妹二人一听吓了一跳,突然对她很刮目相看,满腹疑问地看着她。心想:“这女子看着娇弱不堪,居然能对付三头狼,天下哪有这么厉害的人,更何况是个姑娘。”他们从小就在这景都镇长大,胡天震虽已十八九,但也没去过太远的地方,没见过什么世面。如今见这姑娘能杀死恶狼,真是好本事。
胡天震好奇地问道:“你怎么杀死它们的?”女子目视着远方江面,像没听见一样并不回答他,只是等着他撑船过江,面对这兄妹二人的好奇和天真无邪的不食人间烟火,她不知道该怎么给他们讲“暗器”或者“飞刀”,也许说了他们又问什么是“暗器”什么是“飞刀”。“暗器”和“飞刀”是拿来做什么的。如果说是用来防身和杀人的,那肯定又吓坏了他们,一定又说她真是个“女鬼”,专干“女鬼”干的事情——吓人、吃人和杀人。因此,她选择沉默。“其实,江湖就是一个鬼的世界,专门吓人、吃人和杀人。”她这样想着。
胡天震见她又不说话,只好作罢,忽又想起她刚刚击断了船桨,说不定就是用击断船桨的东西击退了狼的。他提起渔灯趴在船上寻找,在水中捞起了那截船桨,只见断面平整光滑,没有其他的,在水中找了一下,也没找到什么。他想象不到这女子是如何做到离那么远就能齐齐斩断船桨。
他将两截船桨用绳子绑起来,将船驶离江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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