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背负青天 入河阻敌
“咕噜咕噜……”一口酒水下肚,老者嘴里啧啧称赞,不愧是花了五十文钱买的美酒,和那些个几文钱的白开水就是不同,前者令人回味,后者令人膈应。
他喝着酒,眼睛不经意瞟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江尚,目光便移不开了,沉默了一小会儿忍不住道:“爷爷这辈子就奢侈这一次,没问题吧?”兴许是从小教育得多,江尚学会了勤俭节约,且节约得有些厉害,他这个做爷爷的也有了月钱这么一个不成样儿的东西。
所谓月钱便是他一个月只能花多少钱,这可令他吃了不少“苦头”,酒瘾发作的时候没酒喝,身无分文怎么办?这小子倒是挺会做的,或是端来一壶子桑茶,或是用白水骗他,那可真叫一个无奈,在他看来,生活没有美酒相伴,这是最大的凄凉!
江文又往嘴里灌了几口,脸上露出了满足的表情,一壶酒,一竿身,快活如我有几人?他都一把年纪了,哪里还能像少年郎那样鲜衣怒马,早早就买好了棺材,万一哪一天突然就闭眼了,也能为江尚省点寻棺材的功夫。
“来得真快,来得真快……”他嘴里一直念叨着,浑浊的双眼看着天上,蒙上了一层水雾,随后低头摸了摸江尚的脑袋,“爷爷留了很多东西给你,可爷爷不在后,那些东西你大抵是守不住的,没有关系,你要记住,它们是你的,也只能是你的,既然暂时失去了,那么往后也要拿回来,这才是江家儿郎,帝族的……后人啊~”
江文的目光看了很多地方,小镇中央的那棵桑树;那条彩石江;家家户户都有的深井;家门前的那两张门神;后院里的那些家畜;还有东边竹林里的那窝蚂蚁,看到这里的时候他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眼角憋着泪,或许到了最后剩下的也只有那些个没人要的吧?
但无论怎样都好,人平安无事便是最重要的,他江文就这么一个孙子,不护着他一辈子还能护着谁?
这些本来都是计划好的啊!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事情发生得有些猝不及防,很多的后事他自然来不及放手去做,现在竟然要委屈江尚了,虽说这孩子从小就吃苦,但总不能往后一直都吃苦吧?这没道理的,他也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老伙计,你可真的有点坏啊!都半只脚踏进棺材了,你都不肯认同我,反而是赖上了这小子,”酒水喝得多了,人反而就醉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身躯挺直如老松,大手霸气地这么指着天上,“我江文——在此!以人世间为界,令尔等不许跨乾坤,故老头我以身殉道,地封五岳,画四渎,规夸泽,定王道!”
“愿意与我征战这最后一次否?”
山间无人与答,唯有清风徐来,答案已然在心中。
…
“连你这个惜命的老家伙都尚且如此,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搁?”苏封口里叼着烟杆子,话语含糊不清,一圈又一圈的白雾缭绕在脸上,掩盖了他那享受的神情。
“你这老东西还有脸皮?”江文手中的酒递往给对方。
苏封用烟杆子挑开几乎要怼在他脸上的酒壶,“你知道我除了烟以外,其他三样儿都不沾,喝酒容易误事,做事就不要喝酒,喝了酒再做事,怎么看都像是在做丧事儿,老家伙,适可而止吧,什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都是小孩子的话,不过是那些儒生用来撑门面的东西,何必不忘呢?”
江文笑骂道:“你懂个屁!”他哪里在乎什么天下兴亡,这又不是他的天下,盛衰荣辱得失是怎样他管不着,更不会管,“可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我不去,谁去?到时候我连累了你们,啊你们又说,你怎么不站出来啊,你怎么不与他们谈判啊,你怎么不束手就擒啊……那时候可就真的是受千夫所指咯!”
如果罪恶可以全都怪罪于一人,那么人们会毫不犹豫地将那人推入无底深渊。
这一点苏封无话可说,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不过醉翁之意不在酒,都是老相好了,他岂能不懂,“我看你是为了那傻小子,不过是捡来的一个弃婴,被人丢在稻田里凡人都不愿收留的玩意儿,你倒好,视为珍宝了?真相信他是什么帝族后人?看他长得那呆头呆脑样儿!”到了他们这一层次,识人早已不惑,是他山之玉还是茅坑臭石头,一眼便看出。
江文怒视着他,“我看你是因为自家孙女被我尚儿拐跑,所以恼羞成怒,心里受不了打击才这般小人目光!”他哪里不知道对方那狭隘的心胸,“我看你才像是茅坑里的臭石头,又臭又硬!”江尚是不是帝族后人他这个护道者最清楚不过,世世代代所守护的帝族也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可怜的孩子,或许这也是他最后一次为后主护道了。
苏封像是被踩到了老虎尾巴,手指着江文怒骂,烟杆子上的火星飞溅,“爷孙俩一个德行!别说我没提醒你,你想要开辟一座天下来堵住那些悠悠之口,可有想过自身的后果?那可是会身死道消,想要轮回再世也做不到!世人会承你的情?三教圣人会感激你?”
“去他的天下大义!老夫是为了自己,管他们高不高兴,我只知道那些人以为我老了,拳头无力了,打就打呗,老夫怕过谁,纵使我身负青天,需躬身前行,,我一样能踏虚空横渡长河,无敌于世间!叛徒小儿也敢猖狂,避而不战枉为帝者也!”
有时候酒能误事,也能壮心,说不定喝着喝着便成了酒仙,酒后于敌军乱杀,不记染血景,不乱道心岩,岂不快哉!
世人都说他苏封行事风格像不要命的疯子,可这一刻疯子的名号却要易主了,眼前这个醉酒老头将要做的事才配称之为疯,当真是让这五十文钱的酒水给壮了道心,出了一位酒疯子!
……
漠西以东的无边大海中,此处也有另一个称呼,因海水重若千斤,故名为重海,鸿毛掉入其中也会被海水吞噬,至于鱼虾之类,非虚境大妖不可留!
刹那间万丈海浪冲天而起,声势之浩大如同开天辟地,从高空俯瞰汪洋大海,只见从中间破开了一道大口,清晰可见海底深渊!
僧人身上万丈金光,将海水映衬如同金色大洋,古朴的钟声回荡天地间,那是佛宗山门前的乐钟出世,史上只有佛宗大难才会敲响。
嗡(ōng)嘛(mā)呢(nī)叭(bēi)咪(mēi)吽(hòng),六字真言抵在额前,再加上佛门的不坏金身,挡住了临于身前的烧火棍,一击之下,僧人从重海之北退往重海之南,其间海水从中间隔断。
“服?可否?”
僧人苍老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见他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可!”一道金色法旨从指尖点出,飞往佛宗,身上金光退去,烧火棍在他的额前敲了敲三下而后自行离去,海水重新倒灌,宛若九天之水直流三千尺,僧人盘坐于深海中,佁然不动。
“汝之举动,可符合君子礼仪乎?”山巅上的老道士摆摆手,示意对方不必像对付老和尚那般对他出手,他身前有一桌,桌上有茶,请君对坐!
江文倒也没有动手,而是坐下来,但手中的烧火棍并没有放开,“君子安其身而后动,易其心而后语,定其交而后求。此次前来找你不是干架的,有个人希望你照料一二,另外……”
“人之所欲无穷,而物之可以足吾欲者有尽!究竟是有求,还是心中生欲所致?”老道士轻轻碰了碰茶水,杯中之物水波荡漾,不过一会又静止,“你看,欲望会因时间而消散,万事都一样,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
江文触碰了一下茶杯,里面的水却纹丝不动,再触碰,水中波纹经久不散,“欲望会消失,但信仰不会,能护得了一时证明你不够强大,既然不够强大,又何德何能以道祖居之!”
老道士沉默不语,其间也在审视自身,如对方说那样,祖意为某一领域之最,术之尽头。而他道法尚浅,欲静天下而心却动,欲捍天下而天下不动,何德何能高居于庭,受世人称拜为祖?
“我来此也不是讲道理的,你听就听,不听,我只能采取非正常手段了!听说这张古桌与不周山本为一体,坚不可摧?”江文握着的烧火棍对准了石桌,作势就要用力一敲!
老道士脸色微变,连忙伸出二指阻挡,口中惊呼道:“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总行了吧!”历代祖师爷的待客之处可不能毁在他手中,不出所料,所谓的坚不可摧不周山,在这根烂木头前大抵是挡不住的。
一道天书传下了山巅,烧火棍也被江文收回。
此人间事了,也是时候会一会“故人”了,今年烽火敌犹在,不见当年征战好儿郎,他看着手中的烧火棍,上面不知何时显露“太公”二字,太公谓者谁?江文仰天大笑,“我不是太公,太公自然另有其人!”
而后老者身上粗衣麻布隐去,仙光浮现,本是苍鬓白发的脸面变成了玉树神秀的谪仙人,背负青天而之停留,一步跨出后天地乾坤倒,身浮日月而行,于长河中逆流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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