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好处
这酒香,出其的浓烈!
凭酒鬼多年品酒的经验,这坛酒的酒龄,至少在二十年以上。
而且清楚的很,这酒绝不是自己酒楼的存货,因为交接酒楼的时候,他特意去窖藏间看了,这里根本没有十年以上的陈酿!
不用问了,这一定是客人自备的私货。
一品楼,虽然是长安城内最大的酒楼,但却从不店大欺客,是允许客人自备酒水的,而且还绝不收开坛费的。
酒鬼洪爷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连连咽下去两口唾液,想从飘出酒香的雅间门前经过,去另一层楼就餐。
可一双手却没来由地,不自主地推开了那扇雕着花朵云锦紧闭着的门。
雅间不大,一桌四椅,红木餐桌之上,已经摆上了四样珍馐,清煮河蟹,糖醋锦鲤,驴肉拼盘,爆炒莲藕。
很是清淡雅致。
食客两人,一看就不是凡夫俗子,主座上的,微胖的一张脸,上面写满了人情世故,宦海沉浮,着一身锦缎。
客坐上的,一张青瘦铁灰的面庞,只有一双眼睛尚存着些许的灵动,着一身灰袍。
这些本都是最显而易见的,可酒鬼却偏偏视而不见,他的一双眼睛,都放在了桌子正中那个瓷坛上了。
因为炽烈的浓香,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主位之上的胖脸,刚想起身说些什么,却被客位之上的灰面老者给无情阻止了。
灰面老者不客气地对酒鬼洪爷道:“您有什么急事吗?是不是走错屋了?”
好尴尬呀!
酒鬼洪爷僵在当场,很是倒吸了几口气,才镇定了下来,他回道:“我是这座酒楼的老板,过来问一问,二位对这桌菜品还满意吗?”
幸亏有了老板这个身份,可以拿来用一用,否则连回话的借口都没有了。
灰面老者听酒鬼这么说,客气了几分,道:“大厨的手艺真不错,这菜的色香味形,都好得很,我们很满意!您若没别的事儿,就请自便吧!我们还要谈些私事儿!”
真不客气,直接下了逐客令。
酒鬼洪爷更尴尬了,此时是去也不是,留也不是。
人家摆明了,不待见你!不想和你有什么瓜葛。
酒鬼也想转身就走,可一双脚却死死地钉在原地,一双眼睛也没有离开过瓷坛半寸。
而且,嘴角边,一道唾液,不自主地蜿蜒而下!
灰面老者又问了一句:“老板还有事吗?”
言外之意,门就在你的身后呢!该干嘛干嘛去吧!
酒鬼知道,再不力争一下,机会可就一点都没了,于是他腆着脸道:“商量一下呗,能不能将桌上这坛酒匀给在下,我出最高价,而且还给你们换上本楼最好的酒,这桌的单也算我头上,如何?”
满脸的期待,满心的渴望!
这条件足够优惠了,换成谁,也都会不折不扣就答应的。
可是灰面老者却像没听懂似的,一口就回绝了:“你就是给一座金山,这坛酒,我们也不换!因为这是坛断头酒!”
越说越悬乎了,酒鬼更不可能走了!
他指着那散发着浓浓的酒香的瓷坛道:“怎么叫断头酒?是这酒的名号吗?”
灰面老者,叹了一口气,不情愿地道:“不是这酒的别称,实在是我们主仆二人,想喝了这坛美酒之后,就一齐上路了,去到另一个无欲无求,无争无斗的世界去了!”
这回酒鬼听明白了,眼前的二位,这是最后一顿饭了,吃完喝完,就准备和眼前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酒鬼本性良善,他不可能见死不救的,于是他不但没转身离去,反而不自主地向前迈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一张红木餐椅之上。
急急地开口道:“讲清楚,你们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了,还是家中遭到了什么变故?万万不能想不开呀!”
灰面老者,擦了擦眼中挤出的几点泪花,动情地道:“不瞒老板,我们二人身体康健,末染毫疾,家中也喜乐平安,和和顺顺!”
酒鬼不解地道:“那你们这是唱得哪一出啊?”
灰面老者,又长长叹了一口气,开言道:“可是七天之后,我家主人,就要被砍头了!”
酒鬼晃了晃小脑袋,不相信地道:“朗朗乾坤,谁能说要人性命就要人性命啊?别说笑了!”
灰衣老者一指主位之上的胖子道:“您知道座上这位的身份吗?”
酒鬼斜视了一眼主位上的胖客人,猜道:“气宇不俗,不是寻常百姓吧?”
灰衣老者一挑大指,赞道:“好眼力,这位就是主理长安的京兆尹,兼大理寺卿博今古大人!”
关键的点上,亮明了身份,这火候还真拿捏得到位!
岂料,听了这话,酒鬼咧嘴乐了,道:“那你们就跟死更靠不上边了,因为他可是主掌别人生死的!”
主位之上的博今古,本以为听到了自己的身份后,眼前的酒鬼会诚惶诚恐的起身拜伏于地上呢,可人家却像没事人似的,在开着他的玩笑!
就冲这一点,这个酒鬼,就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好在有灰面左先生为他照应着,不会冷了场。
左先生马上接茬道:“老板啊,您是有所不知呀,我家主人虽然身居显位,但还不是给人家打工的?”
说到这儿,他向北面的大明宫望了一眼,继续道:“圣上下了道明旨,七天之内,若我家主人办案不利,就要下狱问斩的!”
酒鬼想都没想,就开口道:“那你们还在这儿瞎耽误什么功夫啊?赶紧该干嘛就干嘛去呀!”
博今古这时不能不开口了,他带着哭腔道:“洪老板,您是有所不知啊,这些年,我也曾断案无数,可眼前这个案子,一点头绪都摸不到,而且又是圣上亲点限期的,您说,我这不是死路一条吗?”
小事看修为,大事看格局!
这个时候,就看出酒鬼的品性了,他不仅没有知难而退,反而好奇地道:“说说呗?什么神奇的案子,也让我开开眼!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儿!”
一旁的灰面左先生,见事情柳暗花明了,忙为酒鬼斟上一杯佳酿,放到酒鬼面前,道:“咱们边吃边谈!边吃边谈!”
接下来的事儿,就顺理成章了。
博今古将早上的遭遇,竹筒倒豆子,一粒不剩地说给了酒鬼洪爷。
这位洪爷,一杯又一杯地品着二十年的陈酿,微闭着双睛,似在回味着酒的绵柔,实则消化着博今古说的每一个字。
故事讲完了,雅间内一片沉寂。
许久,酒鬼吐出了一句:“这到是一个有个性的贼!我喜欢!”
博今古和左先生对视了一眼,心里道:这是什么鬼话,难道你和这个盗贼惺惺相惜?
左先生试探了一句:“洪爷,您经多见广,这事儿有头绪吗?”
酒鬼没有马上回答,他又闭上了双睛,像是在睡回笼觉儿。
博今古等得这个心焦啊,他心里恨恨地想:为了能从你嘴里掏点真货,我可是费尽了心机啊!筹办这二十年的陈酿,编排这一出苦肉计,演得我都要吐血了,你要是啥啥都不知道,那可是太坑爹了呀!
好一阵子撕心裂肺的等待!
酒鬼终于悠悠然地睁开了眼睛,他没有说任何的线索,反到问了一句:“帮博大人摆平这件事儿,我有什么好处?”
瞧瞧,什么叫本性难移?什么叫江山易改?什么叫贼心不死?
在酒鬼的身上都表现得淋漓尽致。
博今古咬着后槽牙道:“洪爷您发话,只要我能办到的,绝无二话!”
博今古有心理准备,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既然躲不过,那就敞亮点呗!是割肉?是放血?随您吧!
见他这么说,酒鬼也就不客套了,他一指桌上的瓷坛道:“这档次的酒,再给我弄两坛!这活儿我接了!”
说完,酒鬼又一口将手中的佳酿干掉了!
博今古还等着呢,可酒鬼已经没了下文了!
博今古不敢相信地问:“就这点儿条件?”
酒鬼翻了翻眼皮,反问道:“咋了,嫌少还是嫌多呀?”
博今古确定这是真的,喜出望外,他大声地道:“洪爷,这事要成了,今后您的酒,我包了!”
酒鬼摆摆手道:“八字还没一撇呢,别急着许愿!”
灰面左先生却道:“洪爷,您还没给我们讲讲这盗贼的来龙去脉呢!”
左先生多留了个心眼,他想:您这里吹得山响,上下嘴唇一碰,胸脯一拍,谁知道你能不能找到盗贼,七天一过,您这里掉了链子,受罪的,还不是我家老爷?
酒鬼见他这么讲,也不生气,一指空着的酒杯,道:“满上,我给你们唠叨唠叨这个大猫!”
博今古和左先生都正襟危坐,洗耳恭听,因为这很可能是一个不世传的江湖秘闻!
果然,一出口,酒鬼就惊着二人了:“你们都弄错了,那个落款,根本不是一只猫,而是一只老虎!是盗贼的画技太差了!让见的人曲解了!”
有门儿!博今古和左先生相视一笑,彼此心道:不管是猫还是虎,只要你有线索,那这顿饭,就没白吃,这顿酒,就没白喝。
他们异口同声地道:“那这只虎,有什么神奇之处?”
酒鬼却没有直言,他反问了一句:“知道血雨江湖道,追命十二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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