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兵长
钢铎仔细解释，怪兽拳厂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建立的，他也说不清楚，只是从他小时候开始，底层十三区就开始流传着，想要获得荣华富贵，脱离这令人作呕的底层，最为捷径的，就是去怪兽拳厂里去搏一搏，毕竟，死生有命，富贵在天，谁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没人乐意承认自己的平庸，眼前的苟且，从来都是暂时的，这也是人骗自己最好的理由。
怪兽拳厂位于底层十三区中，最为繁华的一区。
整个底层十三区，就像是一座高山，越在高处，便越接近梦寐的上层，哪怕是始终隔着一层天花板，但这从来也不会影响站在底层十三区高处的人，自认为是上层人的心理。
怪兽拳厂可以说是整个底层一区中，最庞大的建筑，有数十个竞技场，而竞技场的地下，则是圈养着各色经过基因改造后，变得狰狞怪异的动物，不，它们可以说，不再是动物，而是货真价实的怪兽，只不过，它们没有任何的思想，只有一具健硕的，最适合搏杀的躯壳。
而这样的做法，就是为了方便上层的富人，用精神链接装置，代入其中，享受久违的搏杀，还有深藏在基因中的兽性释放。
当然，这只是供富人取乐的一种，毕竟，怪兽的搏杀，到底不及人与人的自相残杀。
因为，底层的垃圾，买不起拳厂中怪兽的使用权。
钢铎说完，又重新劝道：“朋友，你可要想好了，进了怪兽拳厂打擂，从来都没有活着出来的。”
孙闲因为巨大信息量的冲击，有些震惊，即便是早就在各色的影视文字作品中，看到了赛博朋克世界的疯狂，以及人如鼠的绝望与疯狂，但真正见到与听到，给人的冲击，从来都是要比旁观者角度来得更真实。
“代行9527，因过度使用传承特性，药剂消耗增大，生存时间下降，请注意生存状态！”
就在孙闲有所犹豫的时候，耳边的孓虫，适时给了孙闲一个没有任何理由犹豫的提醒。
“【生存状态】：奄奄一息！”
孙闲周身顿时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气力，肌肉酸软，熟悉的颗粒窒息感，又一次袭来。
“不是吧！”
仅仅是犹豫了片刻，孙闲就又一次到了死亡的边缘。
“我想好了，无论如何我都要去。”
孙闲斩钉截铁的说道，目光狠狠地盯着自己面前的钢铎。
钢铎被孙闲犹如困兽般疯狂凶狠的目光盯得寒意乍起，他许多年都没有过这种感觉，第一次，还是曾经那个仅凭着一双拳头打通怪兽拳厂的怪物般的男人。
没有拖沓，钢铎从身旁的机械改造人，胸口出打开的方舱中，拿出个充满着朋克风的“手机”，薄薄的机身，中框上布满铆钢螺母，黝黑的配色，微微泛着幽蓝的光，有种奇异的力量感。
一道光幕，从朋克手机的屏幕上弹出，数据流不断刷新。
“钢铎，有什么事？”
光幕之中，出现了个面容普通，右脸有道狰狞如蜈蚣刀疤的男人，最令人瞩目的，不是为他普通到极点的容貌，平添狰狞的刀疤，而是那个赤红的右眼。
钢铎恭敬站好：“兵长，我这里有个想要进拳厂打擂的人。”
最后一个“人”字，钢铎说的格外重。
“哦~”
光幕中的刀疤脸赤瞳男人，终于将目光投到了钢铎身后的孙闲身上。
赤红的眼瞳收缩，微不可察的动作，却也引得那蜈蚣般的刀疤“游动”。
孙闲呼吸略微粗重，目光与这个被钢铎称之为“兵长”的赤瞳刀疤脸男人正对。
置之死地而后生，孙闲在死亡的边缘徘徊，别给他谈什么气势和杀气的威压，在生死面前，什么都是虚的！
两人四目相对，对视片刻，光幕中那个被称之为“兵长”的赤瞳刀疤脸男人收回了目光：“底层十三区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人物，真是有意思，朋友，你想要得到什么？”
钢铎微微吃惊，兵长的称赞，从来都是吝啬的，此刻却以“人物”二字称呼孙闲，着实少见。
孙闲笑了笑：“既然是搏命，我想要的，肯定是钱。”
光幕中的兵长，脸颊抽动，继而笑道：“好气魄，但是你有没有本事挣得到拳厂里的钱呢？”
话音刚落，孙闲骤然发力，眨眼之间便突进到了钢铎身旁的机械改造人面前，五指成爪，径自一伸一缩，手中便多了一颗造型奇异的球状物。
白雾腾起，机械改造人目光呆滞，轰然倒下。
事发突然，电光火石之间，钢铎能看到的，就只有孙闲犹如闲庭信步般，轻松将机械改造人胸腔深处的以太热球掏出。
“怎么样？这样的本事可以吗？”
孙闲随手将手中的以太热球扔下，对着光幕中的男人说道。
光幕中的兵长笑了：“后生可畏！”
钢铎更是满脸震惊，刚才要不是自己即时止损，只怕，现在躺在地上的，不是自己的这个机械改造人手下，而是他自己。
“钢铎，你带着这位朋友，到一区好生安置，不能怠慢，七天之后，怪兽拳厂有擂台。”
说罢，光幕消散，钢铎赶忙收起“手机”。
“朋友，走吧。”
孙闲大步流星地走出逼仄的小屋，而钢铎与剩下的机械改造人跟在他的身后。
红蓝霓虹灯映照迷幻的潮湿巷子中，半掩着的门中，一双双艳羡与嫉妒的眼睛，它们的目光，都落在了走在钢铎和机械改造人前的孙闲身上。
嫉妒，从来都是人的原罪。
但，嫉妒与野心，你的能力必须得配得上。
心比天高，脚底板比纸薄，这样的人，从来不再少数。
孙闲一个纵身，稳稳坐在了足有两米高的，经过改造的，充满着蒸汽铆钢螺母，以及廉价力量感的越野车上。
钢铎与两个机械改造人紧随其后，随着大功率发动机的启动，迷幻的安静，终于被打破。
潮湿的，充满颗粒感的空气中，又多了燃油消耗排出的废气。
孙闲回头看去，那个逼仄的小屋之外的隐蔽角落中，有一抹白色，一闪而过。
随后便是从门后冲出，去争夺死去机械改造人零部件的疯狂众人，男女在这个世界当中，定位从来都是模糊不清的。
男女，在科技发达，人生如鼠的世界，性别还重要吗？
越野车不断穿行在逼仄潮湿的小巷中，各色的迷幻霓虹灯，在眼前闪过，堆积如山的废弃垃圾，还有颗粒感严重的空气，无不在提醒着，这里是底层，那些高楼大厦之中的上层，倾泄垃圾的地方。
对比如此露骨，但反抗，却没有任何意义，起点不同，便是天堑。
有人出生含着金钥匙，不需为了吃食而出卖身体，有人随手扔下的垃圾，在底层，那便是苦苦一生，也难以企及的奢侈品。
孙闲静默不言，有许多的真相，只有真正见过，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去评价他们的生活方式与价值观。
因为你以旁观者的上帝视角，从来不会理解底层的现状代入，因为你的目光，紧盯的是对于底层来说，虚妄的道德，而道德，从来抵不过饥饿人所需的一块面包。
逼仄潮湿的小巷两旁，光着脚，拖着与身体极为不符的大袋垃圾或废铁的男女孩童，不在少数。
车速飞快，而道路，也越来越宽，堆积成山的垃圾废物，也在渐渐消失，让人有些不适的迷幻霓虹灯光，也被缕缕阳光取代，一座建立在堆积如山的废物上的城镇，或者说是在高楼大厦之间，废弃楼基上的城镇，出现在眼前。
道路不再拥挤，但两边的房屋，却摩肩接踵的矗立在本就不算宽阔的土地上。
数十米的高度上，外搭的棚户，鳞次栉比，将原本楼房的本貌遮掩，纵横交错的外搭楼道，将整座楼房，包装成了一座座封闭的迷宫，而众多的人，就在这样拥挤，又充满烟火市井气息的“迷宫”中生活。
头顶不断飞过飞行汽车，以及各种先进的飞行器，轰鸣的声响，震得“超载”的楼房，不断颤动，但却丝毫不会影响其中生活的人。
片区拥挤，这样的“迷宫碉堡”般的楼房社区，众星拱月般，将占地广阔的怪兽拳厂环绕其中。
越野车停在了距离怪兽拳厂最近的一处楼房社区之中。
“这是钥匙，三楼B栋3069室，还有三千利特尔。”
钢铎从身边的机械改造人胸口的方舱内，拿出一把很“古早”的钥匙，还有一沓花花绿绿的钞票，递给孙闲。
孙闲接过东西，纵身跳下越野车。
“打擂那天，我们会来接你。”
钢铎挥了挥手，越野车发动机轰鸣，向着怪兽拳厂绝尘而去。
“代行9527，您已获得利特尔，是否选择够买药剂？”
孙闲耳边孓虫的声音再次响起，一行行数据流，在眼前浮现。
“不会吧？！”
孙闲已经无力吐槽，刚到手的利特尔，瞬间少了大半。
而罪魁祸首，正是这令人无语的“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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