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危机
当我回到山庄时天色尚早,柳玉和师妹并未站在大门口等我。两个守卫无精打采地站在门前,我无法偷偷溜进去。正思索如何骗过守卫时,运菜的马车从街那头拉了过来。我急忙闪在角落里,待马车到了门口停下来,几个杂役急着往里搬着一袋一袋的菜。我趁背菜的几个人挡住守卫的视线,赶紧也去扛了一袋菜就往里走。
“噢,江少侠,使不得啊。你是贵客,这些事让下人做就行了。”右边那个守卫认出了我。
“你就是江少侠啊?我听说你的剑法出奇的快,能否让小的开开眼界。唉哟,你这是……快放下,放下。”左边那个守卫听说是我,硬是把我扛的这袋菜给拿了下来。
“没事,我扛也一样,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活动下也好。”我冲他们笑了笑,又想把菜扛起来。那左边的守卫一把抓过袋子重新放回车上,道:“要是被老爷知道了,非骂死我们不可,江少侠还是别为难我们了。”
“既然这样,那我只好回了啊,辛苦你们二位了。”
“江少侠甭客气啊,我们两个很崇拜你的剑法,有机会一定要指教我们一二啊。”右边那守卫笑嘻嘻地道。
“指教不敢,交流一下心得倒是很乐意,我先进去了,二位。”我向他们拱拱手,顺利地进了大门。过了大厅,就看到师妹和柳玉坐在前花园的一棵大树下聊天。我走过去正要打招呼,柳玉看到我先开口道:“咦,江大哥今儿个这么早就回了,怎么进来的?没被发现吧?”
“山人自有妙计。噢,你们在聊什么?”我笑嘻嘻地问。
“我们啊,我们在聊你。”柳玉神秘兮兮地道。
“聊我什么?我有什么好让你们聊的?”
“多着呢,想知道就问师妹,反正我不告诉你。”柳玉侧着头,神态故作傲慢。
我把目光转向师妹,问:“师妹,你们聊的什么?不能让我知道吗?”
“我们在聊你和马姑娘。师哥,你是不是每天出去和马姑娘约会去了?”师妹说话的声音很小,似乎也很小心翼翼。
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要是回答“是”,怕她伤心,她的心思我还是知道的。但又不想去骗她,从小到大,我都没有骗过她。看来只有用第三种办法——转移话题了。我先故做惊愕地道:“你们整天就谈论这些话题啊?好无聊哦。现在大敌当前,你们有点长进好不好,认认真真地练好武功才是正事。”我左右各看了一下她们两个,接着道:“柳姑娘,庄主没有找我吧?”
“我爹倒是没有找你,不过呢,你师父可找过你。”
“哦,找我什么事啊?你们知道不?没有问我到哪去了吧?”
“问师妹咯。我觉得她好可怜,你问她吧,我不清楚。”
柳玉不说,我也只好再问师妹:“师妹,师父他老人家都说了些什么?”
“爹爹想要考一下你的剑法,没问别的。”
“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你到外面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练功去了,这儿太吵,你没法静下心来练。”
“你瞧,你瞧,江大哥,你到外面和别的女人约会,师妹还这样护着你,你愧不愧疚啊?”柳玉冷冰冰地瞪了我几眼,挖苦我道:“真不知你的心是不是肉长的?”
我使劲朝她摇头,因为我看到小师妹她眼泪不住地流了出来,但还是没有阻止柳玉放爆竹般的说话。也许是也看到了师妹流的泪,她没有再说下去。过得片刻便道:“师妹,我们走,不理他,我们去那边玩去。”说完,拉起师妹的手就往后面走。
没走得几步,柳玉回过头来撂下一句话:“今天是张真人负责巡逻,昨晚他徒弟出了事,你问都不去问一下,是不是想让人更加怀疑你啊?”
“哦,我这就去。哎,他住哪个房间?”
“左边厢房第三间,就在你师父旁的那间。”
谢过她之后,我一边往张真人的房间走去,一边在盘算着如何说话:说什么才不会失了体统,也不会加重别人的怀疑之心?盘算了老一阵子,眼见到了左边厢房,也没有一个满意的主意,只得在外面徘徊起来。过得一阵,还是没有个主意,正欲往回走,突然想起师父的房间就在旁边,何不去请教他老人家?
我敲了敲师父的房门,里面传来师父的声音:“哪位?”
“是我,弟子帆儿,有事要请教师父。”
“哦,进来吧。”
我进去后,合上门正欲说话,师父却先说了:“你这臭小子,也知道要来看师父啊?我看你要不是有事还不会来找为师的。”
“弟子以后有空就会来看师父您老人家,师父身体还好吧?”我低着头回答。
“一时半会死不了。为师明白,你们也都长大了,有自己的事了,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整天围着我转了。听冬儿讲,你每天都会外出练功,不知有没有些长进?”
“蒙师父厚爱,弟子自觉这些日子剑法突飞猛进,只是内力难以速成。”
“内力修炼是要靠日积月累的,急不得。等有时间我再来瞧瞧你的剑法倒底怎么样了?刚你说有事,是什么事?说来听听。”
“师父还记得昨晚吧,龙在天出事,弟子在场。他以手指着弟子,柳师叔怀疑到我,我一气之下回房没出来。”
“你是有点任性了,有什么事讲不清楚呢?我也知道你们年轻人没耐性,不喜欢跟别人解释太多。但人在江湖,就要守江湖的规矩。你是我一手带大的,为师还是相信你的。你不会就这点事来跟我说吧?”
“多谢师父信任,别人怎么想我不管,只要师门相信我也就够了。我虽和龙在天交过手,但也只是切磋一下,实际上交情还不错。他出事我没能救得了他,心里也挺难受的。张真人是他师父,心里一定更难受,我想去拜访一下,但又不知如何开口?也不知他心里怎么想?不会也怀疑我吧?”
“就算他相信你的清白,但一来你没能救得了龙在天,二来别的人已有怀疑之心,他可能也会有一种先入为主的想法,也就不会给你好脸色看了。这也是人之常情,再怎么样,也是他们家出了事,有些个不是很恰当的想法我们都应该理解。你还年轻,不会明白家里出了这种事所带来的悲伤,更不会明白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巨大创痛。”
“那我该怎么做?”我内心不安地问道。
“只要用你善良的心去理解别人,帮助别人,别人也一定会以最大的善意来对你的。走,师父陪你走一趟。记住,没想好的话不要拿出来说。”
“多谢师父,弟子一定小心说话。”
师父敲开了张真人的房门。刚见到师父时,张真人还是满脸的笑容,稍后一见到我,笑容似乎也有些僵硬了。师父说的没错,就算张真人不相信是我干的,心中也一定有个梗。但他还是请我们进了他的房间。
“真人,令徒不幸遭人毒手,我们都很难过。只是事已至此,无可挽救,还望真人不要太过悲伤,身子要紧。”师父安慰张真人道。
“唉,本想将衣钵传与他,没想到……没想到他竟比我还先走,怎么不令我心痛哦?”张真人喃喃地说完这句话,已是老泪纵横,我的心不禁也大恸,眼睛也是一片模糊了。只听师父又道:“唉,天妒英才啊。龙少侠出道江湖颇有些时日,行侠仗义,口碑极佳。像这样的好人却英年早逝,不是天妒英才又是什么?”师父顿了顿,以袖擦眼,想是也流了泪,接着又道:“我这不肖徒儿,眼看龙少侠遭了不测,却不能帮上一点忙,心里也是难受得很。这次登门只为负荆请罪而来。帆儿,还不快向张真人谢罪?”
“前辈,外人只知我和龙大哥交过手,却不知我们在交完手后彼此都很佩服对方的武功和人品,都把对方当成自己的兄弟一般。昨晚见到龙大哥被人围攻,晚辈拼命相搏,奈何被三个高手挡住,加上我……我……心急如焚,越急反而越……越……使不上……劲,呜。”本来就被两个长辈的哭泣所感染,加上边说话,边回想起以前龙在天那开朗,豁达的品性,我这七尺男儿也不禁失声痛哭起来,尔后又跪在地上不停地叩着头,这样似乎能让我心里好受一些。
听到我的哭声,张真人似乎哭得更厉害了。过得片刻他站起来走到我跟前,将我轻轻扶起,对我说:“孩子,就算不相信你的话,难道还不相信你的眼泪吗?什么都别说了,我也一直不相信你会做那种事,今晚更是印证了我的看法。大丈夫,行得正,站得直,不必去理会那些个流言蜚语,今后江湖上的事还得靠你们了。”
“晚辈定当不负前辈所望,必将穷其一生来惩奸除恶,行侠仗义,造福武林。晚辈得知前辈今晚带队巡逻,欲主动请缨,让晚辈代替来带队,前辈暂且保养身体要紧。”
“是啊,真人,刚刚痛失爱徒,对你的打击一定不轻。你还是先休息休息,巡逻的事就交给晚辈去做就行了,何必亲力亲为?”师父也在一旁劝解道。
“以江少侠的武功品行,我是放一万个心的。只是一想到天儿惨遭不测,我这做师父的一下子觉得愧欠他许多。就让我替他做完他未做完的事,也当作是一种安慰吧。”
“既是如此,我们也不好再说什么了。那你忙吧,我们就告辞了。”师父起身跟张真人辞别,我也跟着出来了。
辞过师父,我回到房中,拿起秘笈翻了几下。也就最后一章的罡气大法没练成了,别的是滚瓜烂熟了,也就没有什么好看的了。于是将秘笈放到枕头下面,拿剑练了几下,已能达到三霎的出招,估计再怎么练也不会有很大的进步了。当下放下剑,坐在桌子旁,又想念起红菲来。我又想起跟她第一次见面,跟她看风景,跟她吟诗,跟她逛街,跟她一起吃东西……我拿起玉佩看得出神,好似能看到她的容貌一般。“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看着看着,我吟起了李商隐的这句千古名句。我真的能感觉到我和红菲心灵相通,只是有时她的那些伤感我无法理解,既然想不明白,我也就没必要去想。只要我坚持,我就一定能和她长相厮守的,主要还是要看我的决心和恒心,别的管它呢?
想到这,一直压在我心头的一块石头算是放下了,心也舒畅多了。也不知师妹怎么样了?不知她还有没有生我的气。看看还不算晚,我出了门,敲了敲师妹的房门,没有人应,难道还她在生我的气?可能是和柳玉去玩还没回来也不一定。我也去找她们吧,反正闲着没事做。
我去了大厅,她们不在。又去了练武场,只有三个师弟在练剑。不如到厨房去看下吧,说不定她们在偷吃哩?当我路过左边厢房时,刚好碰到巡逻队,我向张真人和几个认识的朋友打了声招呼。他们人手一个火把,武当的弟子全来了,有三十来人,还满壮观的。当我来到厨房外时,看见里面有灯光,还真被我猜中了,她们两个真在里面。心里不禁一乐:嘿嘿,真被我猜中了,看来我还是满聪明的,倒要看看她们在偷吃什么东西?我蹑手蹑脚地推开门,溜了进去,躲在碗柜的后面偷看。她们两个站在锅前,一个说要这样,一个说要那样,一个拿着东西偿了一下,一个往锅里放些什么东西,她们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我已到了她们的身后。
我猛地跳出来,大叫一声:“你们在吃什么?”吓得她们两个都尖叫了起来,但很快柳玉返过神来,迅速将锅盖盖上。我刚没注意到锅里有什么东西,于是一边问:“什么好吃的啊?”一边去揭锅盖,但柳玉拼命地按着,我也不好跟她用强的。看到师妹双手反在背后,我就问她:“师妹?手里拿的什么东西?”她没有说话,也没有把手伸到前面来让我看。我假装生气地说:“师妹,你连师哥也瞒着啊?”
“师哥,我……我……我们在自己做桂花糕,你看。”说完,她把手伸给我看。
“真的?那我要偿偿。”说完我伸手去拿她手中的桂花糕。
“不能吃,很难吃。”说完她又将手反到背后。
“拿来,你第一次做的吃的我当然要偿下。不管好不好吃,师哥都会喜欢吃的。拿来给我吧。”说完我将伸出的手抖了抖,她就乖乖地把桂花糕放到我手上。我偿了一口,确实很难吃,但我没有表露出来,还全部吃完了。师妹没有问我好不好吃,只是说:“师哥,你能把它吃完,我已很感动了,其实连我自己都吃不下。”
我笑了笑,对她说:“还可以啊,不是很差。第一次能做到这味道已相当不错了。”
“是吗?这里还有一锅,那你全吃了吧,否则你就对不起师妹。知道不?她为了你,在这里学了一天了,要不了几天,她做的桂花糕一定比那个什么马姑娘的好吃。”柳玉一边说,一边打开了锅盖,里面全是桂花糕。
我转过身看着师妹,心里一阵热乎,对她说:“师妹,你这是何苦呢?我来帮你们烧火,你们再练练火候,刚这些不够老,有些散。”说完,我蹲到灶台下加了几把柴,对着柳玉道:“你愣着干嘛?快盖上锅盖啊。”
过得一阵,师妹打开锅盖,用筷子夹出一块一偿,面露喜色道:“好吃多了,不信你们来偿下。”我和柳玉抢着偿了一口,果然好多了,我大声说道:“嗯,火候刚好。师妹,我说你行吧。哦,快退火,不然又会老了。”我赶忙将柴退了出来,把火在灰烬里埋灭了,又道:“不如我们到外面一边吃一边赏月吧。”
于是我们用篮子装好,提到后花园的小亭里边吃边聊开了。这桂花糕虽然味道相当不错了,但比红菲做的还是差一大截。不知不觉,我又想起了她,不知她现在在干什么?她们两个女孩子家你一言,我一言,说个不停,而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只是唯唯诺诺,假装在听,时而笑上一笑。
过得大半个时辰,对面房顶上传来瓦片破裂的声音,我抬头看时,一个黑衣人正急速地向北跑去。我丢下一句话:“你们快回房去。”就施展飘风绝影,追了上去。那黑衣人身材瘦小,我可以断定就是上次我跟到八卦谷跟丢的那个。心里一喜,暗道:“这回看你往哪跑?大爷我的贮气大法已练成了,轻功比上回好多了。这次一定要抓到你,雪我上回之耻。嘿嘿。”但令我惊讶的是,他的轻功似乎也增强不少,不论我再加力追,始终都和他保持有十丈的距离。
他一路往北跑,过了贤山,到了铭王阁,转而向西,又过了浉河。我心中不觉嘀咕起来:又是往八卦谷跑?这回我可不会再迷路了。那地方人迹罕至,我就在那认识了红菲。红菲会不会和他认识呢?哦,不会,我怎么忘了红菲还和他交过手呢?但当我追到快要到蜈蚣岭时,他转而向北跑去。
我又追了一会儿,想起峨眉上善师太就是被人引出来中了埋伏而遭不测的。当下不敢再追下去,要是被昨天那几个高手围住,我小命不保了。那黑衣人见我停了下来,他也没有再跑,和我隔着十几丈远站着不动,似乎是要引诱我再去追。这不更摆明了是个圈套吗?我暗暗笑他有点傻气,做得这么明显还想来骗我。我不再理他,展开轻功往回奔去。也奇怪了,黑衣人反过来追我。我们各自又相隔十丈按原路又跑回了聚贤山庄。我进了山庄之后,他倒是没有追进来,就算他再傻也不至于连命都不要地跟进来吧。
我得意地走进大厅,倒是被里面的状况吓了一跳。里面挤满了人,围成一个圈子,史刚和庄主在圈里说了几句话,太吵了,我听不大清楚。我挤进去一看,更吓了一跳,张真人躺在一张毛毡上,全身是血,双眼紧闭,脸色苍白。我刚想问出了什么事?柳如风冲我道:“你刚去哪了?”看他一脸的怒气,难不成又怪上我了?心中也老大不悦,但先前听了师父的一番告诫,也就没和他顶撞,只是不服气地回答:“我看到一个黑衣人,就追出去了,柳姑娘和师妹可以作证。”
“是啊,爹,我们几个人在后花园玩的时候,帆哥看到一个黑衣人就追出去了。”柳玉不知从哪钻了出来替我说话道。
“那你追了那么久,有没有追到啊?以你的轻功还追不上一个无名之辈?”
“那黑衣人轻功了得,绝非等闲之辈。我追他追过浉河也没能追上他。怕中了埋伏所以就回来了。”
“估计他们是将江少侠引出去,然后对张真人下手。”史刚站过来说:“只是庄内高手众多,他们为何偏偏只引走江少侠呢?”
“阿弥陀佛,依老衲判断,江少侠当时在后花园,离张真人最近,他们只要引开江少侠就能下手了。”慈相方丈双手合什,缓缓地道。
“药怎么还没来啊?”柳如风怒气冲冲地道:“你去看下。”他吩咐的身旁的一名弟子刚欲走开,就听门外有声音传来:“来了,药来了。”
柳如风拿到药后马上亲自给张真人上了药。这药还真有效,过个一会,张真人就醒了过来,气若游丝地道:“完了,我武当几乎被灭了门,留下我这废人还有什么用?”
话音未落,五个武当弟子齐刷刷地跪在张真人前面,他们个个带伤。难不成几十个武当弟子就只剩下这几个了?我心中不禁打了好几个颤。只听张真人继续道:“这次为了武林大会,除大弟子守山之外,武当全部精锐尽出,现就剩下他们五个了。我这把老骨头也被挑断了脚筋,以后都要抬着走了,真是天灭我武当啊。”他后一句近乎哀嚎,老泪漱漱而下。几乎在场的所有人也都跟着掉下泪来,武当的几个弟子更是大声痛哭。各门各派的掌门和长者纷纷安慰张真人。在众人的劝说下,张真人由几个弟子扶回房休息去了,众人也渐渐散去。我和师父,师弟及师妹聊了几句,大概也多是对武当的同情,以及注意安全等话题。见时候不早了,便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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