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四季之外的季节
苏阳进径直往杨家村走，他必须阻止杨婷婷接电话，起码今晚不行。
坑洼的土路很难走，苏阳进好几次一脚踩进泥水里。
来到杨婷婷家门前。
他连忙敲门：“杨婷婷，开门。”
杨婷婷开门出来，纳闷的看着他：“你不回自己家，跑我家来干什么？”
“救你的命……”苏阳进心道，他迅速平静情绪，道：“程晨又找人打我，我来你家避一避。”
“啊！”杨婷婷吓一跳，连忙把苏阳进拉了进去：“那你快进来。”
小姑娘太好骗。
杨婷婷领着苏阳进进屋，客厅有电视有沙发，电视里正在播胡歌和刘亦菲饰演的仙剑。
苏阳进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你手机借我用用，我打个电话给我爸。”
“哦，你等会。”杨婷婷从口袋里取出手机给他。
“程晨他们会不会追到这里来啊？”
苏阳进摇头：“我远远的就看到他带着人在路口堵我，然后我转头就往你家来了，他现在估计还傻傻的等在路上吧。”
“程晨太过分了，天天欺负人。”杨婷婷气愤道，不过听到苏阳进说那些人还傻傻的在路口等着，又觉得很好笑。
“你喜欢看仙剑吗？”
“喜欢啊。”
苏阳进是最忠实的仙剑迷和胡歌迷，仙剑一和三都刷过三次以上，胡歌出演的剧也都全部看过。
“我也特别喜欢。”杨婷婷道，开心的眼睛弯成小月牙。
她的爸妈已经四年没回来了，平常她都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写作业，一个人看电视。
今天有人陪她看电视让她非常开心，感觉电视剧都好看了很多。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苏阳进拨通了老爸的电话：“爸，我今晚在同学家不回去了。”
杨婷婷整个人都不好了，你不回去了？
那怎么可以，你都不问问我收不收留你！
我还以为你是要打电话让你爸来接你！
苏军那边当场就爆炸了，声音提高了不知道多少分贝：“不回来了？哼哼，小兔崽子长本事了是不是，晚回家就算了，现在直接不回来了，老子限你十分钟到家，不然我逮到你剥了你……”
嘟！
苏阳进直接挂了电话。
“那你来逮我吧。”苏阳进嘟囔。
另一边的苏军疑惑的看了一眼手机，确实已经不在通话界面了。
“小兔崽子，居然敢挂我电话了。”
苏军都乐了，对身边的妻子李清荷说道：“你儿子说今晚不回来了，你发现没有，自从他昨天一身泥回来后，好像……好像变了个人一样。胆子变大了，声音也大了，说话也敢看着你的眼睛说，做事情有板有眼，会自己主动去做，不像以前那样傻傻的说什么才会做什么。”
李清荷品了品这番话，纳闷道：“挺好的不是吗？”
苏军道：“好总归是好的，感觉儿子突然长大了。”
“不适应？”
“不太适应，感觉打他都不太好意思下手了。”
“打儿子上瘾？”李清荷笑着说：“既然已经知道人平安，他想去你就让他去好了，总管着他确实不好。”
苏军心里不平衡，感觉儿子突然不乖了，不听话了。
“臭小子，平时晚一点回来也就算了，今天居然直接不回来了。”
“要不，打一顿？”李清荷提议。
苏军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那……明天打？”
“当然是明天，今晚就随他去。”
……
杨婷婷有些看不懂苏阳进的做法，有家不回，虽然说路上有人堵路，但从杨家村这边回去的话，那就可以很完美的绕开了呀。
爸爸妈妈都在家等他回去，他却不回去，还把电话挂了。
一点也不知道珍惜拥有的美好。
她多么希望自己的爸爸妈妈都在家等她放学回家，就像三年级以前那样，一家人在一起。
“你怎么不回家？”
苏阳进摆摆手： “我不回去，我今晚是特意过来找你的。”
杨婷婷脸颊刷的就通红了，嗔道：“你……胡说八道。”
苏阳进故意笑吟吟的看她：“开不开心？意不意外？”
杨婷婷：“你再瞎说，我就把你赶出去，让程晨他们把你打哭。”
苏阳进自然不怕：“他们打不哭我，我倒是可以把他们打的哭着喊着回家喊爸爸。”
“吹牛，那你怎么躲到这里来了？”
“这叫好汉不吃眼前亏。”
苏阳进接着说：“我告诉你一个和你息息相关的天大秘密，今晚你让我在你家怎么样？”
杨婷婷拒绝：“不要，你快回家去，有家为什么不回去？”
“你都不知道我多想有爸妈陪着。”她心里说。
苏阳进鞋子脱了就躺沙发上，开始耍无赖：“反正我今晚不走了，睡沙发就好了，你要是怕我对你不怀好意，你大可以把我丢出去，我不反抗。”
她哪里有力气丢他出去。
“你你你……你冻死在这里算了。”
“不冷，冻不死。”
苏阳进不为所动：“你看，反正你也赶不走我，就相当于你同意了我的交换建议，我现在就把事关你身世的秘密告诉你好了。”
杨婷婷偏头不理他，不说话，独自生闷气。
苏阳进循循善诱，道：“真不想知道？”
“不想。”
“行叭，那我给你变个魔术，权当今晚的留宿费用了。”
“不看。”
“我可以给你讲个故事，从前……”
“不听。”
“喂，过分了，你再这样我可哭了。”
“你哭，你哭出来我就同意让你住一晚。”杨婷婷仰头说，才不信苏阳进会哭出来。
苏阳进：“……”
“呜呜呜，嘤嘤嘤，嗷嗷嗷……”
杨婷婷听到呜呜呜时候还绷着一张脸，哭的一点都不像，等到嘤嘤嘤的时候，她感觉有点逗，有点好笑，最后苏阳进嗷嗷嗷的嚎出来时候，真的绷不住了，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噗呲，让你哭，没让你乱嚎乱叫。”
他就是在故意逗她笑。
“好了，我哭了，你也笑了，交换完成，电视关了，你快出去，这是我的房间，我要睡了，晚安。”
苏阳进翻了个身背对杨婷婷，一番话噼里啪啦说完。
杨婷婷笑容戛然而止，其实留苏阳进在家里也不是不可以，正好有人陪她看电视。
“你为什么不回家啊？别骗我，不然把你丢出去。”
苏阳进沉吟一会，一本正经道：“今天晚上，怪兽就会从杨家村地底下出来，我会变成光，打败怪兽，拯救世界。”
杨婷婷默默起身。
“你去干嘛？”
“开门。”
“开门作什么？”
“我要把你丢出去。”
……
最终，杨婷婷还是让苏阳进留下来了，条件是今天的晚饭苏阳进负责。
做饭而已，苏阳进一点问题没有，青菜和辣椒还有茄子都是地里现摘的，冰箱里有肉。
青椒炒肉，爆炒茄子，青菜汤一份，还有白花花的大米饭，两人就着仙剑一吃的有滋有味。
吃了饭，杨婷婷道：“把我手机还给我。”
“借我玩玩。”苏阳进道，开玩笑，自己今晚那么耍无赖可不就是为了这个手机，让杨婷婷今晚接到电话，事就大了。
一条人命呐。
刚巧不巧，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两人同时一愣，苏阳进小心翼翼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人是妈妈，立马挂断。
苏阳进面色平静：“我爸打过来的，不能接，今晚都不能接，不然他就会找过来把我打一顿。”
“真的？”
“真的。”
“哼，我不信，让我看看。”
杨婷婷试图抢回手机，一番努力后以失败告终：“苏阳进，你不要得寸进尺，快把手机还给我。”
铃声再响。
苏阳进毫不犹豫又挂了。
“还是我爸。”
“你看都没看是谁就挂了，你快把手机给我，我妈妈只有周四才有时间给我打电话，万一错过了就只能等下星期才可以跟妈妈通电话了。”
杨婷婷都快急哭了。
“一星期一通电话。”苏阳进叹息，还真是舍得啊。
换了他有一个这般懂事乖巧的女儿，恨不得天天陪着她玩。
孩子患了色盲，那他也只会更加疼爱，不让孩子的内心产生自卑的情绪，因为那是他生命的延误。
杨婷婷的父母可倒好，养着养着不要了。
“你欺负我。”
杨婷婷眼睛边框红红的，鼻子一酸眼泪就跟着掉了下来。
“你别哭呀。”
苏阳进顿时手忙脚乱，四处找纸给她擦眼泪，找不到就打算用袖子，刚拿起来发现袖子好脏，只好小心翼翼的用大拇指替她拭去脸颊上的热泪。
“为什么连你也要欺负我？”
眼泪一擦，心里更委屈了，杨婷婷哭的更厉害了。
苏阳进连忙解释道：“我没欺负你，真没有。”
“你大晚上的跑来住我家赖着不走。”
“被逼无奈，江湖救急。”
“你抢我手机。”
“我怕我爹打电话来。”
“你还我，我不接就是了。”
“不还。”
“呜呜呜……啊啊啊……”
苏阳进全力安慰。
手机他已经关机了，今天晚上，谁也别想打电话进来。
最后，杨婷婷也不哭了，狠狠地瞪了苏阳进一眼往外走。
“你干嘛去。”
杨婷婷头也不回，冷漠道：“上厕所。”
“早点回来，我怕黑。”
杨婷婷：“……你去死。”
苏阳进总算松了一口气，哭吧哭吧，哭一下死不了，让你接电话可就真的要死人了。
电视还在播放电视剧，刘亦菲美得像从画里走出来，整个人充满了灵气。
苏阳进看了一会发现不对劲，杨婷婷怎么还没有回来，莫不是掉厕所里面去了。
他起身出去找，院子里的门没关，漆黑宁静的夜晚隐隐有抽泣声飘荡。
走出屋子就看到了坐在台阶上哭的杨婷婷，双手抱着膝盖，整张脸埋在臂弯里，哭声很小，却是那种喘不上气的哭泣。
“大晚上怎么坐在台阶上哭呀，小仙女。”苏阳进试图幽默。
苏阳进谈过恋爱，就一个，一见钟情，一年后一拍两散。
原因是不懂得哄女朋友开心，不懂关心体贴女朋友，钢铁直男。
同样的，他安慰人的本事几乎为零。
“呜呜，泥……奏呜呜……凯。”
“要不要那么小气嘛，就是拿了你的手机用下，明天我保证完完整整的还到你的手上，好不好？”
“呜呜……”
“我知道好多好多的故事，我给你讲故事，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呜呜……”
“看，飞碟，外星人，头上长触角那种。”
“呜呜……”
苏阳进快崩溃了，女孩子也太难哄了，年纪不论。
“只要你不哭，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杨婷婷突然抬头： “你……你带我去北京，找……找我……妈妈。”
苏阳进心头一沉，她还是和她妈妈通电话了。
“我……爸爸……爸，和妈……妈妈离婚了，他……他们不要我了。”哭声令人心碎。
杨婷婷刚才应该是借手机打电话去了。
苏阳进自责，应该拦住她的。
他望着眼前这个无助的女孩子，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想了好久，苏阳进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你知道吗？这世界上啊，除了春夏秋冬四个季节之外，其实还有一个季节。”
“春夏秋冬，是大自然给你的季节，春天是温暖的喜欢，夏天是热烈的挚爱，秋天是平凡的相守，冬天是冰冷的离别。”
“四季之外，冷暖之间，还有另一个季节，叫做……等待。”
“未来，你如果觉得春天不再温暖，夏天不再炎热，秋天不再清凉，冬天不再寒冷，四季不在，不要忘了还有第五个季节，等待。”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只要等待，那些离我们而去的，也都会回来。”
杨婷婷抽泣的身躯顿住。
“爸爸妈妈会回来吗？”
“会的。”苏阳进坚定道。
杨婷婷哭声停止，眼泪却不止，一串串珍珠掉落。
“谢……谢。”她感动极了。
她最无助，最失落，一无所有的时候，苏阳进的话像一道光，一道能够照亮世界上最昏暗地方的光，给了她一种叫做坚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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