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镇魔
拿着仙儿的新衣服，冷先一满心欢喜，也很是志得意满。好像做成什么大事似的。
此次出来的任务也已圆满完成，下面就是打道回府了。因为不用在东一圈西一圈的逛，冷先一直接选择走大道。
转过一条街口，眼前是一片开阔的空地，算是一个小型广场。其上摊贩也已聚集不少。而在广场的尽头处，一间寺庙正安静而立。在这闹市中形成了一道别样的风景。
略显陈旧的平安寺三个大字悬挂在寺庙头顶。庙宇前香火袅袅。这平安寺是曾经县城里一位员外所捐建的，也不算什么正儿八经的寺庙。其内供奉着此方土地老爷，保一方风调雨顺。
平日也有一些求子求福的香客前来祈祷。因此街上一些无家可归的孩子或是因为其他，都会被官府聚集此处。以求能被好心人收养。当然还有弃婴什么的，在这平安寺外也不算稀奇。
在这个时代，官府能做到这些已是仁至义尽了，他们并没有多余的经历和资源来供养这些孩子。不过比起让这些孩子随便丢至一处自生自灭，也算给了他们一丝活下去的可能。
看到这平安寺，冷先一心中也不免生出感慨，他与妹妹冷仙儿也都是被人遗弃。但不是平安寺，据奶奶说是在野外将他们捡到的。
不过奶奶也说，让他们不要怨恨自己的爹娘。如此金童玉女，既然选择弃之，就肯定有什么迫不得已的理由。对此，冷先一虽选择接受，可不免也有些嘀咕。
自己爹娘为何不把自己和妹妹放在这平安寺，而是就这么抛之野地？当真是因为什么迫不得已的理由吗？那么又会是因为什么？
摇摇头，收回望向平安寺的目光。爹娘这个词，对于自己和仙儿也终究太过遥远了些，也太过不切实际。或许有了仙儿的缘故，冷先一也从未想过日后要去寻找自己爹娘。他有妹妹，以后所要做的只是过好自己的生活。
从平安寺前走过，冷先一脚步一顿。余光之中是一个蜷缩在平安寺一脚的身影。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因为埋着头，披散的头发遮住了她的面容。
冷先一看了看周围，寂静的平安寺外就这小女孩一人。结合自己之前所听到的，他也不难猜出，这就是那个娘亲被爹爹所杀，今后孤苦无依的小女孩。
冷先一眼神复杂。自己的爹爹把娘亲杀了，且貌似还是当着这小女孩的面。不管是何种原因，冷先一都感觉是不可饶恕的。而这小女孩，心中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
苏灵儿只感觉眼前的世界一片黑暗。爹爹把娘亲杀了，就因为爹爹赌博过后找娘亲要钱，两人争吵起来，然后爹爹便举起店里的绣花剪刀，把娘亲杀了。
她目睹了全过程，每一个细节都深深烙印进灵魂。苏灵儿惊呆了，直至娘亲躺倒在血泊之中，她都仍处于恍惚。眼前不断回放着爹爹将剪刀刺进娘亲胸口那一幕。
家里因为有姥姥去世后传下来的纺织店，日子过得还算宽裕。虽然隔壁也是同样一家纺织店，但红姨那儿卖的都是上等丝绸，和自己家店里的普通布料并不会形成竞争。
日子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着，生意也一天比一天红火。童年时候的苏灵儿理所应当地享受着父母的疼爱，尽管她现在依旧只是个孩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沉迷上了赌博，每天早出晚归。父亲是入赘的，可他与娘亲的感情极好，可渐渐的，爹娘之间从口角有了争吵。
每每这个时候，苏灵儿都会不知所措。她也好多次陪着娘亲在夜里哭泣，可她还是个孩子，也什么也做不了。面对爹娘这没有止尽的吵闹，和无法化解的矛盾，她只能静静地当一个旁观者。
终于，她目睹了爹爹将娘亲残忍杀死的那一刻。之后发生了什么，苏灵儿不知道。那个男人在杀死自己妻子后有没有忏悔过、惊慌过，还是红着眼，一把拿起店铺里的钱，继续朝他以为的富贵之地走去。
这些，苏灵儿都不知道，她的世界一片混沌。连娘亲都被爹爹杀了，这个世界自己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连自己的妻子那个男人都可以杀，这又是怎样一个世界呢？
苏灵儿抱着头，不愿将脸朝向这个世界。她感受不到自己身体的温度，亦或许，这世界的冰冷，已将她身体同化。
耳旁是临近的脚步声，似乎是有人来了。这脚步很轻，似乎是怕惊扰到什么。但苏灵儿并不认为这脚步声是走向自己的。瘦小的她蜷缩在平安寺黑暗的角落，若不注意将无人可见，亦无人问津。
“小妹妹你饿不饿？”耳旁传来声音，似乎是在叫自己。苏灵儿茫然地抬起头。
眼前是一个少年。约么十二三岁的年纪。脸上是温和的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男孩的身影在此刻的苏灵儿眼中显得格外高大。
小女孩抬起头，呈现在冷先一眼前的是一张花脸。满是泥土和风干的泪痕，看不清原本的模样。只露出一双本应充满灵动的大眼睛，此刻却暗无神采。
或许是刚刚那具问话，唤醒了小女孩沉睡的身体，孤撸一生从小女孩小腹中传来。冷先一一笑，将手上还冒着热气的包子塞到了小女孩手上。
“快吃吧。”冷先一笑着，这笑容中却有一丝怜惜。这或许便是书上说的同病相怜。自己和仙儿遇到了奶奶，而今自己遇上这个小女孩，似乎也应该做些什么才是。
感受着手上包子传来的热度，苏灵儿似乎在这一刻也感受到了世界的温度。眸光颤动，视线从眼前大哥哥身上转移到包子上，试着咬下一口，接着便是第二口、第三口……
冷先一看着，嘴角露出满足的微笑。奶奶说过，助人就是助己。每一份善因都会累加起来。他人有难，你帮一下，日后等你落难之时，说不定也会有人向你伸出手。
冷先一享不了那么多，他只知道此刻的自己感受到了由衷的愉悦。这就是能帮到人的感觉，难怪有那么多人喜欢帮助自己。
在冷先一地注视下，苏灵儿狼吞虎咽地将一个大包子吃完。望着她鼓囊的小嘴，和尚一口没吃完就要吃下一口的模样，冷先一感到既好笑又有些似曾相识，曾几何时，自己和仙儿不也是这样过来的么？每一顿饱饭，都尤若神之恩赐。
苏灵儿吃完了，看着冷先一，也看着他手上袋子里的另一个包子。小嘴还在咀嚼着，也不知是真有东西，还是咀嚼着包子残余的味道。
见状，冷先一却是为难了。这余下的一个是给仙儿留下的。可只是迟疑一瞬，他便将包子取出，递给还眼巴巴看着的小女孩。
“小妹妹吃吧。”在包子背后，是冷先一暖心的笑。没有伸手去接，定定地注视良久，苏灵儿却是摇了摇头。
冷先一不明所以，可还是笑着将包子塞到了小姑娘手上。
没有说什么，但这次苏灵儿的眼神却是不再望着包子。看着冷先一，张开小嘴将包子一口咬下。
“唉，宿命如此，何苦挣扎？”突兀的，从旁传出一声话语。转头望去，就见一仙风道骨的老道不知何时大步走来。老道士给人的感觉十分怪异，他走路时，整个人仿若云端，可当他停步的一刻，整个人却都沉寂下来，就好似路边随处可见，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老人。
老道的目光落在苏灵儿身上，“尘归尘、土归土，一切既已注定，你又何苦挣扎？死便死矣，何故枉生尔？”
老道神色肃穆，话语中好似蕴含某种魔力，使得苏灵儿听来，原本恢复些神采的眼眸也一瞬暗淡。咀嚼的动作停下，再看手上香气四溢的包子，已是食之无味。
冷先一这才明白老道第一句话也是和面前的小姑娘说的，他虽听得懵懂，可看小姑娘的反应，便知一定不是什么好话。身子下意识就阻挡在老道和小姑娘之间。
“什么死不死的，小妹妹你别听他乱说。”看着小姑娘，冷先一语气透着焦急。
望着这阻挡在自己面前的少年身影，苏灵儿眸中似再次有了神采。伸出一只仍残友油渍的小手，紧紧抓住冷先一的裤脚。
老道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叹了口气，“造孽，然孽障已生，贫道今日只得除之。”
老道跨前一步，似乎就欲走向苏灵儿。苏灵儿身体一缩，似乎本能就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冷先一死死挡在小姑娘身前，“你，你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喊人了啊。”语气明显色令内荏，声线也明显充斥着紧张。
老道脚步一顿，视线第一次从苏灵儿身上，转移到冷先一脸上。他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眼中闪过一丝困惑。望着冷先一那张少年人坚毅，却仍充满稚气的脸，老道却是闭上眼。
口中念念有词，手上法诀掐动。少顷，他豁然睁眼。瞪大的眼瞳中血丝漫布。噗的一声，老道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望着冷先一的脸色从惊骇，许久才渐渐平复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复杂。
冷先一看的有些发愣，咋就吐血了呢？身后苏灵儿也是同样的表情。
不理脸上现出的少许苍白，老道深深看了冷先一一眼。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干枯的老脸上突兀绽出如菊花般的笑容。
“此乃老夫家传宝玉，相见即是有缘，老夫看小友根骨不凡，日后定是有大气运之人，来来来，此玉就送给小友了，算是结个善缘。”老道笑容满面。手中高举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街道上人来人往，但老道声音朗朗，好像深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冷先一直至老道把玉佩塞到自己手上，都仍处于发懵之中。完全搞不清状况。玉佩入手冰凉，可仔细感受，却又有一种奇异的温热蕴含其中。玉面上纹路繁杂，可当中的镇魔二字，触之便让人有种肃穆沉重之感。
“唉，年纪大了，肠胃不太好，小友保重，老道就先走一步了。”老道浮尘一甩，捂着肚子匆匆转身，一瞬便没入闹腾的人群，不见了踪影。
原地只余下冷先一和不知所措的苏灵儿，愣愣地目送老道离开。他们到最后都没搞清楚，这位是真的世外高人呢，还是纯粹的江湖骗子。
掂了掂手上的镇魔玉。话说江湖骗子还有不骗钱还倒贴东西的吗？冷先一忽地警觉，周围还有不少人望来，吓得他连忙把镇魔玉收好。左右看了看，低头对小姑娘道：“小妹妹，大哥哥先送你去一处地方。”
苏灵儿没有迟疑，似乎也感觉到了此时不是说话的地方。伸出小手，被冷先一一把抓住。不过在临走之时，她也没忘了将那未吃完的半个包子珍重地放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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