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江
“啾”又是一声刺耳的破空声在天空传来打断了山林中行走少年的思绪，抬头看了看天空余鱼双眼中露出向往的神色，回过神来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回到了前山，来到了那条小溪旁。忽的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少年来到那颗枯死的海棠树下趴在溪边探出半个身子向着溪水中看去，不多时一尾暗灰色小指长短的小鱼游了过来。
少年与小鱼相互对视。
一个在岸上，一个在水中。
“你很好奇溪流外面的世界吗？就如同我好奇五指山外面的世界一样吗？”少年看着那尾暗灰色的小鱼自顾自的问道，而少年怀中的娃娃似乎很不喜欢那尾小鱼，冲着小鱼龇牙咧嘴。
“唿！”一连串的破空声传入到少年的耳中，挑动着余鱼心底的那根心弦。他不知道这些神仙老爷会去什么地方，奇怪的是，这些神仙老爷们似乎有着焦急的事情一般飞的很匆忙，辨认一下方位，难道……
“啵”的一声轻响，灰色小鱼跃出水面，随即又落回溪水之中，余鱼咧嘴一笑，抬头看看天空说道：“娃娃，你说我们要不要再去大江那边看看，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天神仙老爷特别多。”说是商量，可是少年哪里给白色小怪物说话的机会，站起身子拍拍尘土，一个纵身向着山林深处疾驰而去……
余鱼这次进山的方向有些偏移，他不知道那些大蜈蚣现在去了哪里，但是他从小就在这五指山长大，除了镇子上有名的几个老猎户就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山内的情况了。五指山，顾名思意，五座算不得高大的山峰首尾相交，遥遥望去就像五根巨大的手指一般。但是就算是镇子上最出名的老猎户都没有越过五指山最后的一座山峰，就更不知道山的后面到底有什么了，原因无他在第四座山峰上有一窝大蜈蚣，生活在五指山的世代乡民都知道这件事情，不过那些大蜈蚣从来不离开第四座山峰，所以这些年来，镇子上的人包括上山打猎的猎户只要不越过那道界限就会相安无事，当然这些事情少年之前可不知道。
七年前那个十岁孩童在那个寒冬活了下来，为了生计孩童学会了砍柴，所以他要天天打柴背到镇子上去卖，后来孩童渐渐变成少年，力气长大许多的他开始偷偷跟随进山的老猎户学习打猎，再后来他在山中还碰上过进山采药的普通百姓，就这样少年将这些人最基本的生存方式偷学过来慢慢活了下来。漫漫岁月当中少年是孤独的，就如同一个孤魂野鬼，每日飘荡在山林之间。时光如白驹过隙，五年的时间唯一陪伴他的便是那个白色的小怪物，只是白色小怪物每每出现在少年身边的时候，总会给少年带来不小的困扰，要么它会惊跑少年盯上的野兔，要么便会提前采走少年看中的草药，时不时小怪物还会着实戏弄少年一番。刚开始的时候少年还是蛮畏惧小怪物的，但是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时间长了少年便越加的气恼，终于有一天少年在打猎的时候被小怪物捉弄的火冒三丈，这么长时间的接触，少年也逐渐了解了小怪物的伎俩，知道这个小怪物不过就是普通山林里的精怪顽劣成性，可笑的是自己刚见到小怪物的时候还误以为它是山神老爷的孩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小怪物这么喜欢捉弄自己，再加上少年已经半个月没有打到猎物，恼羞成怒之下少年这次并不打算放过它一直追着小怪物不放。
小怪物生性顽劣，但是同样的小怪物灵性过人，看到少年铁青着脸张牙舞爪的冲自己扑来，傻子也知道少年想干什么。“吱”的一声尖叫，不辨方向冲着山林深处跑去，别看小怪物体型不大只有成人手掌大小，但是它逃跑的速度可不慢。少年打小习武，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体魄异于常人，少年在林间跳跃腾挪犹如猿猴般灵巧轻盈，可就是如此他依旧追不上那个白色小怪物，但这次少年是下了狠心的，也不管能不能追的上就是埋头苦追。小怪物在前面跑，时不时的回头看看见少年仍不放弃，大惊失色之下叫的更加恐惧，两条小白腿舞动的就如同风车一般。
一人一怪，一追一逃……
前面逃得慌不择路，后面追的大汗淋漓。渐渐地，当少年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猛地停住身形，向着四周观察了一番，发现自己居然迷路了，辨不清方向，四周的环境也无比的陌生。但是少年内心并不慌张，他知道这附近方圆近百里全在五指山的范围之内。五年的时光说长不长，但是足以少年翻遍五指山的前三座山峰，既然现在的环境如此陌生想来自己是来到了那后两座山峰的位置，少年跳上一棵巨大古树抬头看看天色算算脚程，大概了解了自己所在方位。这会少年心中的火气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跳下古树向着白色小怪物逃跑的方向看了看犹豫了一下便不再理会转身打算回家。
“吱！”一声尖锐凄厉的惨叫从少年身后传来，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少年猛地转身，他听出了这是那个小怪物的声音，不知为什么少年内心产生一股异样的情绪，这股情绪很复杂，有失去至亲之时的恐惧，有莫名其妙的担忧，更有一股决然的狠辣，不再多想少年猛地蹿了出去。
待他循着声音发现小怪物的时候顿时被眼前的一幕吓住了，少年发誓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蜈蚣，黝黑的硬甲，腹下两排密密麻麻的细腿，最最令人恐惧的是蜈蚣头上的那对大敖，敖上布满粘稠的涎水。这时候白色小怪物已经被堵在了一块巨石之下，黑色蜈蚣尾部贴着地面整个身子人立而起，个头足足比少年高出三尺有余，黑色蜈蚣正背对着少年将全部心思放在了石头下的小怪物身上。
见此情景，少年慢慢将柴刀握在了手中，腰间与腿部同时发力，一个力劈华山朝着蜈蚣的后背劈了下去。
“嘶！”蜈蚣吃痛，一声奇异而又尖锐的嘶吼声在其口中发出，但是少年不给它回过神来的机会，趁你病要你命！不去多看一眼刚才那一刀有没有对蜈蚣造成伤害，脚下步法变化连连，快速挪移瞬间来到蜈蚣侧身，身子前冲下挫，手中柴刀狠狠向上斜撩，这一刀用足了力气所以气势更甚，只听哒哒哒的几声，锋利的柴刀将大蜈蚣的十数只细足砍了下来掉在地上，墨绿刺鼻的汁液散落一地，少年打小走拳桩，练拳法，身法自然差不到哪去，一个转身躲过了汁液的喷溅。他的爆发力足够速度够快，见大蜈蚣这会吃痛来不及回神，一直保持清醒的少年立马冲到巨石之下将小怪物抄起就跑。虽然刚才在那电光火石之间自己那点半吊子的功夫对大蜈蚣造成了一定的伤害，但是少年可不会傻到以为自己就是那大蜈蚣的对手，刚才自己是在偷袭之下才屡屡得手，等大蜈蚣回过神来，自己先不说能不能打得过那大蜈蚣，至少自己肯定会有一番苦战，在他想来在这深山老林中而且还是自己不熟悉的环境，万一受伤可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嘶”身后又传来那大蜈蚣痛苦怪异的嘶吼声，少年不做理会埋头逃跑，可是就在那么一瞬间少年心中莫名一紧，头皮发麻。前冲的身形就如一杆投掷而出的大枪猛地定在了原地，少年疾驰的速度不慢，这样一来就让他的身体异常难受，脏腑就如同翻江倒海，可是他不敢多做停留，身体条件反射般朝着身后方向射去。
“咔！”一声巨响，就在少年刚才站立的位置前方一米远处，一根如成人大腿般粗细的小树被拦腰夹断，凭空中又出现了一条黑色大蜈蚣，这条蜈蚣甚至比刚才那条还要大。少年嘴里发苦暗骂一声：“该死，这是掉到蜈蚣窝里了吗？”
心中发麻的同时，情绪也不免有些低沉，不过少年自小磨砺出来的性子可不允许他这个时候泄气，调转方向接着逃跑，这一次少年拼命狂奔，就连手中的柴刀都给丢了，现在的他可没有心思和那些大怪物拼命，他只知道活下来最重要，命没了，那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哗啦啦！”
不知道就这样发足狂奔了多久，一阵阵惊天巨浪之声渐渐掩盖了少年剧烈的喘息声，同时也掩盖了身后那趋之若鹜的沙沙声，心头那股形影不离的危机感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此时的少年大汗淋漓，衣衫尽透，心肺感觉火烫无比，似是要炸开一般，也幸好他自小习武体魄异于常人，再加上这些年每日穿梭于山林之间有的一身好体力，若是放到一般人身上恐怕早就葬身蜈蚣之口。几个喘息过后渐渐平息下来的少年调匀呼吸，看了看怀中的白色小怪物心中暗骂，一声苦笑过后不由感叹，自己打生打死拼命逃亡它可倒好竟然在自己怀中睡着了。气恼之下掏出小怪物在它的小脑瓜上狠狠的弹了一下。
“吱！”一声惨叫，正在睡梦中的小怪物被头上的剧痛惊醒过来，茫然的看了四周一眼，紧接着脸上露出喜悦之色，手舞足蹈吱吱叫个不停。少年气的好笑，打量了一下四周将小怪物重新放回怀中，心中一阵惊异，这滔滔江水之声到底从何而来？想到已经摆脱掉了身后的那些怪物，少年这会儿反倒不紧不慢起来，看看天色已近夜幕，于是凭着这些年在这山林中锻练出来的经验找了一些野果草草吃了几口躲到一颗大树上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
山林中湿气很大，露水很多，或许是昨天太累了少年直到日上三竿才慢慢醒来，一动之下全身上下疼痛无比，身体就如同散了架。少年不以为意跳下枝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稳了稳身子缓缓站起也不管身上多处疼痛直接摆起架势呼呼练拳。
等一套拳打下来余鱼这才感觉畅意许多，浑身变得暖洋洋，骨节之间劈啪作响，呼出一口浊气身体顿感舒畅通透。
这时候少年才有时间环顾四周发觉没有了那小怪物的踪迹，反倒是在大树下发现许多野果，少年会心一笑，抓起一颗也不擦拭直接送入嘴中，果子有点酸涩，少年却吃的大快朵颐。
“吱，吱吱”
终于，当少年吃完地上的野果的时候，小怪物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少年笑了笑说道：“还算你有良心，昨天为了救你我可是九死一生。说吧，下半辈子你是打算做牛做马，还是永世为奴？”
听出少年语气中那略带嘲弄的玩味之意，小怪物头一次收起顽劣的性子，瞪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通人性的对着少年点了一下头，只是少年这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一旁，所以没注意到小怪物的变化。
沉思中的少年低头想了一会，再看看周围陌生的环境想了想说道：“现在也不知道身处何方，咱们两个也算是经历过出生入死了，接下来咱们得同甘共苦争取早点回家。”接着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说起来你怎么也算是天精地华之下诞生的精灵，总是喊你小怪物怪难听的，不如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小怪物随之一喜，高兴的吱吱乱叫。
少年沉吟，很是敷衍说道：“就叫你娃娃吧。”
随即小怪物脸立即垮了下来，低眉臊眼，嘴巴一撇表示抗议。
看到小怪物吃瘪的这幅德性，少年内心却是越发的高兴，说道：“那就叫你娃娃了！哈哈哈。”
接下来好奇心十足的他带着刚被取名叫做娃娃的小怪物寻着波涛之声翻山越岭，寻了过去。
江水之声越来越大，隆隆作响。等翻过最后一个山头少年被眼前一幕震撼到了，抬眼望去辽阔的江面一望无际，遥遥向对岸望去不知几里远近，少年只知道对岸的事物已经渺小到微不可见，波涛江水卷着泛白的浪花滚滚逝去，惊涛声不绝于耳，当少年来到江边之时，那种天地之间传来的那股浩荡之气无不冲刷着他那幼小的心灵，再看着那波涛汹涌的江面少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此时的心情，仿佛天地之间就只剩下那条大江，自己站在它的面前就连渺小的蚂蚁都比不上显得渺小可怜。
江水滚滚，一道波浪越上江岸浸透了少年那缝满补丁的布鞋，少年回过神来，看到江水上游划来一条大船，船之大，仿佛十数座连接在一起的楼阁，少年举目注视久久不能释怀……
三日之后，少年带着娃娃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只是从那日以后，少年那波澜不惊的心性，就如同平静的湖面坠入一颗巨石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少年回来的第二日，当他上山打柴回来路过溪边那棵已经枯死的海棠花树，少年坐下休息捧起一抔溪水饮下，眼角余光发现小溪中多了一尾奇异的小灰鱼。溪中鱼虾众多，之所以能注意到这尾不起眼的小鱼是因为这尾小灰鱼也在注视着他，少年心中感到惊奇，捡起小石子丢了过去打算把小灰鱼惊走，只是小灰鱼尾巴一甩灵巧的躲了过去却不曾离开。同时在海棠树下肆意玩耍的娃娃发现了少年的异常，跳上少年肩头向着溪水中望去，一看之下不知道什么原因娃娃突然恼怒跳进溪水就向着小灰鱼抓去。
这一下可把少年吓了一跳，他不知道娃娃会不会游泳，万一不慎淹死在溪水之中那可如何是好。当他刚想下水救出娃娃的时候，接下来的一幕让少年心中大定，娃娃似乎能在水中呼吸一般丝毫不受影响，只见它在水底奔跑跳跃，紧紧的追逐着那尾小灰鱼。小灰鱼似乎极为惧怕娃娃，在溪水中狼狈逃窜……
思绪渐渐回归，两年后的今天少年成长了不少，在这山林之中奔跑跳跃，辗转腾挪，无比轻松，道路娴熟至极，仅仅用了多半天的功夫少年终于又再次听到了那熟悉的江水之声，心情激动之下步法便越发的轻快。只是夏季的天气就是婴儿的脸说变就变，一直埋头赶路的少年这时候也终于发现此时天空变得无比的阴暗，整个世界都仿佛被那片乌云笼罩，他没想到天气说变就变，幸好此时无风，不然的话少年还真有可能被大江汹涌暴怒的一面给吓到。阴沉的天空让少年心中打鼓，倒不是他害怕什么风浪，只因为现在是七八月份的夏季，按照常理推算这几日便是梅雨季节，如果继续前行的话赶上梅雨提前到来，说不得就得被困在这山林之中。想了想少年觉得自己如果此时就回去的话，那自己这次的行为多少有些无趣，索性脚下加快了速度，就算见不到那些神仙老爷，看看那一望无际的江水也蛮有乐趣的嘛。
不多时来到山顶最高峰的少年终于看到了山后的情景，大江依旧，不同的是江面上多了三条巨型大船，遥遥望去，每一条船至少也得有五指山半座山头的大小，三条船并列在江面之上，不知什么原因也不前行后退就是稳稳的停在原地，而三条大船的正前方，江水波涛翻滚，巨浪滔天，几十丈方圆的巨型旋涡密密麻麻，再接着少年以为自己眼花，他似乎看到浑浊的江水下面出现一个巨大的黑影，黑影游动之间搅起涛涛江水看的少年瞠目结舌。
“咔！”
天空一声巨响，一道水缸一般粗细的银色闪电直直的劈在了江面之上，吓得少年一个机灵差点没坐在地上，紧接着天地骤变乌云压顶，看着那黑压压的天空一股强烈的窒息感袭上少年的心头。紧接着毫无征兆的大雨临盆，狂风呼啸，这还不算完天空中乌云滚滚而动，雷云密布，银白色的闪电一道接着一道一刻不停地劈在江水之中。
“吼！”一声似龙吟，又似上古凶兽般的怒吼响彻整个天地，大江之上惊涛阵阵，骇浪滔天，巨大的水墙高出江面百丈有余，一个长约近三十丈左右一丈粗细的巨大黑影冒出水面，乌黑的鳞甲细密光滑，腹下对爪，头长独角，面貌狰狞。这一变故的发生使得少年再也沉不住气，转身便逃，同时一个念头在他心头萦绕：那是什么怪物！
这场暴雨下的太大，山路泥泞，大雨倾盆而下使得更加难行，余鱼深一脚浅一脚好不容易回到家中已经是后半夜的时分，怀中的娃娃还好毕竟有余鱼帮它遮风挡雨，可是少年却被冻得不轻，脸色惨白嘴唇乌青加上昨日里一番的惊吓，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在床上昏睡过去。
风声渐歇，雨声渐停，等少年余鱼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下午时分，娃娃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娃娃是山林中的精怪，天生地养，其实再大的风雨对它来说也没有什么影响。躺在床上的余鱼感觉腹中火热，饥肠辘辘，浑身沉重无比，额头滚烫，向来一个人生活的他知道自己这是生病了，就这么躺在床上放空思绪休息了半晌才勉强感觉恢复了点力气，慢慢爬起身倒了碗凉水喝下却更加难受，不得已只好多披了几件粗陋的外衣冒着小雨来到柴房生火做饭。余鱼很会照顾自己，尽管这是他自母亲离开以后第一次生病，但他知道当一个人生病的时候必须要多吃东西，不然的话只会越病越重。
不多时少年余鱼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酸辣面片汤回到了房间之内，热气腾腾的片汤上面飘着几片少的可怜的蛋花，两滴金黄的香油漂开显得拮据无比，而少年的思绪却飘到了九霄云外：那恐怖的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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