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湖心小筑
连续数日,望北楼过往之客络绎不绝,生意兴隆,可韩烈依旧愁眉不展。
韩末心生疑问,却不敢问。
邻家有一顽童,名唤王虎,与韩末相交甚好。两人自称“金兰双骄”。年岁不大却是闻名整街的顽童。王虎每日堂前大呼韩末,韩末应之,两人便是“双骄出征,寸草不生”。韩末对近日发生之事,百思不解,一直眉头紧锁。
王虎有所察觉问道:“你这几日,怎变得无精打采。”
“有些心事想不明白”。
王虎嘿嘿笑道:“莫不是害了相思之病,快说是谁家的姑娘。”
听他一说,韩末脑中闪出那个小姑娘的身影。转而又想他日还能否相见,甚至不知其芳名。只好摇头道:“休要胡说,只是这几日我爹对我严厉了些。”
王虎一摆手低声道:“不如今晚去那湖心小筑转一转如何?我听我爹和人说那湖心小筑便是人间地狱,英雄之冢。此等去处,不值得一探究竟?”
韩末摇了摇头道:“我爹说何处去得,湖心小筑也去不得”。
王虎脸色微变道:“咱们“金兰双骄”的威名就被你这胆小鬼给败坏了,到底去不去?”两人相识多年,韩末从未争过王虎,见他这般说,也只好点头。
天色渐晚,望北楼也要打烊,白天迁客骚人饮茶吟诗,晚上纷纷赴那“人间地狱”。
目送客人走尽,韩烈长叹一声,身影有些萧索。
“韩郎中,为何事叹息?”
韩烈闻声一怔,转过身来,手上多了一把长剑,倒映烛光,吐露寒芒。却看说话这人正是那日的老者,老者呵呵一笑:“韩郎中不必紧张,我可不是寻麻烦的。”
说罢伸手入怀,掏出一物扔向韩烈。韩烈只觉手上一沉,此物颇有些分量。借着烛光,仔细一看,竟是一块玉佩。洁白如雪,佩身刻有凤纹,背面花纹减淡,下方印着一个“羊”字。
韩烈面露惊色,死死盯着玉佩,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者轻捋长髯,笑道:“贫道许旌阳。”
韩烈怔住片刻,整理下衣袍,便行了一个大礼,恭敬道:“还望真君相助”。
老者连忙扶起韩烈,笑道:“郎中请起,我来此地就是尽我微薄之力,此物一直在我身上,我一直在想是否交给那小子,不如你来做个决定。”
韩烈摇了摇头,将玉佩还给了老者,说道:“还是不让他知道的好,是福是祸尚未可知?待到时机成熟,便有劳尊驾了”。
老者神色微变道:“莫非,有麻烦上门?”。
韩烈苦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枚黑色玄镖,递给老者。老者接过一看,此镖通体黢黑,头尖尾短,尾部刻有两个小字“琅琊”。老者微闭双眼,叹道:“他们也容之不下”。
“既然躲不过,那就只有放手一搏,还望真君带着他远离此地,最好隐姓埋名,找个僻静处,终了此生。”
老者点了点头:“在这望北楼赊了三年的帐,也该是还账了,不过我需离开数日,去办一件事。如有性命之忧,切记走为上策,保全性命要紧。”
正当此时,韩末和王虎奔着湖心小筑而去。
“阿末,你爹要时发现你深夜未归,会不会赏你一顿拳脚。”
韩末想到老爹最近愁眉苦脸,这怨气要是一股脑全发在自己身上可如何是好,当下停住脚步,不想再去。王虎看到韩末顿住脚步,暗恨自己嘴碎,只好呵呵一笑:“阿末,你家生意兴隆只因北方战事危矣,所以南渡逃难的人多了,你家不也是北方人士,所以你家老头愁眉苦脸的”。
韩末点了点头,随后问道:“你怎么知道得如此详细?”
王虎拍了拍胸脯笑道:“也不看看我王虎是什么人,乌衣巷的王家也与我有几分渊源”。
韩末打断他道“不要吹破了牛皮,既然要去湖心小筑,那就快走吧”
湖心小筑虽名小筑,却有望北楼数倍之地,日落张灯结彩,天亮人声渐息。亭台楼阁,一派莺莺燕燕。坊间人云:“小筑温柔乡,中原英雄冢。”可见建康繁华,北方战乱肆虐,相较之下,令人唏嘘。
过了长桥便是小筑大门,此时大门敞开,出入者络绎不绝。韩末和王虎就似无头苍蝇,往里乱闯,却被门口小厮阻拦,拱手笑道:“两位小爷且慢。”
见被阻拦,王虎怒道:“你这懒汉,不知我两金兰双骄,还敢拦我二人去路?”
那小厮笑道:“金兰双骄倒是听说过,两个街边顽童罢了,别的俺不管,就是这进门钱,你们拿不拿的起?”
听到这里,两人均是一怔,周身一摸,半个铜子儿都没有。两人均是偷跑出来,未曾想过拿些钱财。小厮见二人身无分文怒道:“两个小娃,无钱还来消遣本大爷,真是找打。”说罢,撸起袖子冲着二人走来。二人见此情况,一左一右分散跑开,一会儿便没了踪影。那小厮也不知追谁,看他们已经跑远只好作罢。韩末跑了一段,未见有人追来,心中稍定。
等了半晌,迟迟不见王虎寻来,心道:“莫非被那小厮抓了去?若被抓住少不了皮肉之苦。定要救他出来”。韩末打定主意,抬头望了望小筑高墙,施展身法,一跃便上了墙头。韩烈善于轻功,有一技名曰:“九星禹步”。施展起来,步步相接,速度飞快,身形似燕。韩末从小便练习这“九星禹步”,韩烈也毫无保留,但是从未教韩末任何拳脚招式,否则也不会被一小厮逼到这般境地。
韩末骑在墙上,俯视院内,帘幕珍珠串,柱础范金纹,阁楼长廊青纱帐,帐上线绣海棠花。一派莺莺燕燕,人面相映花落红,玉莲罗琦步步生。韩末看着院内景色心道:“果真是温柔乡,入了进去,怕是再也出不来了。”韩末跃下墙去,一个翻身闪进阁楼黑影之中。阁楼只有两层,已是院中最高建筑,韩末不知何处寻找王虎,在院中难免不被发现,眼看阁楼不高,顺着前沿爬将上去。翻过朱栏,身子落定。透过阁栏观察院中情况,正待入神,忽听阁楼间有阵阵水声,随后便是女子细语。
”莲儿,再添些热水。”
“是,阿姊。”
左侧朱门微开,一个小丫头应声出来,韩末急忙翻身上了房梁,饶是身法迅捷,也险被发现,惊出一身冷汗。待到小丫头远去,韩末悄然落地,把门推出一条细缝,向里望去。
屋内烟熏缭绕,中央放着半人高的木桶,旁边有一道倩影,白衣似雪,玉手轻解罗裳,拨开头上玉簪,乌发轻垂。当真是肌肤映雪,腰似游龙。韩末哪见过这般香艳之景,当时看的眼睛发直,口干舌燥,读书所学君子礼仪也抛诸脑后。女子不曾转过身来,未得窥见芳容。韩末好奇心起,便一直等着女子回眸,不觉看得入了神。
“啊,有贼人。”
一声尖叫传来,让韩末瞬间回过神来,刚才那丫头去而复返,撞个正着。楼下呼喊声骤起,韩末暗道一声糟糕,四下观望却无可退之路。此时屋中女子推门走了出来,早已穿戴整齐,妆容虽卸,素面更显精致,一身素粉宛若三月桃花。韩末傻模傻样看得痴了,听得女子轻咳一声,才将思绪拉回。女子皱了皱眉道:“还不进来,难不成想被抓了去?”然后又和名唤莲儿的小丫头交代了几句,引着韩末进了内堂。
女子扶凳坐下,抬眼轻瞟韩末,柔声道:“你也坐吧。”
屋内热气未散,蒸汽缭绕,又想到刚才“良辰美景”,韩末心生尴尬,脸色微红,额头冒出汗来。女子见韩末窘态,微微一笑道:“偷窥之时不曾脸红,此刻却难为情了”。韩末扬手抹去脸上汗渍,不知如何应答。
好在莲儿推门而入解了尴尬,对着那貌美女子说道:“阿姊,我将那些闲汉打发了。”
女子摆了摆手,说道:“我有些乏了,随我回房吧。”此语入得韩末耳中,却会错了意,自以为风尘女子都这般随便,赶忙站起道:“多谢姑娘美意,只是天色已晚,应尽早归家,家中长辈不至担心,还望见谅”。
女子脸色微变似要发怒,身后的莲儿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这汉子也忒自大了些,我家姑娘是在和我说话,你却搭起了话。”
韩末脸色通红,心道自己的一世英名,将要毁于一旦了。
女子也是微微一笑,便不再计较。韩末也知不便多待,说道:“今夜多谢姑娘搭救,还未请教姑娘芳名?以便来日报答。”
女子细眉一挑,问到:“你打算如何报答于我?”
韩末只是顺口客气一下,没想到这女子不饶。顿了顿道:“姑娘若有吩咐,只要韩末能做到,必会相依。”
女子掩口笑道:“你这小顽童,还这般正经。”
却见韩末脸色严肃,也不好再挑逗于他,便说道:“我名唤宋祎,你也别唤我姑娘了,像莲儿一样叫我阿姊吧。”
“阿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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