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杀猪
小峰岩突出在一处高约百丈的悬崖上，往前十丈就是这座悬崖的崖口，四周除了这块三丈来高的小峰岩外，就再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虽然预见到了危险临近，不过在这种环境下苍羽也没有其他选择，只能是紧握着短剑死死地与李无情挤在一起，与身后的李无情互为依靠，形成一个可攻可守的阵势来。
而李无情在这个阵势里就显得极为重要了，因为二人中只有他有远攻的手段，需要他紧盯着正对面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旦那里出现什么异变，他的箭矢必须在第一时间就要发射出去，为手持短剑的苍羽争取到足够多的反应时间。
这种攻守阵势，二人曾经频繁使用过很长一段时间，配合起来已经极为默契。
不过因为此刻处境比较被动，所以使用起来还是颇为耗费心神，这便让原本就极为紧张的二人，更是越发变得惶恐不安起来，涌动的情绪里胀满出一团团炽热的气流，心也止不住的突突直跳，握着兵刃的双手，更是早就已经被汗水浸湿。
随着密林中的沙沙声越来越响，紧靠着小峰岩的枝叶草丛也开始肉眼可见的晃动起来，并且晃动的一阵比一阵剧烈，显然那发出声响的不明物体此刻已经来到了他二人的对面。
而就在二人想要看清楚这临近的究竟是何物时，那棵离小峰岩最近，被足有半人高的草丛围在正中间的小树，在剧烈摇晃了三五息之后，竟忽的一下静止了下来。
随着沙沙声的消失，小峰岩突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之中。
“咕隆！”
此时的李无情，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忍不住的咽了下口水，可那原本几不可闻的声音，却如同惊雷一般在二人的心中炸裂开来，让他们的情绪几乎来到了崩溃的边缘。
这十年来，二人狩猎无数，遇到过的凶禽猛兽不胜枚举，甚至有数次险些被逼入绝境，可像今天这般让他们紧张压抑的情况，也只有在他们刚开始逃亡时才有过。
只不过那时候他们面对的是无数异兽的围追堵截，以及几乎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明天。
而此刻让他们感到恐惧的，却只不过是一个莫名出现的未知之物，以及随之可能会出现的危险罢了。
两者相较起来，远远不在同一个层级之上。
按理说，此刻的境况也未必见得就有多么糟糕，那发出巨大动静的未知之物，也许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野兽，亦或是一只低阶的异兽而已，在经过这许多年的磨砺后，他们本该处变不惊，自忖有足够的应对之策才是。
可恰恰相反，在他们小心谨慎的度过了几年还算安稳的日子后，猛然间再次遇到了这种明知有危险，却又逃无可逃避无可避的情况，那早已被 他们锁在心底深处的恐惧，才又再次跃上了心头。
也许从昨夜苍羽决定往西去找上官嫣然开始，二人心中禁锢住这种恐惧的枷锁就已经松动，只不过直到这一刻才完全崩裂开来。
他们真正害怕的，其实并不是隐藏在这草丛中的未知之物，而是失去这么多年得之不易的安稳生活。
因为从这一刻起，这种安稳的日子就真的不复存在了。
“吁……”
李无情目视着前方，一对嘴唇微颤着呼出了口中的气息。
这一口气前后持续了足足二十息的时间，待最后的一丝气息归于平静之后，李无情那紧蹙的双眉刹那间舒展开来，紧接着便见他松开了紧捏着竹箭的右手，而那拉满的弓弦随即便“嘣”的一声，前后晃出一道莹闪的光影来。
“咻！”
一道尖锐的啸鸣之声，竹箭便雷电般疾射而出，径直掠向了对面的草丛。
而就在竹箭飞抵的一刹那，安静了还不到三十息的草丛，由内而外轰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气息，这股冲天而起的劲风，将四周的草茎叶脉撕裂成大大小小的碎片，被其裹挟着抛向空中。
“呜噜噜！”
随即一声闷雷般吼叫，一道圆鼓鼓的黑影自草丛内一跃而出，电光霹雳一般疾飞向二人所在的位置。
二人正严阵以待，见那风中碎裂一般的乌光闪过，李无情眼疾手快，三支竹箭已经接连射出，而苍羽则祭出手中的夜魔剑，向前横跨一步，手臂翻转之下，那短剑便在他的指间旋转起来，立时在二人身前形成一道剑影盾牌。
被搅动起来的气流，随即爆裂而出，直吹着四周的虚空呼呼乍响。
那道黑影见前路被封，也是用力一翻，身体拧转着就向一侧顺势一跃，避开了第一支向其射来的竹箭后，后背一甩，立时就从身上飞出了一根足有十寸长，乌黑宛若铁钉一般的细长物体。
只见一道乌光闪过，第二支竹箭“砰”的一声，霎时间断为两截。
那黑物斗转不停，想继续向着一侧跃出，可身在半空之中，前劲已失，又后继乏力，只稍稍侧移了不过一尺的距离后，便重重的坠落下来。
好在四足在最后时刻及时翻转了过来，这才勉强稳住了落地的身形，不至于腰背着地。
可也正是这一通慌乱的动作，黑物未能避过那射来的第三支竹箭，箭尖一道疾刺，一下就贯穿了它的右耳，将其整个撕裂了下来，钉在了身后的树干之上。
落地后的黑物感受到耳朵伤口上传来的疼痛感，直发出一阵“嗷嗷”的惨叫之声，鼻孔里“呼呼”出着热气，瞪着两只血红的大眼，盯着二人看去。
此时此刻，李无情与苍羽二人才最终看清了这黑物的模样，尖嘴獠牙，背生尖刺，身披一层乌黑鳞甲，赫然正是一只二阶异兽——乌鳞脊毛猪！
看清乌鳞脊毛猪的一刻，二人皆是长吁了一口气，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头才真正落了下来。
原来，乌鳞脊毛猪虽也是一只二阶异兽，可与豹狼相比，威胁性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甚至远不及许多一阶的异兽来的凶猛，其唯一的攻击 手段仅仅是它背生的一根尖刺。
虽然乌鳞脊毛猪的背脊上长满了这种细长的尖刺，可能发动攻击的仅有生长在颈骨上的那一根，一旦这仅有的一根尖刺射出，乌鳞脊毛猪就再 没有了其他的攻击手段，也就算彻底失去了威胁。
而嘴中的那对看似骇人的獠牙，实则不过是乌鳞脊毛猪专门用来开山辟路的工具而已。
在其射出了利刺之后，乌鳞脊毛猪就算是用脑袋撞，也不会想到利用它这对尖利的獠牙对敌人进行攻击。
而且乌鳞脊毛猪还有个特性，一旦它认定了攻击目标，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绝不会中途逃走。
所以此刻对李无情二人而言，这头乌鳞脊毛猪与那砧板上的鱼肉已是无异，他们想如何宰割都可以，只不过想要将其击杀，还需要再费些周章。
因为乌鳞脊毛猪的身上除了长满了长长的利刺之外，还有一层十分坚硬的皮甲，这层皮甲由一片片宛若鱼鳞的扇形甲片组成，乌黑透亮，虽薄如蝉翼，却坚比金石，想要将其穿透还是颇为不易。
也正是因为皮甲的这些天然的特性，加之乌鳞脊毛猪的数量众多，乌鳞甲便成了各路修士炼制防具的首选材料，所以乌鳞脊毛猪大会被各路修士大肆猎杀，一度到了灭绝的边缘，最后还是由金石谷、草木堂、天水门、炎火宗、玄土殿五大宗门联合出手，将残余的乌鳞脊毛猪圈养在各自宗门内，才勉强保住了其种族不被灭绝。
“居然是一只乌鳞脊毛猪！”李无情缓过神来后，无不感慨的说道。
他腰间的储物袋内，正好就有一件由乌鳞脊毛猪的皮甲炼制而成的法宝乌鳞盾，只不过因为灵气尽散后，储物袋已经无法打开，故而一直无法取出。
此刻再见到乌鳞脊毛猪，竟让他有一种说不出来怪异的亲切感。
“离这里最近的是草木堂，这头乌鳞脊毛猪多半就是从草木堂的灵兽山跑出来的。”苍羽仔细瞧了瞧这只乌鳞脊毛猪，略一思索，道。
李无情闻言也是点了点头，随即目露贼光的说道：“这头猪可真是好东西啊，浑身是宝，这身皮甲可以做套防具，而背脊上的尖刺正好我的竹箭可以用到！刚出门就遇到好事，看来这西行之路必定能够顺顺利利！”
李无情想象着将这头乌鳞脊毛猪大卸八块，其上有用没用的东西都已经在脑中过了一遍，在他看来，最有价值的还就是它身上的这层皮，以及那些长在背脊上的尖刺。
他也已经在心中暗自思索着对策，如何在猎杀了这只猪后，能将这些东西全部弄过来。
在他的想法中，苍羽必定会与自己强意争夺一番，最好的情况也只是自己能从这两样东西中夺下一样来，只是这样的话，自己又实在是不甘心。
就在李无情脑筋飞转之时，苍羽却是在一旁不停的咽着口水，与李无情的想法不同，此刻在苍羽眼中，这头乌鳞脊毛猪完完全全就是另外一副不同的模样。
排骨、里脊、肘子、五花、腰子被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一张石台案板上，石台的一旁点着柴火，上面吊着一口大铁锅，锅里正炖着鲜浓的骨头汤，而这熬汤的骨头也并没有敲碎，虽整体没在汤中只留有一对獠牙露在了外面，可却并不难看出，这汤骨赫然正是一整具乌鳞脊毛猪的骨架。
这锅骨汤经过长时间的熬制，已经呈现出一种浓郁的奶白色，汤汁浓稠，虽还未出锅，一股醇烈的骨香便飘散开来，如水蛇般在苍羽鼻腔内肆意游走。
苍羽拿起汤勺，用自己的粗陶碗满满的盛了一碗，再在上面撒上一些蒜花，碗口贴在嘴边，浅尝一口，只觉浑身轻颤，唇齿之间荡漾着难以言喻的骨肉香味，久久不能散去，待完全咽下，汤汁更是回味悠长，让人欲罢不能。
“师兄？”
李无情见苍羽正不停咽着口水在那里傻傻发笑，立时就觉得莫名其妙，忍不住的开口喊了一声。
而苍羽被李无情这一喊，那已经递到嘴边的汤碗，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眉头紧蹙着还左右查找了一番，见确实是自己想的太多了，还不由得唉声叹了一口气出来，极为不满的回身瞪了一眼李无情。
李无情被苍羽这么一瞪，更是两眼发懵，云里雾里的实在找不出缘由来。
“师弟，你别愣着了，咱们还是赶紧解决了这头猪，免得夜长梦多！”苍羽轻咳一声，义正言辞的说道。
李无情正想着苍羽为何要瞪他，也没有注意听他说话的内容，很随便的就“嗯”了一声，可回过神来一想，立时就横鼻子竖眼的朝苍羽看去。
只是此刻苍羽已经转回了身，只留着一个后脑勺对着他，李无情无法找他理论，也只得“哼”了一声，把这口气憋到肚子里去了。
而受了这一肚子冤枉气后，李无情再看那乌鳞脊毛猪时，更是两眼冒火，不等苍羽吩咐，“咻，咻，咻”的就一连射出了数箭。
不过这箭毕竟只是竹子做的，射在乌鳞脊毛猪的皮甲上只发出了几声“叮叮”声，便纷纷落在了地上，并没有对其造成什么伤害。
乌鳞脊毛猪刚开始见有箭支飞来，还左右躲闪了一下，看上去还颇为忌惮，可发现这箭并不能伤害自己后，竟一下趴在了地上，动也不动的昂着头，朝着李无情“嗷嗷”直叫起来，颇有挑衅的意味。
苍羽见此不由得一愣，而李无情更是火冒三丈，并指就抽出三支箭，一下架于弓弦之上，运足了内劲，猛然将这股力道都集中在了捏着三只竹箭的两指之上，而此刻的檀龙木弓，也已经被他拉至满弦。
“敢笑我，你这头蠢猪，去死吧！”
李无情怒不可遏的一声爆喝，随即两指一松，三声清脆悦耳的箭啸之声，带着无尽的杀意，如蛟龙出海，风卷残云一般，向着乌鳞脊毛猪的眉心疾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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