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饥渴
席尔斯特抽刀便退，灵魂力护住全身的同时将手中双刀舞出眼花缭乱的轨迹，激起源源不断的刀气与灰色的飓风相抵消，身形稳固如被海潮击打而岿然不动的礁石。
刀身划开飓风，发出金铁交击的清脆震响，怒号的风在席尔斯特面前被强行一分为二，连一缕气流都没法越过两把长刀组成的防线，但他的脸色却越发严肃。
“啪嗒。”
两三片灰白发皱的鳞片掉到了地上，席尔斯特身上的鳞片接连逐渐褪色、老化、脱落，强健的肌肉也开始有了疲软松弛的迹象，几分力不从心之感油然而生。
“这风可以磨耗生命！即使是秩序级的灵魂力也不能防住，不能拖了。”席尔斯特很快明白了灰色飓风的本质，气势节节攀升，规则之力被引动，至此再无保留。
“好……饿，好……渴。”
缪落抓着一片属于盗火者的残片塞入口中，嘴唇张开，一排排恐怖的尖牙轻而易举地碾碎了军团级战争兵器的部分身躯。
过度膨胀的肌体将上半身的铠甲直接撑爆，原本镶嵌在身体内外的瑠石如同被烈阳暴晒的冰块般融化，流向身体各部，幽蓝的色彩点亮一根根经络，构建出比一般人族还要复杂的内循环系统。
“好饿……好疼……”
缪落咆哮着扑向不远处的一台悍将，但膨胀后比起悍将还大出一圈身体和混乱的精神让他难以把握平衡，径直撞上了悍将劈来的刀锋。
“砰——”
紧跟在沉闷的碰撞声后的是悍将连“人”带刀四分五裂的炸响，中级战争兵器在缪落撞击之下脆弱得像个腐朽的烂木桩，雄浑的灵魂力防御没起到半点作用便被撞得七零八碎。
缪落捡起悍将散落的几颗供能中枢，张开成近乎一百八十度的嘴将其中一颗吞入口中，咔嚓咔嚓的咬着。
“鳞人王庭武技，其二
弋雨燕。”
席尔斯特的背影出现在缪落眼前，前者右手长刀的刀尖正擦过雪地，留下一段冰碴跳跃的弧线。
当低语响起，一切已然发生。
一片雪花慢慢悠悠地飘下，轻轻落在缪落的头顶。
“嚓！”
雪花突然裂为两半，耀眼的刀芒从缪落体内透出，好似长龙般直跃上天际，后者膨胀的身形当即左右分家，切口平滑如镜，刀气错杂。
“提前分裂躲开斩击？居然比‘弋雨燕’还快。”席尔斯特扫了一眼被斩开的缪落，左手之刀消失又重现。
“虚灵流杀法。”
几米外，缪落分成两半的身上多出了无数横七竖八的细线，“咔嚓”一声碎成了一地的小方块。
“把大脑分裂也没事吗……”
席尔斯特向前踏出半步，一只手屈起五指，遥遥向那堆看上去死得不能再死的方块虚按：“就这样不像怪物的死去吧。”
“积流为川。”
规则之力应声而动，一股极重的潮气忽然产生，湿润了干燥的寒风，漫天的飘雪化为晶莹的水滴汇聚在一起。
水滴聚成涓涓细流，细流又汇为汩汩河流，眨眼之间，在振聋发聩的水流喧哗声中，气势磅礴的“瀑布”奔涌垂落。
构成“瀑布”的每一滴水都是天然的、普通的，但极东冰原的极寒无法冻结它们，肆掠千万年的狂风不能吹动它们，因为蕴含在普通之下的，是世界的基础——规则之力！
“禺……疆。”
嘶哑的呻吟穿透水瀑的喧哗，仿佛是直接在席尔斯特的脑海中回响。
瀑布轰落，水汽将世界氤氲得朦胧一片。就像普通的水流不可能影响到硬度堪比钢铁的冻土一样，席尔斯特招来的瀑布产生并没有什么把地面砸出一个大坑之类的景象。
但每一台进入浓厚水汽形成的白雾中的战争兵器都悄然消失了，水浪腾起间，上百战争机器不见了踪影。刚刚赶来的一台巨灵被这尚不能没过它脚趾的水流一点一点拖向水面之下，如同水下有着深不可测的海沟一般。
滚滚白雾中，一缕干燥得反常的风拂过席尔斯特的脸颊，几片发白发皱的鳞片掉了下来。
席尔斯特霍然一惊，心神震撼间，莫名的危机感令灵魂力下意识的倾泻而出，空间顿时炸开密密麻麻的裂纹，犹如黑色的蚕茧把他包裹起来。
无论是光线、空气，还是四周游离的灵魂力、规则之力，但凡靠近以他为圆心的直径三米之内，一切都被强行驱逐开！
下一瞬，节刺嶙峋、尖爪凌厉的手掌不知从何处探出，狠狠拍上空间裂痕构成的茧，带起的呼啸好似闷雷阵阵，其力道之大令人咋舌。
可惜空间这种玄而又玄的属性并非单靠力量大便可撼动的，不见保护着席尔斯特的茧有丝毫晃动，却见那只手掌被裂缝中逸散的能量切得稀碎。
“吼！”
缪落黑色雕塑般的身形分开白雾，看上去毫发无损，方才损伤的手掌转眼复原。
眼前什么都看不见，耳中什么都看不到。
只有饥饿，只有干渴。
只有风在聚集，只有风在尖笑。
沁入脑海的是什么感觉，寒冷？坚硬？干燥？
不是，不是的。
这比寒冷还要无情，比坚硬还要顽固，比干燥还要枯寂，不论你身在何处，不论你多么强大，它永远守在不远处对你露出阴恻恻的笑脸。
这不是风。
是……死亡。
“禺疆！”
席尔斯特听到痛苦的咆哮，紧接着，眼前的“茧”迅速淡化，回归于原本的空间，调动起来的规则开始有了不稳定感觉，灵魂力被逐渐瓦解。
“很微弱……
但依然是规则的力量。”
席尔斯特眉头皱起，果断闪身消失在原地，同时加大对规则的掌控，躁动的规则之力再度完全归于席尔斯特的掌握。
“弋雨燕。”
一道清光对着缪落贯穿而下，这一刀是席尔斯特以纯粹的规则斩出，虽是声势不显，却如瀚海降临、水泽灌顶般让人心生不可阻挡之意。
“不周风！”
缪落咆哮跃起，颜色已然接近黝黑的不周风在他背后凝聚出一尊栩栩如生的形象，卷起浩荡暴风撞了上去。
…………
“嗯？”
琨一剑荡开劈面而来的银电，侧头看向远处。
目光所及，但见一尊宛若实体般的形象屹立北方，那形象鸟身人面，四条青光在其双耳、双足之处缠绕游动，活灵活现似蓄势待发的青蛇。
琨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存在，却不觉得怪异，看着那鸟身人面的形象反而心生庄严神圣之感。
就像……就像……他升入秩序级感悟规则时，偶然面对安宁之王的神迹的感觉！
这……
短暂的恍惚间，一道银影咻地掠过琨的身边，在极速之下延伸成一条直线射向鸟身人面像。
酉！
难怪狮子座和寅与翡玺等人战斗时不见它踪影，原来是参和到琨和午的战局中……或者说，是被发现它的琨强行擒了过来。
“提前退场可不太礼貌。”琨淡然地望了过去，那双青白双眸犹如产生着无穷的引力，周遭的世界逐渐向着琨拉伸，纵使酉极速飞遁，却是在慢慢倒回。
“嗡~”
五轮玉环扭曲着空间降落在酉周围，后者倒回的趋向顿时缓解。
“魂鸣，仲夏夜之梦。”
剑气若月光洒落，未有半成杀意，唯余淡淡的舒适浸泡身心，一剑遮罗天际，恰似黑夜如纱，挑拨躁动的闷热无声倾述着脉脉温情……
“吼！”
突如其来的长啸响彻云霄，震碎了舒适愉悦的幻梦，全身剑痕交杂的两台荒级战争兵器跌下云层，与琨拉开了距离。
“闭嘴啦，坏狮子。”
绀玉笑嘻嘻地飞过狮子座大山般雄伟的身躯，左手扬起，黑红色的羽刃凶狠地咬上狮子座的脖颈。
“吼——”狮子座甩尾扫开后方翡玺的攻击，张口吐出毁灭光波贯彻天地……
另一边，贝琳娜扛着犹如正午的炽烈阳光铸就成的等身大剑，飞身一剑朝寅劈下，后者一半身体忽然虚化，令贝琳娜这一剑劈在空处的同时双爪齐探，十指刮开空间道道白印。
“血锁。”
殷红的锁链及时缠上寅的手爪向后一扯，白印以分毫之差擦过贝琳娜腰际，划出一连串炸音。
贝琳娜趁机一脚踩在寅伸出的手上，屈膝一跳落到阿盖尔身边：“干得还不赖，矮子。”
“没有后面的称呼倒也勉强算一句好话。”阿盖尔皮肤表面开满了艳丽多姿的玫瑰花纹，整个人妖异无比，散发着让人心悸的气息。
“别多话，有东西来了！”贝琳娜罕见地将视线从寅的动作上偏移开来，一个不规则的黑点正迅速放大。
“那是……什么东西？”声线变得颇为中性的阿盖尔皱起了眉头，但对面的寅则已经极掠而起，冲了过去。
“管他的，打断它！”贝琳娜掷出手中的大剑：“我裁定，镇压！”
光芒灿烂的大剑迎风暴涨，按照贝琳娜提前计算好的落点直直坠下。
就在此刻，变故突生！
那飞来的不规则黑点陡然地悬停在空中，两道青光自那飙射而出，其中一道打中寅，堂堂荒级战争兵器竟似被青光轻松粘住，纠缠着掉到了地面上，另一道则像是极端锋利所汇聚，自下而上斩开坠落的大剑后消失在茫茫苍穹里。
这时，阿盖尔和贝琳娜才发现那不规则的黑点居然是一个膨胀得形体扭曲的“人”！
“禺疆……”
那“人”张开满口利齿，吐出一个两人从未听过的词汇。
“快防御。”属于席尔斯特的声音灌入阿盖尔和贝琳娜的耳中，后两人不疑有他，果断释放出层层灵魂力护住全身。
有风吹过……
保护阿盖尔的血雾，保护贝琳娜的金色光罩毫无铺垫地消融殆尽，就像从来没有被两人唤出来一样。
“规则之力？！”
贝琳娜脱口说出影响她灵魂力的力量，满脸讶色，她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灵魂力并非是被别的灵魂力抵消瓦解掉，而是被一种更高层次的力量给直接“抹除”，或是说——“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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