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雷山非山,沈澧未礼添新谜
又一具尸体滑落冰窟。
雷一刀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扭动身子,未几又缩回那五短身材去。
他穿好一身黑衣,回身,远远望见冰面上一人。
江晚山。
“怎么?又要妨碍我?”黑衣人低着头从他身边走过。
“停手吧。”
黑衣人忽然抬头看他一眼,然后不住地嗤笑,气息自鼻孔喷出,满是不屑。
黑衣人没理会他,径自走了。
莫风尘气喘吁吁地跟上来,“怎么?”莫风尘问道。
“又有人死了。”江晚山道。他紧握着拳头,握得指节发白。
“谁?”
“苏土。”
尸体还没完全沉没,莫风尘一眼看见,探下身去,一手拽住那尸体的衣服,一手揽住腰身,往冰面上拖,半天才拖上来,定睛一看,确是苏土。
“我记得他早已死了。”莫风尘看着这具尸体,十分诧异,可也不得不承认,这就是苏土,只不过是客栈掌柜的打扮。莫风尘细想,也觉察出了不对,早前那具尸体虽然穿的是苏土的衣服,但脸已经被泡烂了,身躯也被泡透,很难看出究竟是谁。
所以真正的苏土并没有死,而是扮成了掌柜的样子躲在客栈中,伺机而动。
莫风尘想的,也正是江晚山所想的。
莫风尘俯身察看苏土的身子,“这是新伤,谁干的!?”
“我杀了他。”江晚山此时却抛出一句惊人之语。
“什么?!”
“他原本不必死。”江晚山冷冷地说。
“为什么?!”莫风尘揪住他的衣襟,“你不是这样的、你不是这样的人!”
“够了!”江晚山掰开他的手,“难道不是你把我想得太高尚?既能杀得剑无瑕,如何杀不得苏土?”
莫风尘沉默不语。
“十几年过去,你已不是当初的江晚山。”莫风尘摇头。
“你岂非也变了?”江晚山道。
莫风尘闻言,心中一时百感交集。
“人都会变的。”莫风尘说。
“能告诉我为什么杀他么?”莫风尘望着他,仿佛在乞求着什么。
这下轮到江晚山沉默了。
风雪仍旧狂暴。
江南。
玖福楼,听潮亭。
桌边除一碗褐色的汤药外无它。
沈澧坐在椅子上,沈三儿立在一旁。对面坐着一个人,被几条碗口粗的铁链束住手脚,五花大链在椅子上,口中竟也横叼着一条铁链,将下颚最大限度撑起,使其难以张合。
那人渐渐苏醒,挣扎着想要脱出,却半点不得动弹,想要说话,却也因为口中的铁链,半句说不出,只能发出“呜呜啊啊”喊叫的闷声,涎液顺着脖颈淌在衣服上。
那夜大雨,风、柳二人携苏水所佩剑走后,沈三儿又背着沈澧折将回来。“你是没救了。”沈澧对着苏水的尸体摇头道。言罢转向剑磐瑕的尸身,竟露出一丝诡谲的笑。
“你却还有得救。”
雪停了。
地上已有薄薄一层积雪,在亭中俯瞰,一大片绵延的白。
沈澧望着对面正在奋力挣扎的剑磐瑕,微微颔首,抚掌而笑,仿佛在欣赏一场绝妙的戏剧。
沈三儿对此人颇有几分嫌恶,但碍于三少爷的面子,也不敢对其表露出不满。
“三儿,你不喜欢他,对不对?”沈澧笑着问道。
沈三儿没想到三少爷会突然这么问自己,先是一愣,而后垂眸道,“不敢。”
沈澧皱起眉,“三儿,我不想你这样。”他两根颀长的指头抵起沈三儿下颚,微微出劲使她平视自己。
“无论你喜欢不喜欢,但说无妨。”沈澧春风般的眉眼烙在沈三儿眼里,沈三儿登时又撇过头去,不再看他一眼。
“三少爷喜欢,三儿就喜欢;三少爷若厌恶,三儿也一样。”沈三儿道。
“其实你不必......”沈澧话说到一半,叹了口气,又咽下去。
“把他口中的链子解了吧。”
沈三儿闻言,疾步走去一把将铁链拽下,一手扭断丢入河里。
“你是谁!”剑磐瑕狂怒着嘶吼道,“放开我,看我不杀了你!”
“还不肯安静?”沈澧皱眉道。
沈澧一个眼神,沈三儿便心领神会,将那碗汤药拿了在手中,冷笑道:“这是上好的哑药,灌下去半刻钟就能把人变成哑巴。哦对了,这剂方子还是莫风尘给配的。”
剑磐瑕一听“莫风尘”三个字,神色当即狰狞起来。
“拿你那锈死的脑袋想想,三少爷想要你死,还用得着等到今天?”沈三儿在剑磐瑕耳边道。炽热的鼻息喷得他脸一阵痒。
“三少爷要和你谈一笔生意。”
“这是谈生意的样子么?”剑磐瑕望了望周身的铁链,冷笑道。
“剑二公子,这笔生意,你不谈也得谈。”沈澧微笑道。
沈三儿俯身在剑磐瑕耳边呢喃了些什么,剑磐瑕脸色骤变,紧接着额冒冷汗,牙关紧咬,周身锁链铃锒作响。
“可知此为何物?”沈澧漫不经心地问道。
“......”剑磐瑕狠咬牙关,上下唇不住打颤。
“五毒赤练蚁。”沈三儿接话道,“一种毒物,喜食酒肉,在人腹中可活一百六十四日之久,若无酒肉下肚,便在腹中撕咬至肠穿肚烂,并且你肚子里这只蚂蚁只听我的话,我要它咬你,它便咬你,我要你死,它便咬你到死。”
“明白了么?”沈澧笑道。
剑磐瑕疼得龇牙咧嘴,又奈何不了腹中的五毒赤练蚁,只得闷声答应。
沈澧颔首。
沈三儿揪起剑磐瑕一侧耳朵,又细声呢喃了一通,剑磐瑕这才恢复过来。
“当然,沈某自不会亏待剑二公子,”沈澧道,“事成之后,无论二公子要多少报酬,只管开口便是,莫风尘,也一并交与二公子,任凭处置。”
“一......一言为定。”剑磐瑕喘着粗气道。
“给剑二公子松绑。”沈澧笑着说道。
少顷,沈府大门掩开一条缝,闪出一人,跨上马,把缰绳一抖,纵马出城去。后头一叶人影也跟出,上马,一抖出城去。
沈澧闭目端坐在听潮亭。
候了许久的小二端上来一壶好茶,只是那茶已经凉了。
二人行了半日,日头渐渐西沉,云霞如火,风正紧。剑磐瑕远远望见一家未闭门的小客栈,于是把缰绳一扯,“吁——”。沈三儿在后一时未料,蓦地猛扯缰绳,马嚼子扯带马头大仰,前蹄扬起足一人高。剑磐瑕往后看去,幸而沈三儿力量惊人,猛一带马首,几乎将半匹马拉起,又稳稳地压回去,倒也无事。
剑磐瑕见她无事,便先转去后头寻到马厩,栓了马,径直走入去。沈三儿狠瞪他一眼,也没有说什么,如果“剑疯子”的名号还不足以说明什么的话,那么那夜那场惨烈至极的缠斗她是亲眼看见的,她一个全然不懂武功的人都能感受得到那种无形压迫。即使这种恐怖武功并非来自剑磐瑕自己,可无法否认剑磐瑕就是与这种武功惊人地契合。
三少爷看中的人,不会有错。
入了客栈,那店家一看二人装扮,不禁面露喜色,上前一步道,“天色已晚,敢问二位贵客是住店么?”剑磐瑕默认,只问道:“不知可有上好的客房?”
“有有有,”店家连连答到,“楼上正对头一间就是,一晚是......”
“呃......!”店家谄媚的笑容僵在脸上。
话音未落,剑磐瑕的剑已钉在他胸口,穿心而过。他连叫喊都来不及,只一声闷哼便倒了。
剑磐瑕一脚踏在他身上,把剑抽出,又在他衣服上抹干剑上的血,头也不回地进去客房。
“你......你......为何要杀他!”沈三儿惊道。沈三儿倒不是没见过死人,更多的是被他突如其来的杀戮震惊。
“因为我想。”剑磐瑕回头道。
“只因为你想杀他,就杀了?”沈三儿难以置信地问道。
“难道还要问过他的意见么?”剑磐瑕反问。
“你真是条疯狗。”沈三儿厌恶这个人,开始只是厌恶他的性情,现在她由心底里厌恶这整个人。
“皇帝老子向来想杀谁就杀谁,可从来没有人敢说皇帝是条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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