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密使
“杨掌柜!”
何玄晶慌忙迎了上去,急切地问道燕保哪去了。
“晶儿,不忙,让杨掌柜坐下喝杯水,再慢慢说给我们听。”
何玄晶红了脸,这才留意杨掌柜一身疲态,只喘着粗气摆手道,
“少东家,不碍的,我歇歇就好。”
小六子从桌上倒了杯凉茶递给杨掌柜,杨掌柜一饮而尽。何玄晶也快请其坐下休息,过了片刻,杨掌柜讲起了今儿下午的事情。
沈秋彤自接得洛云舒的状纸,一直盘算如何说与大统领戴子申知晓。
虽然状纸上说得明白,可沈秋彤心细如发,只觉应先见了那对兄妹再做评定。正巧,神捕门下午没什么要事,沈秋彤匆匆吃毕了午饭,便找了个借口,闪开众人,自往济春堂而来。
她对正京城的地界熟得不能再熟,就是闭眼也能摸个八九不离十。没有骑马,只走着小道街巷一个人悄然到了济春堂的门口。
杨掌柜与小六子、燕保也刚用完午饭,燕保吃得快,心里惦记前面没人照看,抹着嘴正往前厅而来,忽然看见进来个俏丽的妇人,身着黑淡花敞斗篷,暗红色袄衣,脚蹬水牛皮靴,眉眼间三分淑婉,七分英气。
燕保只愣了愣神,怯怯地问对方何事。沈秋彤早已推测眼前这孩童必是燕保无疑。
沈秋彤只笑而不答,四处查看了几眼后,
“洛云舒不在吧?”
燕保见此女直呼恩公大名,刚想追问,忽然记起洛云舒嘱咐的话语,忙急声问道,
“大姐可是衙门口的上差?”
沈秋彤皱了皱眉头,
“你怎么知道?”
“哦,洛大哥告诉我,说这两日会有当官的到访,问我告状的细节。只没想到……”
燕保没再接着说,只傻笑着挠了挠头发。
沈秋彤嘴角微翘,暗骂洛云舒心眼儿贼。
这时,杨掌柜也从后堂进到前厅,见到沈秋彤,忙上前施礼。原来杨掌柜妙手仁心,当年沈老爷子恶疾卧床,沈府也派人请他前去诊治,自是见过沈秋彤几面。
沈秋彤抱腕施礼,说明来意,杨掌柜忙招呼往后堂一叙。
沈秋彤针对洛云舒所写案卷,细问燕保几点心疑之处。燕保眼见终于有官府查办,心情激动,小脸涨得通红,颤声答复着。
沈秋彤经验老道,在几人面前只默记着,脸上并未有何异状。
待问道最后,沈秋彤突然合上卷宗,沉声问道,
“燕保,除了你兄妹二人,你可还有其他凭证,要知你上京告状,被告又是官居二品的封疆大吏,没有实证,机会渺茫啊。”
燕保心里凉了半截,红着眼,发咒抵誓道,
“沈大人,我,当日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要是假的,你自砍了我的头。”
沈秋彤眉眼动了动,脸上现了一丝笑意,
“燕保,我不是不相信你。抓人办案讲究实证,就是王君下旨查办,也需依凭律法。你细想想,可有更多的线索?”
燕保这才定了定神,两只手拖住脑袋,闭上眼睛不住地摇晃,似要从头里抓出东西似的。
“啊!我想起来啦。”
沈秋彤和杨掌柜都紧张地盯着燕保,燕保咧着嘴,眼中闪着光,颤着声道,
“那群匪兵以为杀光了村里的人,不知我和妹妹躲在井中,我只记得当时有人管那领头叫什么‘贺大人’,最后就是他下令,一把火烧了村子的。我永远记得他的声音。”
说到这里,燕保早已红了眼圈,为了不让自己哭出来,极力憋忍着,身子都竟站不得稳。
沈秋彤默默点了点头,
“好,既如此,你可敢跟了我去,明日我带你去神捕门,面见我们大统领,再做计较,如何?”
“嗯!”燕保使劲点了点头。
杨掌柜心里却有别的想法,他虽知沈秋彤不是歹人,可洛少爷命自己妥善照料这对兄妹,若吃了差池,实难向主子交代。可燕保话已出口,自己若再阻止,恐伤了沈秋彤的颜面。想了想,开口言道,
“沈大人,我家公子不在,虽然有讲过您会来此拜访,可燕保若去,小老儿不好交代,您看,是否等我告知我家公子后……”
沈秋彤冷笑着伸手打断了杨掌柜,
“杨掌柜,你家公子既私递状子给我,自是相信我,你莫要担心太多,要是不放心,可以陪我一同回府,正好想请您给家父诊诊脉呢。”
杨掌柜也是明白人,听沈秋彤讲得有理,且不想冲撞了此人,便点了点头,陪着二人回至沈府。
洛云舒听完,站起身踱了两步,只问道,
“沈老爷子如何?有无好转?”
杨掌柜不想洛云舒先问此事,忙答道,
“沈老爷还是老样子,下不得地,哎,急火攻心,中风之症,只能慢慢调养了。”
洛云舒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何玄晶早已忍耐不住,抢着再问,
“那燕保如何?沈秋彤不会耍什么圈套吧?怎么带这孩子走了呢?”
虽未明言,多少有些暗责杨掌柜放了燕保离去。
杨掌柜涨了个大红脸,手足无措地刚想解释,被洛云舒拦了下来,
“晶儿,不用担心,沈秋彤身为捕快,为人并不差,她带燕保走,尚在我意料之内,”
何玄晶见状,自知问得造次了,忙遮掩道,
“哼,多半是燕保这小色鬼,看那姓沈的长得标致,哪像我们杨掌柜,嘻嘻。”
这才叫越描越黑,杨掌柜心内苦笑,只得不发一语。
洛云舒干咳了几声,再问了问燕凤的情况,得知无恙后,几人往后堂而去。燕凤因身体虚弱,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洛云舒见其面色多已好转,呼吸也无急喘,知其恢复得尚好,便道,
“既如此,我们便先行离去了,若有消息,再互通知晓。”
言罢,与杨掌柜告辞,携何玄晶回往洛府。
两人一同用过晚膳,待何玄晶进了自己的寝室,发现花药神色凝重,坐在桌案前发愣。
何玄晶刚想出口相询,不料花药却先说了话,
“师妹,河渊国遣密使到了,我今儿个下午刚与他们接了头。”
何玄晶有些发慌,这些时日,她还会想起如何追查天曲图鉴的下落,可念头越发得模糊。
她也经常提醒自己河渊公主的身份,虽在极力压制对洛云舒的好感,可随着时间推移,难免情愫暗生。
花药的话把她拉回了现实。是啊,她是河渊国公主,视傲昌国为死敌的战败国的公主,她不能逃避,也无法逃避。
何玄晶的眼色明显变暗了些许,她咬着薄唇,吐字问道,
“是谁?”
“夜幽!”
何玄晶手脚有些发凉,她当然听过这个名字,或者这是个绰号,没人知道他的真名,也没人见过他的真颜。
他哥哥何玄炎手下,共有四大杀手。身为战败国未来的国君,他必须精打细算,如何用最小的代价重新赢得战略的主动。
所以他一直在培养死士,这批人中,脱颖而出的是四个人,四个孤儿,四个没有情感的杀手。
夜幽自然是其中的佼佼者,派他来的目的不言自明。
“你都跟他说了什么?”何玄晶的声音有些发颤。
花药慢慢站起,盯住何玄晶的双眼,略带怜惜地说道,
“师妹,不要留在这里了,我们走吧。”
何玄晶痛苦地笑了笑,她鼻子有些发酸,小师姐毕竟是疼我的。
“我大哥不会让夜幽这么容易离开吧。”
花药顿了顿,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见花药没有说话,何玄晶慢慢收拾自己的衣物,边搭理边思索着后面的安排。
自己和花药若走,洛府必首当其冲,夜幽极可能击杀洛氏母子已做交代。不行,我要救下他们。只有盗取图鉴,才能另大哥满意,才有机会使夜幽身退。
“师姐,你定要帮我盗得图鉴。”
花药哪还不明何玄晶的心意,踌躇了一番,还是默默点了点头。
第二日清晨,沈秋彤自带着燕保往神捕门而来。
两人下了车,燕保站住,看着肃杀的两只铜狮,不禁打了个冷颤。堂门外,护卫们看是沈秋彤到了,都忙不迭地躬身施礼,沈秋彤并未太多表示,只挥挥手,领着燕保进了殿门。
神捕门内已有些差人、捕快早早地到了,院落内不时人出入,见到沈秋彤都恭敬地打着招呼,沈秋彤淡淡地应着,她在盘算着待会见到大统领戴子申,如何汇报燕保的案子。
又走了几步,撞见衙堂内走出二人,一胖一瘦,胖的面色暗黑,眯眯眼,一口黄牙,手里拿着烟袋,年纪不过三十多岁。
瘦的面如暗青,神色冷峻,手指修长,背后背着一柄铜棍,下端似是手爪的形状。
两人与沈秋彤一般,都是身着藏蓝的官衣。见是沈秋彤走近,只当是空气,仰着头自顾自地交谈而过。
“沈姐姐,这俩人是谁啊?对你很不友善呢。”
“哼!别理他们。”沈秋彤面色凝重,只拉着燕保往内走去。
沈秋彤先将燕保交给一名手下,自己则只身到了大统领内房门口。
轻咳了一声,戴子申正在屋内看着卷宗,见是沈秋彤,面色如常,只淡淡地唤她进来。
沈秋彤抱腕施礼,只递上状纸,开门见山将案情详述一遍。戴子申眨了眨眼睛,嘴巴撇着对沈秋彤道,
“秋彤,你的意思是?”
“请大统领允我彻查此案,必不落神捕门之名。”
“可依律,此案该归审典司负责吧。”
“神捕门,王权之耳目,事事皆可查审。”
“话是不错,可这个案子有何特别呢?”
“岷良边界重镇,屡出滔天巨案,不严办不足以固国本。”
戴子申皱了皱眉,不再说话。
沈秋彤步步紧逼,寒目倒闪,
“大统领,我们沈家在岷良栽了一次,就要在那里再爬起来,希望大师兄成全。”
言毕,单膝跪倒,拱手而视。
戴子申赶忙站起,过来扶沈秋彤起身,
“这是何必呢,师妹。”长叹一声,说道,
“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不便多说,不过事关重大,我需谨慎行事,对了,你可握有实证?”
沈秋彤似早猜到戴子申有此一问,只从容应道,
“禀大统领,有人证,我已带来神捕门,如您需要,可随时传唤,盘问细节。”
戴子申先是一愣,既而扑哧笑道,
“秋彤果然心细如发,好,那我就见见你说的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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