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追凶(下)
李固并未花多大功夫,便将这群连会武功都谈不上的乌合之众悉数点住,其中不少人还手拿锁链,让李固连找绳索的功夫都省去了。李固将这群人绑了,正欲追问买主的线索,季老三却率先开了口。
“李舵主,他们那些小的,知道什么。我们的买主是星宿派,守宫上人。”
李固撇了撇嘴,不知道该说眼前的黑胖子是卖上家没骨气,还是知道在洛阳地头上惹不起丐帮识时务。
“你还知道些什么?那些人要这么些小孩是做什么的?”据李固所知,以邪派毒功为祸武林的星宿派自二十年前丁春秋被如今的逍遥派掌门虚竹子覆灭已降,已在江湖中销声匿迹十余年,此番竟然再次听到这群人的踪迹,哪怕只是他人假借星宿派名号,也绝不能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
“那些个人,说是在物色徒弟,至于为什么要找小孩子,我也不知道。”
李固此时虽想发出信号叫来帮众支援,但唯恐打草惊蛇,将季老三口中的“大老板”吓走,思索片刻后,拍开季老三的穴道,吩咐道:“带我去地窖——”
地窖之中,李固借着手中蜡烛的火光,看到十几个十岁上下的孩童整整齐齐的躺在几张大毯子上,睡得与这个年纪不相称地老实。李固环视着这些孩子的面庞,有那么一瞬间,李固以为自己看到了小辫儿,随即却又发现只是错觉而已,心中涌起的苦涩,最终化为了嘴角自嘲的微笑。
忽然,李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身形猛地弹起,不足一弹指之后,他方才伸出的地方已然布满了铁钉般的暗器。李固在空中瞥见阴影里一个紧贴墙壁的身影,未等他看个究竟,暗器破空的声音又催促着李固再次纵身跃起,躲在了立柱之后。
“只会暗中偷袭的壁虎,竟然舔着脸叫什么上人。”李固从刚才到偷袭之中,已发觉此人的暗器手法并不多高明,莫说不及张开那日递出信封的绝学,与自己的暗器手法相比似乎都要略逊一筹。可此时地窖中满是孩童,星宿派又速来手法狠辣,擅长用毒,若是激战中误伤到他们,抑或者对方恼羞成怒拿昏睡的孩子出气,却是李固最不想看到的局面,李固依照对手的除却尾巴,几乎与壁虎无异的身形,已将偷袭者的身份才出了个大概,此时出言相激,无非是想引对方出去厮杀。
“暗么?我可没觉得,要不我再把这里点亮些。”那人嘶哑的声音传入李固耳边,昏暗的房间忽而被幽绿的火光所笼罩,片刻之后,李固身后便响起了爆炸声,随着立柱的一声震颤,木材烧焦的气味飘入了李固的鼻孔,李固立即屏息,以防对方暗器中还藏有毒烟伤人。
未待李固稍作喘息,柱子后再次亮起绿光。李固转头看去,一点幽绿的火光正飘忽地飞向自己,方才的爆炸虽不足以摧毁他藏身的立柱,但若爆炸之中真有毒烟,那些熟睡的孩童却未免受到牵连。想到此处,李固手掌一翻,掌心多出一枚弹丸,运指弹向那幽绿的光点。
弹丸与火光相遇,在空中炸出一遍碧绿色的烟雾,李固趁着这一瞬间,跃向趴在墙壁上的人影。
那壁虎般的人影发出一声狞笑,窜到了另一面墙壁上,李固稍迟一步,出脚向墙壁一点,紧随那人的身影跟去,攻出双掌。那人蓦地转过身型,挥掌迎向李固。未待两人四掌相碰,李固便已闻到那人的手掌中飘出的阵阵令人烦恶的异味,顺着异味看去,借着火光,李固能依稀看到守宫上人的双掌现出碧绿色,于是掌势一遍,施展出缠丝手向守宫上人的双腕掠去。
守宫上人猝不及防,双手已被李固扣住无法自袖口发出暗器,想要挣脱之时却反被李固的双掌攀援直取咽喉,慌神之下与李固从墙壁上一同坠下。借着下落的功夫,守宫上人从李固的擒拿之术中得以挣脱。
李固攻势不减,与守宫上人在地上缠斗,因不知对方武功底细,不敢贸然接掌,只斗得势均力敌。十余合后,守宫上人正面佯攻一掌,趁着李固分神格挡之际纵身再次跃回墙壁之上,李固却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并不追赶,反而几发弹丸将地窖内的烛火悉数打灭。
地窖回到了黑暗之中,李固忽而运起内力暴喝一声,激起回音阵阵,令地窖内的脚步声再无从分辨。接着,向而黑暗之中唯一的亮光,守宫上人袖口里那忽明忽暗的幽绿连发数枚弹丸。
守宫上人躲闪不及,肩胛上中了一弹,闷哼一声,飞速地取下藏有机关的袖口,朝着远处甩去,自己则借着李固啸声的回音几个纵身来到了地窖门口。刚刚推开地窖的门,守宫上人便感到耳边风声烈烈,慌忙中抬手向上一格,与一股沉重的拳风相撞,手臂一麻的同时,竟发出了阵阵金铁相交之声。
“铛、铛,”转瞬之间,守宫上人只觉眼前黑影一晃,两次几乎不分先后的金铁之响又从他背后发出,守宫上人后背一阵剧痛紧接着便泛起酥麻,闷哼一声之后便倒在了地上,口中还念念有词,“钢锤手?你——”
原来,李固方才暗器出手后,早已提前蹲守在地窖门口,待守宫上人夺门而出之时,便用钢锤手敲中了他的几处大穴。
李固用脚踢了踢守宫上人,确认他真的动弹不得之后,又连点几处,将他的经脉尽数封住,随后在他的怀中搜索起解药来。李固的怀中虽无解药,但却藏着一本被翻的卷了角的书。
李固扫了眼书籍的封面,四个烫金大字“化功大法”已经被磨的发暗,而夹缝处散发着阵阵药味。李固知道化功大法是当年星宿派一门以吸人内力为长的邪门武功,仔细检查,发现书中并未夹有各类机关,作为守宫上人被抓的后手,之后犹豫片刻,并未翻看其中武功,而是把他揣入了怀里。这是力量,但不是他所需要的。
李固找季老三讨了解药,将被麻翻的孩子们救醒,十余个孩子之中,的确有那个姓万的小姑娘。
“大哥哥,我们现在在哪儿?”发问的是一个有着圆滚滚脸蛋儿的小男孩儿,他率先问出来,或许是看着李固面善,又或许是想做这群孩子中最勇敢的那个。
“这不重要,”李固俯下身子,揉了揉他的头,“重要的是你们马上就能回家了。”
这些孩子有的揉着肚子,有的迷糊的四处张望,似乎还不知道方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种种,李固看着他们,松了口气,决意先将他们送到大勇分舵,再把那些犯人一并带回帮中审问,又觉得不妥,思索片刻,拉开了丐帮通讯所用的烟雾——
不多时,三个乞丐聚到了酒坊后门,“李舵主,你有什么吩咐?”
“就你们三个?其他人呢?”
“您忘了,都在满城找孩子呢。”
“孩子倒是找到了,”李固一边说着,一遍检查着一地躺倒的人,看看有谁有穴道松动的迹象,“我把他们送回去,你们两个在这看着这帮犯人,盯仔细了!”
“是。”
“你去找其他弟兄”李固转向剩下那个小乞丐,“这里人手多半不够,别忘了找些会点穴的。”
“是,李舵主。”
李固与三人一同将孩童们扶上马车,驾车向分舵中驶去,暗自庆幸没有这些孩子暂无大碍之时,双眼瞟过洛阳的街景。一瞬间,他忽然觉得马车驶过的,是江南的街巷,而坐在车厢里的,是那个有些话多却又心细的调皮女孩。李固舒了一口气,将目光从身后的街景已开,那几乎外溢的心绪被压回心底,少年攥紧了缰绳,催着马车向前驶去。
……
两个看守的丐帮弟子没等多久,那个去找帮手的丐帮弟兄便将一个乞丐打扮,留着山羊胡子、身材瘦高的中年人带到了酒坊的后门。
“您怎么来了?”两个看守中年纪较长的人见了来人,赶忙迎了出来,“这怎能劳烦——”
那人话没说完,突然被来人朝着咽喉一拂,双目圆睁几乎要从眼眶中迸出,想要叫喊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来人将手一送,他的身子便逐渐的瘫软了下去。
“三叔!”另一个乞丐失声叫道,话音刚落,只觉得下腹一痛,眼前一花,登时也栽倒在了地上,没了声息。
季老三等人见状,虽然有几分把握来人是救兵,但仍然不敢发出半分声响。那人扫了一眼被李固点住的一干伙计,并未管他们,而是径直走向了不远处的守宫上人。
“你怎么在这?”守宫上人显然认得来人,知道自己得救的同时,也深感失了面子,没好气的说道。
“我不来,就出大事儿了。”中年人捋了捋胡子,“秘籍被拿走了?”
“对。”
“你输给他,我不觉得意外,但输成这样——”中年人看着守宫上人,似笑非笑的说道。
“少啰嗦!”守宫上人瞪了他一眼,却发现中年人的眼中并无嘲弄,却有着让人后背发寒的冷酷。
“你是守宫上人,”中年人顿了顿,继续道:“壁虎遇到天敌穷途末路的时候,总会自断其尾,以求自保,对么?”
“废话,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告诉你,要当尾巴了。”中年人的掌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竹筒,他在守宫上人惊惧的神色里打开了盖子,轻轻地放到了地上。
十几只寸长的鲜红蜈蚣密密麻麻地从竹筒中爬出,在地面上爬行着,犹如炽烈的火焰,它们像是受了命令一般,分别爬向躺在地上的众人。
“别,别,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有钱,我,啊————”赤红的蜈蚣摆动着触须,移动着它那细密的复肢,从因点穴而早已动弹不得的守宫上人的脸上经过,留下麻痒和如火烧灼的疼痛,最终在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钻入了他的鼻孔。
中年人像是习以为常一般,拍了拍那个年纪小的丐帮弟子的后肩,“走吧。”
是,两人纵深一跃,离开了酒坊,只留下一众被点住穴道的酒坊人马,在呼救、惨叫和被惊恐夺取神智的木讷中,眼睁睁的迎接死亡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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