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东来一剑
据说二十多年前，东海有一中年剑客登岸，广发英雄贴，挑战整个中原武林。一时之间，青年才俊纷至沓来，齐聚于临海小镇。
东海剑客单人一剑，昼夜不息，与一众剑客轮番比试，未尝一败。
最终踏浪而去，留下中原剑道沦为天下笑柄。
这便是路野听说过的故事，但实在有些匪夷所思，所以路野并不全信。
听了路野之说，谢西北道：其实事实也差不多，只不过那剑客每日只比三个时辰。第一日，败了数十个二流剑士。第二天就几乎打遍了各派高手。到了第三天，连当时中原武林公认剑术最高的五人，也统统败了下来。
“若果真如此，那东海剑派实力不可小觑啊。独以一人之身，打遍天下。”
谢西北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似笑非笑地看着路野：你可知道那一日，七小刀里，也有一人参与了比剑？
路野摇了摇头：并未耳闻，况且年岁上，也有些差距。莫非你是指……
“不错，正是上一辈的七小刀。”谢西北的眼睛里突然像点燃了一团火焰，闪着灼热的光：当年的七小刀之首，江湖人称剑意无情的燕重山！
燕重山，路野偶尔听到过这个名字。据说正是此人当年与三爷路常在一起，白手起家创下了七小刀。只不过后来上一辈的七小刀或死或伤，三爷才召集了各分舵的好手，重新成立了如今的七小刀。于前辈之事，也不再提起。
或者也是想让他们生活安宁一些吧。腥风血雨了多年，可能平静才是他们想要的生活吧。
“照二哥所言，那燕...前辈既然也参与了比剑，想必也是败了？”
“自然是败了，”谢西北答道：“但总算是比别人强上一些的，据说这燕重山是能接下那东海剑客最多招式的人了。”
路野看着谢西北有些游离的神情，试探性的问道：“那二哥可认识这燕重山？”
“哼，自然认识。不仅认识，咱们之间，还有些旧事没有算清呢。”
谢西北说完这一句，朝着路野拱了拱手，径直踏进了夜色中。
好在雨已经渐渐停了。谢西北此去，大约不至于淋湿了衣服。
路野一个人坐在原地，细想着这几日的种种，竟有些痴了。
东海剑派，燕重山，谢西北，三爷，桃花，桃花的信，小华陀。
诸多人与事纠缠到了一起，越发理不清头绪。
但一股深邃的危机感已经埋进了心底，路野知道，自己已经卷入了其中，再也没有轻易脱身的可能。
但好在如今表象上，总还算得上风平浪静。
这样就够了。至少暂时是够的。
不多久，静心姑娘走了出来。
她在路野的身侧坐了下来。用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路野，嘴角带着是笑非笑的笑。
路野也笑了起来：静姑娘阿，静姑娘。为何我从不曾听过你说话呢？难道你真的是个哑巴么？
静心姑娘大约是真的没有听到路野的话，仍旧像看一只奇形怪状的动物一样，直勾勾的盯着路野。
路野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脸上挂着苦笑。
夜朗星稀，冷月高挂。
七小刀总舵连夜派出健马，传出了令箭，让散至各地的其他诸位小刀三日之内，赶回青楼总舵。
马蹄清疾，四散而出，刚好被一人看在眼里。
正是那冒险投书的桃花。
避开了路野的追击之后，桃花并未走远，只是稍稍离开了青楼的戒备范围，本只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再打探到什么，却正巧看到了这群疾奔的信使。
桃花嘴角轻笑，几个纵身，便没入了黑夜之中。
一路向东。
翌日，清晨。
桃花寻了家茶肆，坐下歇歇脚。
店小二的茶水刚到，一只手便从背后轻轻的拍了拍桃花的肩膀。
熟悉的味道。
燕凉带着温柔的笑意，坐到了桃花的对面。
朝阳温柔的洒在燕凉的脸上，显得整个人都散发着光芒。
尽管即使没有阳光，在桃花的心里，这位温润如玉的大师兄也总是闪着光的。
“你有没有什么缺点啊到底？”桃花突然开口说道。
就连她自己都想不到自己居然会这么问。
好在燕凉更加诧异，已至于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桃花赶紧吞了一口热茶，又烫到了舌头。痛得她像一条受伤得小犬，急促得哈着气。
燕凉眼里得笑意更浓了，他看着桃花说：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师尊派你来中原，不是什么好主意。
桃花白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过来了？你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燕凉答道：我送了小师弟回龙船之后，便跟木头打听了你可能会去的方向，一路赶来，正巧在这里遇见了你。
“龙船？师尊已经来了么？那小师弟现在情况可好？”
燕凉点了点头：小师弟服过药后已经没有大碍了。
“我让你禀告师尊的话，你有带到吗？”桃花问道。
燕凉又点了点头。
二人一时皆没有说话，气氛突然尴尬了起来。燕凉看着桃花，桃花看着那碗茶。
“走吧，也许师尊会想听你亲自汇报一下的。”燕凉站起身来；“而且，这里似乎有人对你我很好奇。”
桃花也觉察到了。这茶肆之内的某个地方，似乎正有一双眼睛盯着她。
而且绝不是那种以往常见的，觊觎她美貌的眼光。
任务紧要，二人不想节外生枝，便付了茶钱，向龙船行去。
龙船。
顾名思义，正是一艘龙首的海船，而且十分巨大，极尽奢华。
此刻，这艘巨大的海船就停在大河中间，只因体型实在过于巨大，自带着那股君临天下的霸气。
燕凉与桃花从岸边的卫士手里乘上小舟，向龙船而去。
龙船之上，早已有人久候多时。
二人登上龙船，即往那中庭而去。
东海师尊便端坐在堂上。
这个男人大抵四十多岁，着一身锈着黑色海怪的深蓝色长袍，腰间挂着那柄东海剑派掌门的传代至宝：冰魄。
据说此剑乃海底寒铁炼成，轻盈且寒冷，即使藏在剑鞘之中，也隐隐散发着幽光。
燕凉恭敬地行礼过后，禀告道：师尊在上，我已将小师妹带回，请师尊指示。
师尊点了点头，说道：燕儿辛苦，且去休息吧，我有话与你师妹说。
燕凉便再次行礼，自退了出去。
他当然知道师尊的意思，恐怕桃花的秘密任务，师尊暂时还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但他也并不十分介怀。
燕凉思虑了一下，转身去看望小华陀。
小华陀此刻刚服了药，已然睡去。
尽管燕凉是眼瞅着这个捣蛋鬼一路调皮着长大的，但他安安静静的睡着的时候，终究还只是个孩子。显得安静又乖巧。
木头一个人坐在外间。桌上有茶，但他根本没有倒。
燕凉从小华陀的房间退了出去，坐到了木头身边，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木头看了看燕凉。好像有许多话要问。却一句也没有说。
燕凉看了看木头，轻声说道：小师妹挺好的。那日谢西北的箭伤并不严重，已然痊愈的差不多了。
木头点了点头：谢西北，七小刀。恐怕不简单。
“哦，此话怎么讲？”燕凉皱起了眉头：“我听说那七小刀不过是收财行凶的侩子手，料想是小师弟在中原这些时日，惹了不少麻烦，才被人设计埋伏。”
木头看着燕凉，说道：小师弟顽皮，虽然惹了不少麻烦，但也没有深仇大恨。即使真有人出钱，数目也一定不小。
“如此说来，莫非是小师弟在不你们不知情的情况下，惹到了某地的富豪？”
“未必。小师弟只是个小孩，最多不过是捉弄一下那些找他看病的江湖人士，并没有机会遇见富豪。”
燕凉心底灵光一闪，低声道：莫非你是指小师弟遇袭，并不是因为他自己的原因？
木头眼神愈发灼人，稳稳得答道：不错。恐怕此事，原因在于师尊。
燕凉顿时领悟了过来，难怪师尊如此看重此事，亲自踏上中原。
二十多年得往事，燕凉自是知道，积怨未消，有人得知了小华陀得身份，想报当日之仇，也是极有可能。
但此事终究仍是猜测，并不好声张，二人便就此打住，不再讨论。
燕凉自是知道木头粗中有细，此刻对他这位外表看起来憨厚的师弟更高看了一眼。
船舷之外，云高天阔。山外有山。
燕凉正与木头二人盯着远处出神，一道粉色的倩影出现在二人眼前。
桃花已经换上自己最喜欢的粉色纱裙，开开心心的站在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男人面前。
燕凉笑了起来，问道：什么事让小师妹这么开心？
桃花笑着说：师尊下令，海船前出，寻一大湖泊船。还要广发英雄帖，邀整个中原武林的高手，来船上比剑。
燕凉笑得更开心了：那你开心什么呢？按规定，英雄会上，出场得人也该是我这位大师兄，而不是你吧？
桃花眼睛滴溜溜得转了一圈，笑道：因为师尊说，这一次，就连那七小刀，他也要发出邀请。到时候，我非报仇不可！
燕凉本想提点她，门中规矩，英雄会时，任何人不得从中作梗，亦不得私自比试。但既然她那么开心，便不要说破了吧。
况且桃花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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