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孩童有诗词
酉时的余晖轻轻铺洒在山谷之上的朵朵棉絮之间,云海滔滔,随着微风徐徐流动。
天是红的,但地更是被满谷的枫叶染的透红,像是火烧云受不住落日的热情,便不要了礼数,一头扎在山谷之中,反正不像人一般,顾头更顾脸,客套起来,这里子面子就看的比命还重,不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宁可身骨苦,不叫面皮羞。”这云啊,可无头无脸,不让自己难受才是当先的大事。
“啾——”一只云雀从云层中一头栽下,尾翼带出一条赤色的带子,飞落在几间新盖的茅草屋檐上。说是茅草屋,确实打实用的都是最好的木头,最好的砖瓦,请着村子里最好的匠人,倾心倾力建好的,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这是村子里唯一的一所学堂,村中所有孩童的启蒙课程都是在这儿完成的。农人最朴素,自己少吃少喝少穿,都无所谓,毕竟都活了半辈子,可无论如何都不能苦了自己的孩子不是?毕竟他们小的时候,哪个不也是这般被父母费心费力拉扯大,照顾大的?
至于为什么好好的新屋顶上铺了一层又薄又乱的茅草,原因很简单,这般画蛇添足的行径都是在学堂读书的孩子们在学过《陋室铭》之后,被“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的语句深深触动,觉得屋子破旧点,便定有龙藏,有仙居,那自己等人不就都是鸿儒,雅士这般的贤人高士了吗?所以打定主意不能让学堂这般漂亮,于是在学堂盖好的第二天,就早早相约一同去野地里收集茅草,往屋顶上扔了个遍,本来因为个头小的缘故,一次拿回来的茅草居然还不够铺满,就打算第二次出去,但被刚刚盖好新学堂满心喜悦,却发现第二天上面杂七零八覆满旧茅草的大人们,给狠狠教训了一顿,这才放弃继续“自污房壁以得己名”的计划,老老实实在家背了一天的书,练了一天的字,倒是教书先生没说什么,依旧是那般沁人心田的和煦的笑容,望着一群衣衫朴素且心灵纯挚的孩子,仿佛在看着曾经的自己,温馨暖人。
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满堂的孩子声音参差不齐,有的依旧稚嫩如娃,有的却已处在变声的关口,这就罢了,重点是皆毫无和谐统一的想法,各自有各自的速度与节奏,说是先生说过“读书不能死读书,要读活了才算读好书”,至于怎么才是读好了,读透了,一群还没上课便盼着下课去哪捕几条小鱼,捉几只蝈蝈的顽皮男童,和另一些早早商量一会去摘花,刺绣的女孩儿,谁会管先生说了什么,谁又可以听得懂先生想说什么。
其实,放眼天下,又能有几人配这隐于山村,常年只是微笑,脾气好到天的教书男人给他讲讲读书的道理呢?自己的大道理无人听得懂无妨,日日给这些至善至亲的孩子们讲讲,总是好的吧?他也不怕,其中某些孩子以后走出这山水天地,知道了他的一课是何等的珍贵,而恼心悔恨自己当初的不用心,“当时只道是寻常”只是无能的大人,错过了该抓住却没抓住的事情之后的一句牢骚,怎么说来着?“一句屁话而已矣,放了便是”。孩子嘛,该玩玩,该睡睡,他们什么最珍贵?未来长久没挥霍过的寿命?没有褶皱光洁鲜亮的容颜?都是扯淡,是这一份童真,这一份灵气啊!
看着孩子们读着凌乱,虽是可能有顽皮的成分在作祟,但也却是都用自己理解读着独属自己的停顿与节奏,这便够了。至于他们读不齐,颗颗小脑袋却坚持摇晃在一起,而且出奇的一致,说:“读书就要晃脑,才读的有感觉”,自己解释过多次,只是微微晃动帮助找韵律节奏即可,孩子们却个个非摇到自己头晕不可,“七岁八岁讨人嫌”,古人诚不欺我,中年书生依旧面含笑容,却无奈的缓缓摇头。
“先生先生”,一长相憨厚身材微胖的小男孩突然开口喊到,因为教书先生说过,学问嘛,学了得问,该问就问,他的课堂不怕被打断,被打断再继续就好了,不误事,而要求学生们课后再问问题,说不定就有人忘了要问什么,长此以往,那还了得?男孩站起身先有模有样地稽了一首,顽皮是顽皮了些,但礼废不得。
“先生,圣人说文质彬彬,就是君子,那爹娘说我生得朴素,我又可以写诗,就算是有文采了,是不是就是君子了呢?”
“当然了”书生并不理会儒生想得一“君子”的名号是何等的复杂与不易,只是认真的注视着小胖子清澈的双眼,说到“但文采可不是你说有就有的,把你写的诗说与我听听,看看你腹中到底真的有没有几斤几两墨水”。
“寂寞霓灯夜与伴,
谁知窗外花可残?
不倦独数青蚕豆,
贰肆陆柒百千万。”
“嗯,算是个小君子吧!”不待先生再说下去,满屋的孩子们可就都眼红了这“小君子”的称号,小是小了点,碍眼了些,拿掉是最好,但也是个君子啊,爹爹娘娘都说,像老师一般好的人,就是君子,谦谦君子。于是便纷纷举手,要吟一吟自己的诗。
什么“沉云遮阳一日,窗开两扇阴风。”
“嗯,心绪低沉,孩子嘛,还是开心点好。”
什么“凄凉秋风惊梦起,塞外残阳冷人意。”
“嗯,边塞之景最撼人心,将来可以去看看,那时候再写写,就很不错了”
什么“卿早倾国又倾城,更况倾吾一人心?”
“哈哈,你是少年已知愁滋味,情愁最先尝吗,看上哪家姑娘了,老师帮你说和说和?”
孩子们七嘴八舌,说的杂乱无章,有的约摸都是自创的格式,书生却一一回了,不是场面功夫,是真的欣慰。
“心难安,意难平,赋水向西东, 长空不舍南来雁,断桥不离北往风,人间何时春。”
一身着素白小长衫的男童,在众人说过之后,也吟了自己的诗词。男孩只可说生得眉目清秀,灵气十足,其余长相并无何过人之处,只是眉心一浅红色的枫叶样的印记,格外引人注目,细细端详,与那教书先生有七八分的相似,气质更是如出一辙,无可挑剔的好脾气,稳重淡然的好脾性,端的是一副天生小君子的模样。
“枫儿做的也不错,情有了,只是不知道这格律是从哪学的,为父可从没见过啊,嗯?哈哈!”
亦父亦师,小男孩正是这教书先生的儿子,更是整个红枫村人人称道的小君子,张家大娘就常说:“绝枫这孩子,站在那就一身的书卷气,着实讨人喜欢,出生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见那天上下凡文曲星大老爷,指着这孩子说:‘此子以后就是我钦定的状元郎’,所以啊,绝枫以后考个状元,铁定轻而易举,怎么说来着‘不费吹灰之力’”,每每此时,男孩就脸蛋儿发红,忙不迭地摇头,可谁看不出来,他次次微扬的小嘴角,小孩儿啊,谁不希望被夸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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