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少年亦知愁滋味
“婉儿姑娘。”小男孩笑着打着招呼。对于这位婉儿姑娘，男孩对其很是感激，婉儿姑娘全名叫杨婉儿，年纪和他一般大。
男孩父亲走后，这位婉儿姑娘给了他们很多帮助。
“陈寒之，早上好，下午来我家玩吧！”婉儿姑娘蹦蹦跳跳的跑到男孩身边，一张还有着婴儿肥的脸上，满是笑容，见到陈寒之，她内心很是欢喜。
“婉儿姑娘，今天就不去了，家里卫生也还没打扫，等过完年我再去拜访。对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伯母呢？”陈寒之婉言拒绝，两家人毕竟有这差距，虽然杨家不会说什么，但陈寒之心里还是会有些不舒服，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没有必要。
“母亲还在前面铺子买些干果什么的，叫我过来带两张桃符回去。”婉儿姑娘脸色有些失落，却也并未纠结。他知道陈寒之的性格，自强独立，这样邀请也只是随口一问，他能来最好，不来，也没关系。
“那再见了，婉儿姑娘”
“再见，明年见吧，陈寒之，陈玥，嘻嘻！！”
“婉儿姐姐，明年见。”陈玥拉着陈寒之的衣角，小丫头有些内向，平时很少出门，对于自己哥哥还是很依赖。对于杨婉儿她还是认识的，都在学塾读书，说不上熟，平时也就能说上几句话，毕竟她除了陈寒之也就能和张先生能无拘束的聊天了。
…………
瑞祥城，大陈朝国都，大陈建立于九洲天延历318年，九洲历一千年改一次年号，至今已不知过了多少年，每一次九洲历更换都会由那中元洲的天机塔公告天下。
而当今九洲已经走到了天时历，距离大陈建朝已经过了六千余年。时代更迭，东华洲大大小小王朝，潮起潮落，唯独大陈朝一直屹立不倒，已然成了东华洲当之无愧的霸主。
大陈从建朝开始一直由李姓掌权，开国皇帝，李琛悦雄才大略，一统周围大大小小王朝，开启大陈的霸业，再有开创麒麟盛世的李方玖扩大版图，屹立于东华洲之巅。
当今大陈掌权者名唤李明哲。被不少黄紫公卿喻为盛世之明君，治世之人王。而这位帝王本人，也没有让任何人失望，在其治理下，大陈国力越加强横，周围王朝无不俯首称臣。
数十年前，大陈在内皇城东郊逐鹿山上建了一逐鹿台，据传，这逐鹿台耗时十余年，动用工人数万，高六百余丈，建成之日，天上乌云蔽日，电闪雷鸣的景象延绵千里，欲降下天雷摧毁之。然最终不知和缘故，所有异象消散于无形。
“大陈立朝六千年，从太祖到我，数十代人为之努力，才有了当今这番景象，实属不易，可当我坐上这位子才知道，这大陈啊！现在是这样，就算再过六千年，也依旧还是这样。”
逐鹿台上一身穿白袍年纪看上去才二十余岁的青年坐在逐鹿台的栏杆上，手里还拿着一个酒壶，眼敛低垂，目光却明亮的看着下方云层。
而在青年旁边，是一个白胡子老头，穿着青衫，就这么静静的听着青年说着，也不接话，青年说的他都知道，也都明白，可他也没办法，能改变的只有李家人自己。
“离相，听说在那中元洲，有着一个叫余奉的皇朝，建朝已有数万年，就算那一个个庞然大物也要礼让三分，在余奉的管辖境内谁敢扰乱治安一律重罚。再听说那遥远的苍珏洲有一魔城，监督整个天下修魔人士，无不倾服。而我们大陈说是东华洲之巅，可连个像样的修士都没有。何其可悲！”剑星眉目的俊俏青年，摇了摇手中的酒壶，气愤的灌了一口。
离游用手一指西方，远处的云彩立即从两侧分开，露出下方的苍翠青山，说道：“陛下，你看下方的青山和中元洲的青山有何不同？其实这天下青山一样，你看它是山，他看它还是山，只是所处的地方不同。在普通人眼中它的意义是一样的，只是位置有了变化，中元洲的山对于百姓来说，它也只是一座山，但对于陛下来说，它就不在是山。”
李明哲转头看着离相，说道：“离相，在哪余奉，相传有着圣人坐镇皇城，方可屹立于中元。而我大陈何时才能有这般盛景。”
“陛下，大陈立朝六千年，你们李家之人，终身不可入虚境，连带着整个大陈都无人敢入虚境，但随着这些年的发展，大陈还是建立了捕风堂，捉影处两处部门，其余部门也或多或少有大陈修士在。而这一次先帝创立这逐鹿台，也让大陈有了新的希望。”离游说道。
先帝李翰书，终其一生都在为了打破大陈的枷锁而努力。逐鹿台就是李翰书主张建立，相传逐鹿台即将被天雷摧毁时便是先帝李翰书以自身剩下的天子气运作为代价才让天雷未能落下。这也导致了这位才在位百余年，年纪才两百余岁的皇帝早早驾崩离世。
而这逐鹿台的作用，除了现在的皇帝陛下李明哲，也只有这位三朝元老离游离相方才知晓。
“六千余年，你李氏但凡资质好的全都莫名早夭，没有早夭的也终身止步于涅槃七涅，无法寸进。陛下你是这六千年来修炼资质最好的，也是最有望达到那让人仰望的境界。这些年先帝一直流放你在外，就是不想让东华洲的一些人知晓。直到这逐鹿台建好才让你回来继位，就是为了让你没有后顾之忧！”离游一生都在为了大陈，也是大陈唯一的一位虚境，可惜他资质有限，就算他再怎么修炼，也只能止步于悟虚之境，靠他是不行了。
李明哲回忆着那一生都未曾见过几面却将所有的一切都给自己安排妥当的父亲，不禁有些伤感。这逐鹿台是其父亲一生的心血，入内修炼者，可屏蔽天机，屏蔽天资。而这也是李翰书这位皇帝打的算盘，因为只有这样，大陈才有苟延残喘的机会。
“再有一年多时间千年之期就到了，以往，每次千年之期我大陈都只能看着那些天之骄子被他们收走，而大陈却连汤都没有一口。这些年，虽然有捕风堂，捉影处在外搜罗，却也只有东郭月，苏杭，陈榭，黄紫青四人有不错的修行天资。
此次有机会，我们得好好把握，不能全便宜了太虚渊，九昆墟，天衍宗里的老东西。”李明哲对这次千年之期颇为看重，毕竟以后的大陈都在这批孩子身上。
千年之期，每隔千年都会有一批天之骄子诞生，或刚出生，或觉醒。根据天机塔传出的消息，每隔千年，都会将千年前身亡，有着优秀修炼天赋的人会将资质转生或觉醒到未满十五岁的孩子身上。这种转移只是修炼资质的转移，这并不是已死之人的重生，所以每隔千年都是九洲大地所有宗门的盛会，派出大量人员，搜寻有天赋的孩子作为弟子。
“陛下，从捕风堂传来消息，在落霞山附近的一个小村子里，出现了三位有较大可能觉醒，一位必定觉醒的孩子，只是这个必定觉醒的太虚渊已经派人在看着，怕是没有机会，剩下三位，我们可以争取争取。”离相在一旁说道。
李明哲闻言略皱眉头，随即又舒展开来，说道：“太虚渊，招收弟子不多，他们看上的必定天资极佳，但他们不会多收，剩下的三个叫那边人盯紧，不要让其他人给截了，另外查探下附近有没有其它宗门的人，要是有，提前把三人带出来，要是没有，不要把消息泄露。其他地方也是一样。”
“是，陛下，我这就吩咐下去。”
…………
时间总如白驹过隙，转眼，已经是新的一年。
泥头村村西头的茅草屋子，门框上，也换成了新的桃符，左边是一帆风顺年年好，右边是万事如意岁岁安，寓意着新的一年无病无灾，平平安安。
新年总是喜庆的，新年初一，不仅是这间茅草屋子，整个泥头村，家家户户都换了新颜，将旧符摘下换上了新桃。
初一这天在每一个地方都有着不同的意义，在泥头村，初一走街串巷拜年是多年的传统，而这一天，所有人家不得关闭院门。
泥儿巷的人家，是陈寒之两兄妹必须要走访拜年的，不仅仅是离得近，在两兄妹父亲刚走的那段时间，泥儿巷是帮助两兄妹最多的，基本上泥儿巷十多户人家的饭两兄妹都吃过。
暖春初至，微阳化雪，这年的初一天气格外的好，路面，屋顶的白雪也开始慢慢融化，天气也不在那么寒冷。
泥儿巷离得陈寒之家最近的是胡大叔，家里就他和槽糠之妻两口人，胡大叔的妻子陈氏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对陈寒之两兄妹的关照也是最多的。
胡大叔全名叫做胡建，和陈氏有一个儿子叫做胡禹，今年也快二十了，在村子里待不住，两年前就出村，至今也没回来。
“胡叔，婶婶，新年好，给您们拜年了！”陈寒之笑着对着屋子里两人说道。
“叔叔，婶婶，新年好！”陈玥有些怕生，此刻略有些害羞，低着头说道。
“呀，是陈寒之和闺女来啦。快进来，快进来。”屋子里的两人还在烤着火，一听陈寒之的声音，陈氏显得很高兴。
胡建一家子对于陈寒之两兄妹，那是真心疼爱，家里小子从小调皮捣蛋，在村子里偷鸡摸狗，上房揭瓦的事没少干。夫妻两没少给他擦屁股，这两年出去了家里反倒是清静不少，只是儿子出门在外还是难免有些担心，虽说不时有书信往来，可如今这世道，实在是不太平。这大陈北面近些年战乱四起，导致境内也多有匪祸之患，毕竟是自家儿子，哪有不担心的道理。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陈寒之兄妹两，胡建两人也是当儿子女儿一样，只是陈寒之这孩子从小自立，自打他有能力照顾起妹妹后，就很少接受过其他人的恩惠，用他的话说，这些都是人情，以后都要还的，对此，胡建夫妇是不在乎的，可耐不住这孩子执拗。
陈寒之带着陈玥走进屋子，家里很简陋，一张吃饭用的桌子，上面摆着一盏油灯和一盘苹果，想来是用来接待拜年的人。
西边是个火炕，刚刚夫妻两应该就在这边烤着火，听到有人来便立马起身相迎了。
须臾，胡叔从里屋走出来，手上还拿着两串用红线串着的铜钱，不多，一串上面九枚。
在大陈九为极，谐音同“吉”，九枚铜钱寓意吉祥如意，用红线穿着寓意红红火火。
在大户人家，会用红布绣成荷包，上面绣着吉祥，平安等祥瑞字样，在荷包中，会放上九颗碎银子和桂圆，代表着富贵，平安，吉祥。这种给压岁钱的做法，在泥头村，也就听那刘家人在用，其余人家多是用红线铜钱，或者是荷包铜钱。
在泥头村有个习俗，新年的压岁钱不可不收，同样的，非极亲近之人不可赐。相传是这压岁钱，压的是一年的厄运，由长辈替你压住，若是不收不仅会给自己带来厄运，还会连累到给压岁钱的长辈，虽说这都是口口相传，也没有依据，却也没有去坏了规矩，陈寒之也不例外。
“谢谢叔叔，婶婶。”
陈寒之微笑着鞠躬接过，不着痕迹的踢了脚陈玥，陈玥还有些紧张，被陈寒之踢了一脚，慌慌张张的赶忙鞠躬道谢。
“你们两都是听话懂事的好孩子，以后肯定有出息，现在你们年纪小，家里有什么困难就和叔叔婶婶说，不要一个人扛着，特别是你，陈寒之。”胡建看着两人，有些唏嘘，两个孩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那不知道姓名的都叫他酒鬼的父亲，村子里的人都觉得他是上辈子不知道修了什么福，才会让这两个聪明伶俐的孩子投胎到他家。
“知道了，叔叔。现在我也长大了，能自己照顾妹妹，要是实在有困难，我会说的。”陈寒之郑重的点点头。对这两位叔叔婶婶，陈寒之还是非常尊敬的。不为别的，就单单前年隆冬，陈寒之发着高烧，就是胡建大半夜的背着他从去李老头店里。治好之后，药费都是胡建给的。虽说后面陈寒之也还了，但这份恩情，陈寒之一直记着。
“叔叔，婶婶，那我和陈玥就先走了，还要去其他叔叔伯伯家拜个年。”陈寒之看了下天色，已经不早了，泥头村还有不少家要去拜年，得赶在中午之前回来。
“行吧，早点回来，中午就来这吃饭吧。”陈氏也知道，陈寒之两人在泥头村不容易，陈了很多人的恩惠，这大年初一，总免不了去拜访，不然啊，这种小村子里，难免不会有些难听的话传出来。
“好的，婶婶，那就中午再来叨扰了。陈玥快谢谢叔叔，婶婶。”陈寒之提醒了下身边的妹妹。自己这妹妹从小就听话懂事，在家还好点，说起话来，有头有尾的。半到了外面就怯怯缩缩，唯唯诺诺，半天憋不出一句话，这怕生的性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陈玥一听，连忙说道：“谢谢叔叔，谢谢婶婶。”
泥儿巷的人家或多或少都对陈寒之一家有过恩惠，但唯独有家一人，对陈寒之兄妹两极其不待见，陈寒之路过也没进屋，实在是不想去看那臭脸色。
这家人姓王，家里就一老奶奶和她一孙子，自己儿子儿媳都外出做工很多年了，也没见回来过。
这王婆婆自打陈寒之两人记事起，就没给过两人好眼色，从小就对其冷眼相向，不明缘由，不知何故。
王婆婆有一孙子，名叫王玖枢，这名字还是软磨硬泡请学塾张先生取的。
这王婆婆在村子里口碑不怎么好，对谁都没什么好脸色，反倒是他孙子王玖枢，聪明伶俐，有一股子机灵劲，就是为人有些阴沉，不咋爱说话，他这种情况不像陈玥，而是喜欢把东西藏在心里。
不过王玖枢和陈寒之倒是关系好的很，平时不爱说的话都会找陈寒之说上一说。
什么杨柳街李家孩子李璀偷看杏花巷的柳家寡妇洗澡，被热水泼了，回到家里撒慌说是撞树上。
杏花巷顾家姑娘偷偷和杨柳街的刘家二少爷在村南小树林偷偷幽会。
杨家婉儿姑娘被狗追跳进村东的小河里。
这些王玖枢从不和外人说的事情都会和陈寒之说上一说。
村东头的小河边，是王玖枢最喜欢去的地方，拿着薄薄的石片打水漂。
王玖枢也才十三岁，但从小都是婆婆带大，早熟的很。婆婆对陈寒之两兄妹不待见早就给看出来了。对此自己也没啥办法，少年愁啊，一边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一边是自己婆婆。
这不，自个昨天就和陈寒之说了，初一不在家，要找去河边来找他，就是不想拜年时让两边人尴尬。
“也不知道寒之什么情况，听李老头说，过了今年，明年开始，村子里就会有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唉，不想了，要是真有事，到时候怎么也得护着寒之、丫头和婆婆。”这十三岁的小男孩在一旁小声嘀咕着。
这个新年，有人欢喜有人愁，和夹在自家婆婆与朋友之间的王玖枢相比，杨柳街的婉儿姑娘就显得开心多了，特意叫厨房准备了不少的甜点，对家里的布置也是重新布置了一番。
府里的下人都知道怕是有人要来了，只是没猜到是谁。
婉儿姑娘很是兴奋，她打听到，那泥儿巷的男孩已经把泥儿巷的人家都走访完了，从他们的方向看是要来杨柳街的。
让这位婉儿姑娘可高兴坏了。
不知道从何时起，这位婉儿姑娘，就喜欢上了泥儿巷哪位男孩，可能是那一次在山里男孩救了她所产生的爱慕，也可能是男孩那自信的目光，让这位婉儿姑娘一在男孩面前，就特想表现自己。
平时都是大大咧咧，毛手毛脚的姑娘，今天更是破例穿上了碍手碍脚的红裙子，站在门口台阶张望着。
府里的杨帆看着那门口的红色身影，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心想都是自己给宠坏的。
一头白发，已是古稀之年的杨老爷子拍了拍杨帆的肩膀，叹了口气。
“随她去吧，再有两年他们可能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现在这种感觉，时间会冲淡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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