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世间无白光，应是歌月明
月光下，湖中心，小岛上，两男子相对而坐。
正是书青峰、白玉成师徒二人。
哦，还有个鹿。
“徒儿，食用长生花之后，延寿五十，凭你超绝天资，进入筑基自是无甚压力，然须知天才常有而不世大能不常有，你切切不可因此心生懈怠。”
白玉成拱手：“徒儿自是知晓，修炼一途，纵天资旷世，亦须有坚忍不拔之姿。”
书青峰很是满意，这个徒弟虽然平时顽劣，但一遇正事却非常认真，一时之间凛凛然，竟叫人觉得有些不可侵犯。
“自今日始，我将传你奇方异法，助你踏上修行之路，但修行之前，我且问你，你之修行，为了什么？”
白玉成心想，自己这师父还真是与众不同，之前凡俗中人说些神仙事情，都是拜入门庭直接传了道法，他却是先问上一问，难道还有专人专法，为我而制的仙家道术？
摇了摇头，白玉成又开始想着自己为何修仙。
白玉成本是天枢府境内辰州城里的一名穷困书生，因识文断字，平日里便在学堂做些帮忙，或其它小的活计，劳劳碌碌，一月所得也仅够吃穿。
白玉成好酒，有时两日不吃饭也要去酒肆里沽二两散酒来吃。
可叹，世人慌慌张张，不过碎银几两。
薪资虽然微薄，但只身一人，并无家室之忧，平日里与学堂的子弟混在一起，日子倒也过得悠然自在。
因其相貌出众，城里不少达官贵人的掌中珠玉都对其芳心暗许，在别人看来，白玉成这厮端的命好，仅凭相貌便可富贵一生。
白玉成却不这么想，他是自家人知自家事，空有皮囊，却并无一技之长，虽是识得几个大字，但却远远达不到笔落星河，才凝文气的程度，只能勉强混个饭吃。进了大富大贵之家，初时自是无事，再过几年，怕是少不了受气。
况且白玉成也是傲骨比天之辈，又怎能甘于落得如此地步？
白玉成自小阅览众多群仙小说，对那些移山填海，白日横空的群真大能心驰神往，每日每夜少不得要臆想一会，心头或多或少也沾染了些许仙侠之气，虽然混于市井，却是自我感觉不同于凡夫俗子。
殊不知，这世上多少穷酸文人，几多少年儿郎，莫不是心高气傲之辈，自认非比寻常，且大多以小说之中横亘广陆的群真为榜样，这白玉成不过是犯了少年通病而已。
若不是书青峰路出辰州，白玉成将来还指不定如何呢。
书青峰才见白玉成，便是感觉此子非凡人，有惊世之姿，天资根骨非凡，也有超绝气运傍身，主要是这相貌跟自己也不遑多让，带在身边也不至于堕了这青峰公子的煌煌名声，于是收他为徒弟。
白玉成亲眼看到书青峰凌空踏来，收己为徒，惊喜莫名的同时也更涨了心中傲骨。
书青峰当时也不点破，此子良才璞玉，自是要好生雕磨。
在接近一月的相处当中，书青峰才看到白玉成本质，不由苦笑连连：此子天赋旷世，虽有天生傲骨却又性子惫懒，按照常理，心有傲骨之人应该更加勤奋，白玉成倒是矛盾。白玉成惫懒也就罢了，可因其生于市井长于市井，行为举止，思考方式也有了非同一般的利益考究，眼前一有利益，却是忙得不亦乐乎，这又跟他自诩的出尘之人矛盾，真是不知其人心里到底是何想法，令人无可奈何。
想了想，这也倒是附和当下年轻儿郎的特征——心有惊雷，然并不勤奋；自诩清远，却眼高手低。
书青峰看着眼前的白玉成，静待下文。
“师父，我想好了。”
白玉成神情肃然。
鹿耳朵支棱起来。
“自小以来，我便幻想着有朝一日若能得仙人造化，可迈无上之路，当天灾人祸之时，以无上之姿挽狂澜于既倒，用盖世之力解江山于倒悬，可随着年龄增长，我渐渐明白，这一切注定只是孩提时代的幻想，上不得高台，摆不了桌面。
如今，我有幸得师父赏识，收我为徒，全我心中所愿，不敢说定要效法先贤，博取大名声，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亦不敢奢求无上长生，证道不死；但天生我白玉成却是想要快意恩仇，随心所欲。天下虽纵横万万里，我亦可乘千里快哉风，以得世间无上逍遥！”
“逍遥之道，也是不错。虽称不上无上宏愿，却也并不虚假，更符合你这不为规矩框架约束的性子。”
书青峰笑眯眯地说道，心下却是叹息，你既当我弟子，这逍遥之道，怕是远去啊，也罢，时候到了，你自然知晓。
鹿却是鼻子哼哼，嘴巴一撇，以表不屑。
白玉成冲鹿头甩了一巴掌，打得鹿嘤咛一声，接着说：
“我感觉修仙之人在广陆之上，更像侠客之于江湖。
刀光剑影，耍拳交豪杰；快马风流，折花献美人。
阴谋诡计，铁血柔情。醉风喝茶，碗底天涯。
欢也好，悲也罢。都莫如酣畅一场。
这个世界，凡人群真都应竭心尽力。”
白玉成站起来，大手一挥，扔出一杯琥珀光。
月光洒落，白玉成身形清冷。
天寒若夜雪，酒气月华开。
你看那个人，酒入豪肠，情起深处，纵意而歌：
“岁月风华，
弹指大梦。
惊起映烽火，
拔剑斩仇寇。
……
悠悠千古，
皆入一卷墨。
世间无白光，
应是歌月明。
世间无白光，
应是歌月明。
……”
“嘤！嘤！嘤！”
……
夜深了，树林里，月色下，寒气穿梭。
书青峰做了个法术的收式，却是突然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
紧接着，他两眼、两耳、两鼻俱是冒出血来。
七窍流血，在这夜中犹如鬼魅。
“这……生人命数，俱可推算，通常无大碍……”
“为何，推算他……几乎什么也没得到，就差点死掉……”
书青峰抓了一个丹药服下，接着身子一倒，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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