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魔心渡道心
柳年听闻佛子的言语，内心受到了触动。惨白的脸上多了一些犹豫之色，闭上双目，尽力去平静内心深处的那一抹戾气。
狮族圣子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教训，现在被揍的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虽然柳年对其没有丝毫怜悯，这是他咎由自取。
不过对狮族圣子来说，万幸的是，都只是些皮外伤，没有伤到根基，身为破晓境的神圣狮族圣子，修补肉身很容易。
这场闹剧好像逐渐稳住了，虽然看似声势浩大，但也没有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局面。
“你是不敢杀他吗？”魏正道平静的看着这一切，看到柳年停手，嘴角微微上扬。
语气里虽然听不出讥讽之意。可这话里话外，都让人忍不住觉得，他想让柳年杀这个狮族圣子！
台下众人一阵哗然，这魏正道定是想刺激柳年，好让自己有个对柳年出手的正当理由。
而轩辕圣子等一众天骄思绪飞速运转，没有人敢小瞧魏正道，却始终想不通他究竟何意。
狮族圣子如若死在盛会上，负责此次盛会的魏正道绝对难逃其咎。非但没有半点好处，还会落得个办事不利的名头。
如果仅仅只是为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噱头，完全是画蛇添足，根本说不过去。这魏正道难道真的是个痴傻之人不成？
轩辕圣子随即摇了摇头，绝无此种可能。
若魏正道是个心思简单之辈，怎么可能以凡人之躯被伏羲人皇族隐世无敌者亲自收为徒弟，位尊大帝亲子？
如果只是天赋超凡，又怎么可能被纣姓人王族现任族长亲自邀请来主持此次盛会？
反常必有妖。
“千万不要啊，师兄！”白棋听闻魏正道之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连连作声，怕柳年真的下手杀了狮族圣子。
柳年虽是心魔初显，好在自己定力非凡，修的又是清修之道，心中道诀运转，眼中血丝缓缓退去。
听闻魏正道之言，柳年紧抓狮族圣子折断的右臂，手指微动，那右臂便炸成炸成一团血雾。
狮族圣子如一团烂泥一般，坠落而下。
金翅鹏族圣子连忙将其接下，还有气息。
“多谢了，师弟。”柳年转过头对白棋漏出歉意的笑容道。
“快回来吧，师兄。”云灵儿和白棋等人见柳年恢复了，皆是松了一口气。
“我杀不杀他，只有我自己说了算。”柳年却不回应几人，转身直视魏正道金色双眸说道。
众人注视着天空之上屹立的最后一个人。
虽然折天指宗的圣子专属服饰已被鲜血染成大红色，但柳年漆黑的双瞳，仿佛一片波澜不惊的海面，内敛而又深不见底。
没有人会怀疑，这片平静的海面汹涌澎湃之时，会不会是一场灾难式的狂暴海啸。
今日他惹此大祸，看来免不了与这年轻一代最强者交手了。
柳年的心魔早已潜回深处，再没有刚才的杀意，不适之感也烟消云散。柳年的心愈发平静，这是修道十二载以来从未有过的境界。
是啊，今日在此杀了这个狮族圣子没有半分好处，还会给已经隐世的折天指宗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这绝非柳年本意。
魏正道见柳年居高临下，俯视自己，非但不怒，反而“哈哈哈~”地笑出声来。手指牵引，桌上一杯酒便飞到手中，猛然掷向柳年！
所有人都被这杯酒，拨动了紧绷的心弦。尤其是白棋等人心都跳到了嗓子眼，目不转睛的盯着这杯酒。
这个年轻一辈最强者要出手了？
没有石破天惊的招式，只是一杯酒水，却无人敢轻视。斗战圣子和血麟儿的酣战，便是被一杯酒水打断，这个折天指宗圣子又当如何？！
酒杯速度很快，甚至超过了盛会内一些圣子的暗器！直逼柳年！
柳年不敢大意，屏气凝神的看着破空疾驰的酒杯，怀中绿宝石隐隐闪动，在柳年眼中周围的一切好像都被慢放了。
这块儿绿宝石，柳年打小就有了，一直贴身带在身边，看上去只是一般宝石用金漆刻着“年”字。
柳年试过很多次，它无法直接催动，时不时会自行运转，慢放周遭时间。怕师傅拿去卖了换酒，一直未告知它人。
这块儿宝石是柳年最大的秘密，是他修为提升如此之快的原因，也是刚刚争斗中，柳年被小凤王偷袭，却可以先出手的原由。
酒杯很快便至，千钧一发之际，酒杯速度突然骤减。
柳年有些疑虑，发现并无道法覆盖，伸手便将酒杯抓在手中，一番打量，杯内美酒一滴未漏，酒香四溢。
众人也是被眼下情况搞得一头雾水，这二人到底要不要战？
柳年不解地看向魏正道。
只见这魏正道面带轻松，毫无战意，对着柳年哈哈大笑道：“道友何须如此慌乱？”
在场之人皆是不解魏正道为何又发笑，难不成只是想在战斗之前戏耍折天指宗圣子一番？
魏正道金色双瞳透出一丝赞许，接着道：“你现在的实力，应当是识道境巅峰，嗯，不对，已经识道境圆满了，突破只差一线，此酒你受之无愧。”
众人看向柳年的眼神中充满了诧异，天空中，柳年身影多了几分伟岸。
已经识道境？圆满！
识道境已经是修道第四步，圆满岂不是即将踏出第五步！
在座圣子天赋皆是远超一般门派，但大多数也不过修道第三步的破晓境！
血麟儿、小凤王等人也可以在此年龄入修道第四步，但最多识道境中期，就已被各大门派称作少年至尊！
而这个其貌不扬的遮天指宗圣子，竟然已经识道境圆满！
普通人中的佼佼者，被称为天才。
天才中的奇才，才有机会成为真传或是圣子。
圣子中的天骄，已是毛鳞凤角！
当之无愧的少年至尊。
可若在少年至尊里力压群雄的，又该怎么称呼？
众人摇摇头，本以为此种人此生难见，却不想这个其貌不扬的折天指宗圣子，竟有此实力！
这是何等天赋？
只怕，世上只有人皇亲子、大帝亲子的少年时期才可以与之比肩。
而现在，这里已经有了两位。
在这场盛会上，只怕被“尊为年轻一辈最强者的魏正道”和折天指宗圣子二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类人。
台下之人神态各异。
六金和云灵儿担忧之色烟消云散，面透出一些欣喜之色。
白棋心情很复杂。
他问过师兄很多次，但是柳年怕打击到他，没有告知自己的修为，竟也是现在才知道柳年的境界。
虽然也替师兄感到高兴，但自己心中多多少少，有些失落和阴霾。毕竟自己才只是修道第二步的见晓境……
斗战圣子不断的挠头，嬉笑道：“嘿嘿，俺老孙火眼金睛，早就知道这小兄弟实力非凡，才特意过来结个善缘。”
小凤王叹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倒了杯酒饮下，看来这步棋下错了啊。
血麟儿冷哼一声，虽然对柳年的修为境界感到惊讶，却也毫不气馁。赤红双瞳内战意盎然，眼高于顶的他似乎将柳年视做一个同等的对手道：“识道境圆满又如何？我即修无敌道，自然同境界无敌，没有踏出那一步之前，一样斩你。”
心中疑虑最多的还是柳年。
魏正道轻易看出自己实力，才是真的可怕。
台下人可能不清楚，但柳年心里明白。魏正道的战力远胜自己。在准备与魏正道一战之时，柳年甚至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为了结交自己而敬这杯酒？完全多此一举。
“怎么，怕我下毒？”魏正道看着柳年，笑容渐盛。
柳年也不回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劲生猛，初入口时微甘，烈酒入喉时却辛辣无比，直入腹部，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线，酒香醇厚，唇齿之间皆留有一些酒气。
酒是好酒，但只是普通的凡俗烈酒罢了。
柳年疑惑更甚，这魏正道好生奇怪，以他的身份，放着仙酿不饮，却喜欢喝凡间的烈酒？
柳年转念一想，便也释然。自己也不是独爱其他人难以下咽的苦叶茶吗？
魏正道也不做解释，依旧是悠然自得的样子道：“刚才你真应该杀了他的。”
一开口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他笑着缓缓说道：“人心皆有正反两面，心魔也是自身渴求执念的一种，不如直接杀了他，以魔心渡道心，以你的资质说不准就直接踏出第五步，免了千百年清修之苦，何乐而不为？”
在座之人无不被这轻描淡写的语气所触动。魏正道杀伐果断、狠辣异常，“魔心渡道心”的说法更是胆大包天，当真是个狠人。
寻常宗门之人一生都没机会入闻道境。
闻道境，朝闻道，夕死。
如果说识道境是修行途上的一道门槛，将平庸之辈一生置之门外的话，那闻道境就是一道天堑，让人绝望。
数千年问道，方得一朝闻道。
千年之内闻道境者近万载以来，不过百人。
百年之内闻道者不过寥寥数人！
佛子眉头紧皱，对魏正道所言虽感不适，却也不置可否。
修佛之人是不愿杀生的，可近代却有一杀生和尚，以杀心渡佛心不足百年入闻道境界。
“魔心渡道心，用这种方式破境，与入魔道有何区别？”得知魏正道并无敌意，柳年语气轻松了少许，漏出一个真挚的笑容看向魏正道。
魏正道眼神里好像多了一丝东西，笑容戛然而止，似乎陷入了回忆，像是在对柳年说，又像是自言自语，轻声道：“魔道也好，正道也罢，看似不同，实则大同小异，都只是力量而已，只要道心坚不可催，魔道亦同样，可以拿来捍卫正道……”
听闻魏正道所言，众人皆是若有所思……
柳年却不为之所动，将空杯掷回，杯子划出一道弧线稳稳落在桌子上。
“凭借双手辛勤耕耘取得财物和杀人放火偷盗得到的财物，都可以买东西，只是污了一双手，苦修千年终闻道和一朝魔心闻道也都是成道，但却要脏了一颗心。”
柳年的声音不大，却如洪钟声一般在众人耳中回荡。佛子、轩辕氏、小凤王等人不由得重新大量眼前这个年轻人。
柳年语气轻了许多，接着道：“我若入魔道，师傅不喜，师弟师妹也会不喜，若最后落了众叛亲离，我要力量作甚？”
魏正道先是一愣，又是惬意一笑，眼神中充满了赞赏，喃喃道：“你倒是真像一个人。”
“谁？”柳年有些惊讶，怪不得魏正道一直不出手。
“我。”魏正道笑意越发浓郁，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一个走了另一条路的我。”
在场之人无不哗然！魏正道难道修了魔道？！
可他双目清澈，炯炯有神，毫无入魔之相。
“少主！”身后身穿银甲的执法队中，一名执法者提醒道，“如果今日不追究，纣家和神圣狮族那边……”
“无妨。”魏正道喃喃道，他仰起头来，闭上了金色双目。
天空之上的阵法早已隐去，帝城内的阳光撒到魏正道洁白的脸上，让他觉得有了一丝暖意。
与烈酒入喉的感觉不同，此刻魏正道的心里的重担似乎有了一丝松动。
“好呀，真好啊，好一个折天指宗的圣子，好一个冲冠一怒为红颜，好一个不愿入魔道，只因家人不喜。”魏正道闭着眼，又发自内心的笑了，“我是真想和你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啊！”
“不过，你现在该走了。”魏正道不等柳年开口，缓缓道：“漫漫长夜，孤身前行，虽仅寻得一知彼，而非知己，却也弥足金贵。”
柳年看着此刻的真性情流露的魏正道，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年轻一辈最强者，却喜欢和凡间烈酒？
不执行职责和义务自己意气相投？这太奇怪了。
“你走吧，回去把衣服换了，我在这里没有人可以动你师弟师妹。”魏正道睁开双目，却也不在意柳年在想什么，又紧接着语气一沉对着众人道：“谁想走都可以自行离去。”
“那你……”柳年眉头紧皱，似乎有话要说。
魏正道倒是看出他的疑虑，扫视了台下一圈，又笑了一下，淡淡开口道：“即使我今天一个不小心，杀光了这里所有圣子，也没有哪家道统可以把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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