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钱呢？
这段时间穷武城大街小巷，都在讨论江家的事情。那一晚太守在一家酒馆摆了一夜鸿门宴后，隔日城东的几条街就成了白家产业。而且江家的江二爷好像已经退居幕后，现在是那江家幼麟在打理生意。
双铃街，素衣巷，天水大道……城东这几条繁华街段如今都换了白家接管，各方各面这会儿都正在打理。生意接管不像那天餐宴，嘴上说几句就算大功告成。契约交替，人手更换等都不是一日之功，不过等白家把城东彻底收入囊中以后，就是穷武城当之无愧的龙头门族。
今天先生没工夫管这些，下午站桩的时候猝不及防又给柴何安来了一拳，毫无意外地又是当场昏死。好在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才两三个时辰先生就悠悠醒来。
“柴老头，道理虽说都听了一遍，可等到你这真下手的时候，还是太他娘的难受了。”先生醒来一看到柴何安，立刻开口抱怨。柴何安直接把他提溜起来，开口说道：“这点苦都吃不得，你还进个球的名门。再说了，老夫亲自调教，帮你疏通正经，这事外面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就偷着乐吧你。”
柴何安审查了一番先生经脉之后，又给先生丢回了床上说：“这前前后后算起来，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手太阴经和手阳明经都已经功成。你小子这就已经算是入了经穴境，以后习武就走在了寻常人可能一辈子摸不着的康庄大道之上了，珍惜着点！”
“这么玄乎？那柴老头你天天走街上找几个人给他两拳，岂不是人人都上路？我寻思这康庄大道是不是挤了点？”
“锤骨通经是老头子这一脉特有的手段，老头子闲得慌去满天下做好事？再说最多再打通足阳明经和足太阴经两处就已是极限，后面的还得靠你自己吐纳过关。”
先生闻言失望一叹，虽然给柴老头这手段折腾得苦不堪言，但要是半个月挨次拳头就能挨成绝世高手，这买卖怎么说也是稳赚不赔啊。不过听柴老头的话好歹能打通四经，总归还是占了大便宜。两年的苦困生活令先生养成了精打细算的习惯，此时既然合计一番赚足了，顿时露出笑脸。
小砖头瞅着先生心情好，心想终于找到了机会把一件事情告诉先生。
“先生，咱书箱只剩二十几两银子了。”“钱呢？”“花出去了。”
先生的笑容已经凝固在了脸上，他看着小砖头，脸色逐渐严肃起来，用非常认真的口吻接着问道：“小砖头，你先生我虽然天天挨打但是脑子还没被打坏，所以我当然知道钱没有了是花出去了。问题是我们现在在柴老头这里白吃白住，我们的衣服还是老一套，出门也还是靠四条腿走路。衣食住行都没有变化，那么钱花到哪里了呢？”
“那天出城是坐的马车。”小砖头小声地提醒了一句先生。先生看着小砖头的眼神更加认真，口吻也更加严肃甚至可以说有些沉重：“小砖头，既然我没有把那一次算进来，就说明一趟马车花不了几十两银子。”
“小砖头，那是快一百两银子，是我自从决定了要去鉴玉纳徒之后，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是我们凭借来穷武城的这一路风餐露宿才攒下来的积蓄，是等我们出发去鉴玉湖的一路的盘缠。所以，钱呢？”
小砖头的脸色十分心虚，因为作为陪着先生完完整整一路走来的书童，他深切地知道先生通过这两年养成了怎样锱铢必较的心性，也知道几十两银子的不翼而飞对先生的心神打击有多大。
“那天陪苏酥姐姐出去，她特喜欢含玉阁的那几个钗子，就问我借了钱买……”说到后头，小砖头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到几不可闻的地步，“不过，苏酥姐姐说她以后会还的！”说到最后，小砖头又赶忙咬重了一个“还”字。
先生许久没有再说话，而是闭上了眼睛。他不用动脑子都能想到苏酥是怎样拍着波澜壮阔的胸脯给小砖头说了更波澜壮阔的保证，比如天下第一名动江湖之类。而小砖头看着苏酥的脸听着苏酥的话又是怎样的害羞到魂不守舍，只知道把自己的钱全都给苏酥拿去买首饰了。
先生一睁眼，是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一旁正幸灾乐祸笑得十分开心的柴何安，柴何安压根不理会先生，起身出门，嘴里振振有词道：“读书人岂能为五斗米折腰！折不得！实在是高风亮节，高风亮节啊！”
看着柴何安扬长而去的背影，先生又打量着看向了小砖头，小砖头看到先生的目光一惊，赶忙开口：“先生！不行啊！我这小身板，哪家人会愿意买啊，就是论斤卖也卖不了多少钱啊！”
先生失望地重叹了一口气，认识到确实没办法把小砖头卖到几十两银子的高价。那自己要怎么办，难道真要在穷武城要饭？不过看着这穷武城的繁华，估计能比以前多讨到点钱。可柴老头这边的练武怎么办，老头可是早就说过了练武最忌讳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行径，自己才刚刚小有建树，总不能因为缺钱这事前功尽弃吧。
正当先生为这黄白之物发愁时，整个穷武城最不为黄白之物发愁的人之一，恰巧前来登门拜访。
自从那一日论道之后，江承规隔三差五就会来一家酒馆与先生探讨学理。先生当然乐得如此，难得遇上同道中人，也是来者不拒，往往与江承规一聊就是半天甚至更久。
江承规一进门就看到先生苦大仇深的样子，疑惑开口：“小白，我这来的不是时候？”
听到江承规的声音，先生顿时精神大振，两眼冒光赶忙接口：“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
闲霞镇坐落于云峥山脚，小镇规模不大，只有几十座茅屋。只是虽然原住的人口稀少，但云峥剑阁名声在外，一向有许多慕名而来的旅人游侠，平日里总还是一番热闹景象。
今天小镇镇门口来了个年轻刀客引得路人侧目，本来以为只是路过，但现在看来却好像是想登山的样子。但谁不知道云峥山上有个云峥剑阁，在闲霞镇里也就罢了，还要佩刀上山又是个什么意思？
年轻刀客其貌不扬，那把佩刀看着也不像是值钱的名贵宝刀，估计又是个想借着云峥剑阁的招牌做足一番噱头，好在江湖上出个名的好事之徒。
刀客对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并不在意，这把刀确实不是什么名家之作。材质用料极其普通，锻造他的铁匠也就是个二流水平。刀出炉后既然品相下乘，总得起个气派的名字好歹叫起来唬人吧？然而刀名甚至比品质还要普通，只是简简单单的“白刃”二字，甚至单听都听不出来是个刀名。
然而江湖上的人听到白刃，却都能知道是他手里的这把刀。因为他这几年替大人做事，斩了一个叫慕容海的，好像是江湖上颇负盛誉的刀痴，与另外两个人并称“三刀”，是天底下使刀最厉害的三人之一。
他想到慕容海，撇了撇嘴，江湖上最好胡吹乱捧。那人连自己一刀都接不住，算什么高手？但是自从斩了慕容海以后，他就被捧成了新的“三刀”，虽然他在的下马司最为江湖士所敌视，可如今天下使刀的比起用剑的实在逊色不少，不得不捏着鼻子有一个高手算一个，勉强争些脸面。
脸面，今天他就是为了脸面而来。因为那个苏无为在穷武城没给朝廷规矩脸面，所以大人才派自己来这一趟把脸面给要回来。
但是得记住不能杀人，他在心里又提醒了自己一次这趟不能杀人，不能杀人，不能杀人。
然后他的左眼皮陡然跳动了三下。
他长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始走上面前的石阶开始登山。
下马司周恪，“三刀”刀鬼，提刀白刃，上云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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