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御书房
一路之上，左秋心思沉重，对那些恢宏精妙的亭台楼阁也全然没有了兴趣。
引路的太监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瘦弱的身板，似乎一阵风就能给刮跑了。
到了御书房，那小太监便垂手站立在门口，由值守的太监进去禀报，左秋发现，宫里的太监们现在大都是十五六岁以下的孩子，这一路见过最大的，也就不过十八九岁。
不一会，一个衣着华贵、有些发胖的少年笑呵呵走出来，后面跟着一位老者。
左秋实没想到皇帝能亲自出来迎接自己，马上撩衣跪倒：“左秋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小皇帝快走几步，伸双手相搀，“世子快快请起，随朕进来。”
说着便拉着左秋的手进到御书房里，甚至不等左秋跟王司徒打个招呼，左秋只能冲王司徒略微鞠躬个躬，算是过了礼。
王司徒丝毫不介意，笑着跟在两个年轻人后面。
御书房非常大，里面满是书柜，靠窗有一铺大炕，上面摆着矮腿的龙书案，文房四宝、茶壶点心俱全。
小皇帝拉着左秋坐在炕沿上，急切道：“世子怎么样？好些了没？”
左秋看着小皇帝，注意他的一举一动，颇为惊讶，此时的小皇帝全无之前那呆傻的样貌，眼神中闪现着精明与睿智。
愣了愣，左秋道：“回陛下，已无大碍，谢陛下挂念。”说着就要起身跪谢，被小皇帝拉住。
“陛下，我想回家守灵，虽然晚了三天，但我依然应尽孝道。”
小皇帝一笑，“嗯，那是自然，一会你就回去。”
“谢陛下！”左秋明白，小皇帝让自己住在宫里，是格外的恩典，大内禁地是绝不允许别的男人在此过夜的。
小皇帝想了想，又说：“世子，朕虽年少，但有些事也明白，打懂事起，无一天不在装疯卖傻，如果不如此，可能朕的命也早就没了。”
左秋听如此说，颇感震惊，这哪是十五岁的一个少年该有的心计？但也感到欣慰，国有如此君主，必将昌盛。
小皇帝接着说道：“你们左家为大唐江山社稷立下不世之功，左大人也惨遭毒手，朕不会忘，以后你就跟在朕的身边，留在洛京吧！”
左秋马上站起身，跪在地上，道：“左秋不敢贪图富贵，只求带父亲的遗体回太原安葬，以后便跟老母亲相依为命，务农种地。”
小皇帝这次没扶他，深深叹了口气，看向王司徒，老者也是一脸的难过之情。
左秋不明所以，但也不好询问。
过了一会，小皇帝道：“司徒大人，您对左秋说吧！”
“臣遵旨。”王司徒拱手道，随即拉起左秋，道：“世子，我要告诉你件事，你万不可过于激动。”
“老人家，您说吧！”话虽如此，但左秋的心还是“咯噔”一下，立刻悬了起来，知道准没好事。
“好孩子，我简单说吧，你们父子离开漠北大营三日后，刘忠就带众造反了，现在，不仅河东地界，连幽州也是他的了，现在已经自立为‘汉王’。”
左秋眼睛瞪得像牛一样，不可置信的看着王司徒，又看看小皇帝，诺诺道：“怎……怎么可能？”
小皇帝叹了口气，道：“唉……那时叫你父亲进京是赵阉的主意，封你父亲幽州节度使和镇北王的同时，还有一道旨意是给刘忠的，说你父亲有叛逆之心，让刘忠接管河东节度使之职，哪知道，他跟那张蓖还有勾连，直接就……唉！”
左秋明白了，这是赵阉断了父亲的后路，谁能想到，那外表忠义的老将军，追随左家两代人的托孤老臣，竟然反咬一口，真是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突然目光一凛，急道：“那我太原的老母亲呢？”
王司徒道：“这你放心，老人家暂无危险，那刘忠并没有丧心病狂，只是将其软禁起来。”
左秋一颗心总算放下，道：“请陛下恩准，左秋要去太原营救母亲。”
没等小皇帝说话，王司徒拍了拍左秋的肩膀，满是慈爱的语气道：“世侄啊！你的心情老夫理解，只是你去不得，那可真是龙潭虎穴，你如果去了，那刘忠定会惧你在河东的号召力，反而会杀了你全家，你在洛京，那刘忠为了邀买世人口碑，也决计不会谋害一位老妇人的。”
“这……这……”左秋一时又拿不定主意了。
小皇帝见状，道：“世子放心，你的老母亲，朕定会迎回，你放心好了。”
左秋点点头，但心里实在不安，这就好比把亲人放在老虎洞里，哪怕老虎暂时不吃人，但吃不吃决定权在虎不在人！
小皇帝冲着王司徒点点头，后者转身进了里面，不一会，托着一样东西出来了。
左秋一看之下，又是悲从中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那是左思诚的遗物——金龙剑匣。
“世侄，这是家父遗物，现在归还于你。”
左秋双手接过，抱着剑匣，悲从中来，眼泪断了线般滴在上面，形成一片湿痕。
过了半晌，左秋才想起谢恩，“谢主隆恩！”
小皇帝摆摆手，王司徒又拿出一样东西，是一张巴掌大的锦布，似乎是从衣角之上撕下来的。
左秋不解，“老人家，这是？”
“这是你父亲接的最后一道圣旨，你留下做个纪念吧！”
左秋颤颤巍巍接过，展开观瞧，只见上面是红色的字，似乎是印泥的色泽，上面字迹略显潦草，应该是匆忙所书，仔细一看，这才恍然大悟，只见上面写着：
呈河东节度使左思诚亲启
朕身锁禁城，終不见天日，可恨那赵朗专权跋扈，玩弄帝王在股掌之中，此祸不除，则国无宁日，先皇不庇。
左家世代忠良，望此次来京，铲除奸佞，还政于朝，功莫大焉！
朕，泣血叩谢！
短短几句话，左秋看了七八遍，他全明白了，赵朗诳父亲进京，准备除掉，结果小皇帝通过层层防备联系到银枪门，由十三太保把信给左思诚。
收好信，左秋叹了口气，道：“还请陛下为亡父主持公道。”
“那是自然，明日朝会，朕自有主张，你先去守灵吧，等朕的旨意。”
……
回去的路上，左秋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父亲忠君报国，可谓死得其所，可是这赵朗一天不除，又怎解这心头之恨？但报仇，说的容易，父亲都不是那赵朗的对手，何况自己？
又想起母亲，那么大年纪，还要遭受如此变故，不知道老人家如何能承受？
想起刘忠，左秋恨得牙根直痒痒，那个从小看自己长大的忠厚长者，竟是在背后捅刀的奸恶小人，貌似忠良，实乃罪大恶极。他那儿子刘大哥，刘元龙呢？呸！什么刘大哥！不用想，一定跟他爹一样，有朝一日，必将其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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