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封家书
奕儿亲启:
见字如面,院里枣树种下至今已十七载有余,我们父子两也扶持着走过了十七年风风雨雨。奈何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痴儿啊,爹终究还是要跟你道别了,往后的日子,要靠你自己坚强的走下去。
家书至此,泪水早已模糊眼眶。奕儿啊!我也是第一次当父亲,从前兴许是对你太过严苛了。可爹没有办法,青云宗如今豺狼当道,恶人横行!一步慢,步步慢!修仙之道便是逆天而行,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
自十九年前,爹不顾你师公的苦苦劝阻与你娘喜结连理之后,青云宗这一亩三分地便没有了爹的位置。这天地不知何其大,却无立锥之地!可悲!可叹!
莫要把你师公想的那般坏,他算是青云宗里为数不多的好人了,可这年岁毕竟大了,年轻的时候还伤到了道基。你降生没多久,他老人家便仙逝了。那往后,那些豺狼恶犬便愈发猖狂。
爹而立之年与你娘牵了红绳,三十有二又有了你,本是人生两大喜事。可好景不长,当我迈入不惑之年,你娘便离我而去了,也离这滚滚红尘而去。
每当夜深了,我总在床上辗转反侧,心头苦涩抑郁无从诉说,只是泪水再也流不出来。
如今,你是爹唯一的牵挂了,一心向剑固然不错,五行之道也万万不可落下。天地至真,大道至简,五行之法若是修道高深处,臻首便能三花朝聚顶,挥臂便能一气化三清。
爹总跟你说,脾气不要那么冲,修剑归修剑,平日里也不要太过锋芒毕露了,步步都要留一手,事事都要长点心。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人生在世,总要有三五知己,十数好友。在家有爹照顾,出了外面便全靠朋友帮衬。
切记一句话:举头三尺有神明,不畏人知畏己知!行走在外,哪怕再过困难,也不要行品行不端之事!万万不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要诚以待人!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已在了大唐西疆。爹曾经在那闯荡过,结识了一些朋友。原谅我自作主张,给你找了一个师傅!虽然这个人看上去吊儿郎当的不太靠谱,可修为高深,行事也沉稳的很。
在你修行有成之前,千万千万不要回来北潮城找爹!这里大变将起,时值风云变幻之际,爹没有能力分出手来保护你!
好好跟着师傅修行,若是有朝一日,你的剑道通天彻地,再回来北潮城,爹还是在青云阁的后院那颗枣树下等你,想必那时,枣树又会开花,又会结出青涩的果实。
家中一切安好!勿念!
为父:林静弦
大唐庆武历庚子年书
昏黄的灯光下,林奕双手死死捏着书信,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泪滴像是雨点般,落在梨花木制成的书桌上,炸裂成点点梅花印。可怜天下父母心,乌鸦尚且衔食喂子,更何况为万灵之首的人!
在林奕的印象里,爹总是严肃的,刻板的。小时候这般,待娘亲去世以后更是如此。娘亲去世以后的九年岁月,爹爹露出笑容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林奕总是在心里觉得爹太苛责了,天尚未亮透,便逼着他画符练剑。曾以为爹是个失去了所有表情的人,可谁曾想爹爹内心的情感,比那高悬在天上的金乌星还要火热。
儿行千里母担忧,娘亲虽说不在了,但爹一人分饰两角。在过去九年平淡的日子里,从未让林奕受到委屈,这份爱,是如此厚重,如此深沉。
林奕站起身,推开门走到小院里,抬头凝视那轮皎月。在离这不知道多少万里的北潮城里,爹爹是否也在大枣树下,深切而又满怀热泪的望着同一轮明月呢?
“莫要再想啦!少年人!”老镇长不知何时也来到院子里,坐在墙边的石凳上,“静弦这个人呢,就是有一点不好!太过于理想化了。当年是这样,如今也是这样,早就跟他说了,回那什劳子青云宗没有出路的!”
“看吧,这不给奸人逼得妻离子散,要老头子说啊!当年就应该留在西疆好好发展,说不定如今已名动天下,成为一方巨擘了呢!”
“不过成为大能也没什么好的,无非就是实力更强了点,寿元更长了点。到头来一大把年纪了还要为名所累,去干些不愿做也不必做的事。我可不想过这样没自由的生活,像现在一样闲云野鹤,自由自在的不也挺好嘛!”
林奕抹抹眼泪,看着老镇长叼着烟斗吐出几个烟圈,心里不由得好受一些,因为与父亲离别而产生的愁闷消减了许多。
“我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他年轻的时候,又曾遇上了那些事?老爷子你给我讲讲呗!”林奕坐到老镇长对面,到底还是少年心性,遇上什么不痛快的事,一会便能翻篇。
“你爹啊......”老镇长抬头望天,眼底流露出几分追忆,“你爹年轻的时候可也是个嫉恶如仇的豪侠,眼睛里揉不得一点沙子。也就是你娘那慢吞吞的温柔性子能受得了他,你跟静弦这小子简直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都是猴急猴急的性子。”
“想当年,我余平安和林静弦,罗正两人,被世人尊称为西疆三杰,扫山贼,诛流寇,在这西疆一亩三分地,谁没听过我们的名字?只可惜啊,那年魔族百万大军进犯边关,巨刃关的将士们凭一腔血勇守了一月有余,奈何援军迟迟未到。”
老镇长端起粗石子磨成的茶壶,将浓茶倒入那刻着奇怪花纹的木质茶杯,而后轻轻抿了一小口,这才接着诉说。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虽说那时老头子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倒也不能堕了西疆的男儿的名头!”
“数千西疆血性儿郎奔赴巨刃关,与将士们共御外虏,我和你爹就是在那时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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