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君子畏雨
就在少风刚用力拉扯李君圣躲闪开来，三尺神明朱尤士手也抬去意欲格挡，急惊风何太迟手疾眼快，后发先至，已抓住李坚肥胖的手臂，喝道:“干甚么?没大没小的。”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死死盯着李坚，似要把他吃了一般。
朱尤士见师弟后来居上，明明人在其后，身如轻风先至眼前，速度之快，不由令人佩服。心中暗赞:“师弟武功越来越厉害了，再过几年，我的一剑绝尘可未必能绝住他的无风剑法了。”
李坚的一声“放手”将朱尤士拉回思绪，见李坚兀自喋喋不体，朱尤土气道:“胡闹，真是胡闹，快住手，他可是君圣，是你大哥。”
李坚这才缓过神来，与何太迟同时罢手，暗自懊悔之前行为举止，ロ中却是不服，反驳道:“大哥又怎样，我可是末来掌门人，你们以后大家都得听我话的，哼。”
江湖上多数门派不论亲硫，都是艺高者得掌门之位，少有传于武功低微者。九剑山不同，李氏先祖所创，一脉相传，传长不传幼，传男不传女，父传子，子传孙，自来如此，亘古不变，至今已有上千年。李君圣身为李家长子理所应当继承掌门大位，就算立嫡以贤不以长，他的人品学识威望同样无一不是李坚万尘莫及的。岂知世事难料，因李君圣自身缘由，下ー代掌门之位十有八九落在不学无术本領低微的李坚身上了。此暂且不提。
何太迟“哼”了一声，回身便走，不再说话，少风见李君圣神色如常，读书依旧，眼中无波，脸上无澜，心下稍安，恼恨的看着李坚，那神情似乎在说:“你要是吓到我家少爷，就跟你拼命。”心中想着李坚的作恶，少爷已无大小之分了，暂时只有一个。
毛毛细雨未曾停过，所幸成丝未疑珠，五人中除了何太迟，谁也不把这点风雨放在眼里。朱尤士怕二人吵架，转移话題，睁大眼晴，说着瞎话，装作慌乱的样子，道:“啊!雨越来越大了，大家快点赶路，这墨阳真是的，到现在还不回来，嗯，何师弟说的对，确实磨磨蹭蹭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身后响起一串脚歩声，几人除了李君圣，皆停下脚步后望，见是墨阳捧着几片偌大芭蕉叶正飞也似的跑来，转瞬即至跟后。
墨阳方立住脚限，何太迟道:“快拿来给我遮雨。”手也不肯闲着，已先伸了过去。
墨阳依次分与众人一片芭蕉叶，少风接了一片较小的，眼巴巴望看墨阳，手指向读书入神的李君圣道:“墨阳哥哥，少爷，少爷。”那意思是说我个子太矮，踮起脚尖也碰不到少爷肩膀，你举着芭蕉，帮帮少爷，挡挡风雨。
墨阳自知其意，微微一笑，溺爱的摸了摸少风的头，也不答话，便撑着芭蕉叶帮李君圣遮风挡雨，任由自己身遭雨淋。
那李君圣已是读书成魔，并不知周围发生的一切，少风见状，感激说道:“谢谢墨阳哥哥。”在他看来，李君圣为大，谁帮李君圣就如同帮了自己，甚至比帮自己还要感谢万分。这是善举，少爷说过“恩欲报，怨欲望，抱怨短，报恩长。”以后有机会要好好报答墨阳哥哥。
李坚虽然顽劣，心地却好，和兄长李君圣关系莫逆，脉脉相通。两人少时形影不离，时常嬉戏，长时李君圣不忘尽兄长之职责，常引经据典对李坚悉心教导。李坚也不忤逆，总是装作认真听习的样子以博兄长开心，当然最后都是把其中的微言大义忘的一干二净，气得李君圣几次大发脾气斥道:“弟弟你乃朽本，不可雕也。”李坚也总反道:“哥哥你乃圣人，不可追也。”每到此，李君圣总会啼笑皆非，转而回嗔作喜，对弟弟的劣迹一笑了之。
李坚因后悔自己刚才的过分之举，让少风恼了自己，有意和他重修于好，当下道:“少风，我也是你少爷，怎么不叫墨阳帮我啊?”
少风气犹未消，小嘴一撇，鼓着圆嘟嘟的小嘴，奶声奶气说道:“哼，你才不是我少爷呢，我不和你说话啦!”小小少风，稚气犹足，谁对少爷不好就是对自己不好，敢对自己不好，哼哼，那我就不跟他和好啦！
墨阳知少风生气，事出有因，问道:“小少风怎么生气了?”
当下，少风抱着一肚子委屈将刚才之事一五ー十全盘托出，听得李坚脸上阵青阵红，顾景惭形。少风人虽小，说起话来却有条不紊，言清理顺，墨阳一听即明全部因果，待讲完，少风指着李坚道:“墨阳哥哥，你说，他是不是坏人。”
墨阳道:“你也没大没小，不称二少爷反呼为'他'。”
墨阳为人规规矩矩，无论何时绝不经易得罪人，因此不明言指责李坚，反指骂槐，明着说少风没大没小，暗地里指责李坚傲慢无礼，对兄长不恭不敬。
少风嘟起小嘴哼了一声，明显不满墨阳的指责。人家欺负我家少爷，我干嘛还要对人家好？
墨阳沉思一会，道:“让君圣说话，何须那么麻烦。”
李坚不知墨阳暗讽之意，听墨阳同自己一样大言不惭，心想:“好啊!就我一人丢脸有点不像话，你来陪我做对难兄难弟吧!”当下故意激道:“是么?我大哥一看书，天踏下来也别想叫醒他，你就别丢人现眼了。”
墨阳聪明伶俐，反应机敏，如何不知激将之法?笑道:“不妨打个赌吧?我若随便两三句话点醒君圣，你跟少风道个歉，我若叫不醒，我和少风跟你道个歉，怎样?”
何太迟唯恐天下不乱，拍手叫好，少风心想:“哼，要我跟他道歉，才不要呢，错的是他又不是我。”当下口不言，既不赞成，也不反对。答应的是墨阳，又不是自己，心中已盘算好等下就以此耍赖。
李坚心想刚才那声晴天霹雳都叫不起大哥，何况你的三言两语?自是不信其能，满口答应，又道:“上有两位师叔作证，下有少风在旁取笑，就这么说定了，谁也不能反悔。”
墨阳道:“这是自然。”
几人都睁大眼睛，均等墨阳略施小计大展威能。只见他在李君圣耳轻道:“君圣，下雨了。”
李坚一下就笑出声来，道:“我哥哥岂会在意这点小雨，你以为是……”本是想说“何师叔”，见何太迟怒目而视，不再说下去了。
墨阳说这句话，望看天空毛毛细雨，似在自言自语，轻声道:“恩，这雨不大，雨量又少。”众人不明所以，莫名其妙，均想:“这个赌约算是输了八成。”李坚已然觉得胜券在握，大是愉快。
就在众人以为败局已定之时，只见一直对周遭ー切不闻不问的李君圣听见这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嘴角微不可察的抽动一下。虽然一闪而逝，怎躲得过朱何二人的火眼金晴?两人心下疑惑不解。
接着，如晴天霹雳，一反常态的，听见李君圣金声王润的声音悠悠响起:“谁怕，一蓑风雨任平生。”
余音袅袅，响遏行云。就在李君圣话语刚起时，天上细雨竟奇迹般的止住了，天清明朗，似连上天也想聆听这温柔，听之令人平静的声音。
众人只觉不可思议，缓缓放下举在头顶的芭蕉叶，呆若木鸡。
良久，李坚才道:“这个不算，我大哥是在念诗，这诗我听他提过，好像是劳什子'定风波＇。”
墨阳不加反驳，淡淡道:“不算也行，你再看。”又听他语气化为惊疑，说道:“咦，那是什么?雨少……雨少……啊！少雨?”
这下众人还没来得及恍然大悟，就见一直气定神闲对一切不闻不问的李君圣似乎受了什么刺激，大惊失色，手一哆嗦，差点把书丢在地上。也不理众人，两脚生风，快步向前跑，速度比之久拘烈马还快，一下就把众人甩在身后？边跑边喊:“少风救我。”情急之中，就连声音都带有些许顫抖。
正似:翩翩竹君子，雅志松大夫。原来胆小鬼，真似亡命徒。
几人哑然失笑，皆赞墨阳有谋，墨阳也是借此告知李坚:“做事勿莽撞，凡事多思考。”少风虽然开怀大笑，不忘因刚才一语成谶而得意忘怀，喜道:“你们看，你们看，我就说少爷是天底下胆子最小的人。”笑罢，心中不忘担忧李君圣，说道:“墨阳哥哥你真坏，明知道少爷最怕少雨了，你还说出来吓他，我要去跟少爷了，不理你们了。”言毕，迈开小脚追了过去，速度不比李君圣慢多少。
朱尤士笑意未減，道:“别人是“望风而逃，君圣这是'畏雨而跑'，呵呵。”
却说这少雨是何许人也?为何李君圣听之则逃？原来那是少风亲弟，兄弟两人共为童仆，同伺君圣，早晚跟随，不离左右。兄长少风为人温厚，颇有“乃主之风”。弟弟少雨则截然不同，方头不劣，桀骜难驯，时常惹事，频繁闯祸，这都不在话下。最为离奇的是身为李君圣仆从，从不听从管教，孩子不听教怎办?轻则骂，重则打。事实确实如是，少雨頑劣，牌气暴躁，君圣温和，生性胆小。李君圣若是抱怨少雨一句，少雨总是还之以大骂，李君圣若是去告状，少雨总是报之以挙脚，久而久之，李君圣对少雨敬之如神，畏之如鬼，凡是少雨所言，李君圣无敢不尊，凡是少雨所使，李君圣无敢不从。这也是适才少风为何说最胆小之人是少爷的原因。
此次几人下山，虽说上有长者担待，下有少风庇护，料来少雨不敢放肆，只是李君圣心头对他早有阴影，一见少风之弟无心观景，一听少雨之言无心读书。是以君圣主意若少雨独自出行。此刻少雨对李君圣已是牙切齿，恨到极点，下次两人照面，李君圣绝对少不了一顿痛打，所以听到他名字立马被吓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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