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护经长老
转眼又到了月底。
这一天,颜子渊吃过中午饭后,特意穿上了新制的青衫,走出藏书洞,背着手走到悬崖边。
不多时,一声长啸从云中传来,紧接着一头白色巨鸟俯冲而下。
灵芙儿远远便看到山间一人临渊而立,微风吹动青衫,颇有几分飘逸出尘之感。待走得近了,才发现此人面相颇有些熟悉,仔细一想,这藏经洞除了那人之外还能有谁。只是当年的白净书生已渐渐老去,三缕长须随风乱舞,更添加了几分沧桑之感。灵芙儿内心生出丝丝苦涩,只觉有些后悔这些年没多来看看看这人。
“灵姑娘,多年不见,风采更胜往昔,真是可喜可贺!只是在下这身臭皮囊,却是越发的苍老了,但愿不要污了姑娘双眼才是。”
灵芙儿美眸之中泪光闪过,不知该如何面对此人。当年她没能为颜子渊求来天选丹,已经成为她的心病。如今见颜子渊衰老如斯,内心早已痛苦不堪,再听到此语,恨不得在地上找个缝隙钻进去。
或许是因为童年的经历,灵芙儿对读书人有着非同寻常的感情。当年初次见到颜子渊,虽然恼怒于此人对师尊的不敬,但也暗暗佩服此人的胆色。此后,送颜子渊入藏经洞,见其坦然面对世间的不公,欣然研究起学问来,怡然接受译经的任务,早已没有半点轻视之心,转而渐渐生出钦佩之情。此后向师父求丹失败,竟莫名地对此人又多了几分愧疚之情。此时,他对颜子渊的感情是怎样,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进入东观三十多年,除了试炼任务之外,她极少外出,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观内苦修,对于感情之事毫无经验可言。
颜子渊见灵芙儿神色黯然,只道她是见自己苍老衰弱而伤感,急忙出言安慰道:“灵姑娘不必伤感,在下不过区区凡人,又如何能避免得了时光荏苒。而灵姑娘与在下不同,若能修成大道,又何惧时光的洗磨。今日得见灵姑娘,风采更胜十年之前,正当大好青春,又何苦将时光消磨在此等小事之上。我已译出百册大道朝典籍,供姑娘翻阅,若是能助姑娘一臂之力,在下十二年来深居山洞也算有了收获。”
“不敢,这些年苦了你了,我……”
“姑娘好心在下很是感激,在下这些年得到姑娘的关照,过得很好。在此与书为伴,此生已是无悔,若能将洞中经书全部整理出来,也算得上大功一件,何乐而不为。”
说罢,不待灵芙儿说话,便在前领路走进了洞中。
“这几个书架上的书我想应该会与修行有关,便单独列在了此处。远处尚有数千册,不过都是些诗词歌赋之类,灵姑娘若是感兴趣,随便翻阅便是。”
“先生大才,短短十数载,便一人将这藏书洞打理得齐齐整整,还译出如此多的经书,若换作他处,先生早已飞黄腾达,不似此时有如笼中之囚。”
颜子渊连连摇头,接着说道:
“若不是来到这藏经洞,在下说不定早已归于尘埃。还有一事,请姑娘回去后禀告宫主,今日我清点时发现少了一本译本,我想藏书洞昨日必是来了不速之客,我担心还会发生类似的情况。”
“哦,此事当真?”
……
“哦,竟有此事?能够不触发禁制进入藏经洞,除了几位师祖之外,就只有看护藏经洞的六位护经长老了,几位师祖要么外出、要么闭关,想来也不会偷偷进入藏经洞,更不会带走里面的经书,那书生是如何得知少了一本经书的?”
“那书生说他每日都会清点译出来的书籍,我看他神情也不似作伪,而且我过去之时,他已经重新誊写了一本新的,我私自做主带了回来,想请师傅看看,就是这本。”
“五行分光术?不错,这书我在藏经洞见过,只是这墨味更浓,而且用的不是同一种墨。看来那书生所言非假,已经有人知道了藏经洞的事。当初,我命你将那书生扔进藏经洞,也只有你的几个知晓……”
“弟子从未向外人说起过此事,请师父明察。”
“我知道不是你们,当初我也只是顺手为之,没有刻意隐瞒什么。”
“藏经洞所用的笔墨纸砚都是弟子一手操办,除了曲京寻古斋所产的含烟墨之外,还有赵国辛大娘特制的重墨,师父手中所持译本,便是重墨所书。”
“如此,你马上持藏经洞令牌去通知其余五位护经长老,就说我有要事相商,请他们两个时辰后到长老堂一聚。”
……
两个时辰后,四男两女几乎同时出现在长老堂议事厅内。
“连师妹,这还是你第一次启用这个令牌,这么急着召我们几人过来所为何事?”
“叨扰几位师兄师姐清修,师妹在这里先给大家赔罪了。不知几位师兄师姐可还记得护经长老的职责?”
“师妹此话何意?当初上一辈护经长老将令牌传与我等六人时便交待过,护经长老的首要职责便是保护藏经洞内的经书。”
说话的却是另外一名女子。
“黄师姐,保护经书自然是首要职责,在此此外,我们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寻找大道朝的后人。”
“说得容易,当年创观祖师遍寻扶摇岛,只差挖地三尺了,哪有什么大道朝的后人,否则祖师也不会冒险东渡,至今了无音讯。大道朝灭亡至今已数千年,就算我们能够找到大道朝的后人,恐怕他们自己也不认得这道文了。”
“师姐说得极是,小妹不才,十二年前在汪家寨寻得一书生,自称识得道文,便将其送到了藏书洞整理经书。至今,那书生已经译出上万册经书,是以前来与各位师兄师姐商议。”
“什么?你竟私自将人送进藏经洞中,为何此时才告诉我们?”
“马师兄息怒,当初小妹寻来那书生,也不敢确认其是否识得道文。那书生进入藏经洞之后,磨磨蹭蹭数年,自顾自地研究大道朝以前的学问,在藏经洞里安心做起了夫子,小妹当时怀疑那书生有假,却也不好过于逼迫,自然也不敢告诉各位师兄师姐,只是罚他在洞内整理经书。后来小妹光顾着修炼,竟把此事忘了。前几日,我闭关出来之后,偶然听弟子说起藏经洞之事,才想起那书生来。昨日我前去查看,未想那书生已经将洞中经书整理得七七八八,就连大道朝的道文典籍也都译出了近百册。小妹细看之下,只觉这些经书直指大道,数日之间小妹觉得多年以来的瓶颈有些松动了,所以才急着请各位师兄师姐过来商量,看看如何处置这些经书。”
“此话当真?”
“朱师兄,小妹哪敢欺骗各位师兄师姐,请各位师兄师姐移步藏经洞一看便知。”
“事不宜迟。”
……
“哈哈哈哈,真是天佑我东观,当年祖师苦寻百年不得,如今得来全不费功夫!书生你过来,老夫问你,这些经书可都是你翻译出来的?”
袁山乔大笑着从书架上抽出两本经书,翻看之后,指着站在洞口处颤颤巍巍的颜子渊。
“回禀上仙,这些经书正是在下所译,不知可有差错?”
“很好、很好,老夫也看不出有什么差错,你敢保证这些译本都没有问题吗?”
“这些书都是经过在下精心校对过的,文字方面绝对没有问题,只是这修行之事在下也不明所以,还要各位上仙查验才是。”
“若是有什么问题,老子揪了你的脑袋,哈哈哈哈。”
说完,双手伸出,作势欲扑,吓得颜子渊差点摔倒,幸得身后的崔五星扶住。
“袁师弟,你就不要吓唬他了。你看他这身体,哪经得起你咋咋呼呼的,这里还有这么多经书等着他来译呢。”
“速度这么慢,还研究什么劳什子的学问,那东西又不能吃。以后只许你翻译道文书写的经书,什么时候译完了,你就可以研究你那劳什子的学问了。什么狗屁诗文,那个灵师侄,你去叫几个弟子来把这些都拿出去扔了。”
颜子渊吓了一跳,急忙抢先一步,护住书架前,这些可都是前人留下的文化遗产,一旦损失难以挽回。
“不可不可,你若是要毁掉这些书,干脆把我也杀了。”
“书生,你当我不敢杀你不成?”
“你自然是敢的,只是在下的命跟这些书比起来,却是不值钱的。”
“你……”
“袁师兄息怒,这书生除了脾气怪些之外,还是有些才华的。当初来到观内,也没少冲撞小妹,小妹也没和他计较,袁师兄你大人大量,又何必跟一个凡人计较。反正这里还空着许多书架,这些经书就暂时放在这里,以后再行处置便是。各位师兄师姐怎么看?”
“这些经书我也分不出真假,准确地说,我无法证明它是假的。”
“我们的想法与黄师妹一般,单看文字,我们还无法判断,只有修炼之后才知道。”
“小妹觉得此事还须尽快禀报观主和几位太上长老,以他们的境界,或许能看出这些经书的真假。”
“师妹所言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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