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有些事(五)
唐彧说了起来,语气不悲不喜。
“小家伙,你可知道,这天底下有个门派叫做唐门?”
唐彧看了看有些茫然的洛逸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以前啊,我一直以为那些妖物在天下是罪不可赦之物。”
“可没想到,有些人,才真的是罪不可赦。”
唐彧说着,而洛逸虽不知这老人到底要干什么,却依然仔细听着。
而除了洛逸,客栈里再没有别人能听见这老者说着什么。
因为唐彧以逼音成线的本事说着。
“我来自蜀中唐门,当年一些变故,流落至此啊。”
“这一待,就是十数载。”
唐彧向那店小二要来一坛酒酿。
蒙头喝了几大碗,唐彧没有动用修为排解酒劲,倒是有几分醉意。
他站起身来,想要仰天长啸。
可最终却是没有,又坐了回来,神色黯淡的擦了擦眼睛。
似有点点泪光闪过。
洛逸发现这个老爷爷哭了。
“喝酒,喝酒,酒能解愁啊!”
唐彧声音沙哑的吼了起来,似要将心中不快发泄。
账房先生见状,拉着那店小二将客栈门关了起来,又轻手轻脚的去了后院。
“小家伙,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当年可是唐门的掌门候选人之一!”
“可惜呀,可惜,我毕生所学又有什么用。”
“当年呐,就在这间客栈,就在你坐着的位置。”
“有一个比你大十岁左右的姐姐。”
“她可漂亮了,知道不。”
唐彧此时看上去有些高兴。
“他可是我生的,自然很是漂亮。”
洛逸听着觉得这老人有些那个,怎么说呢……那个词好像叫无耻吧。
“可是,她在花样年华,这样的美好年岁,却不能再多看一眼这世间,哪怕一眼都做不到!”
说着,唐彧大声哭了起来。
洛逸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干坐着。
过了许久,唐彧止住哭声,继续说了起来。
“当时我见到她时。”
“她全身都是血,都是血,从脸上到手上,都是血……”
“你猜我最后做了些什么?”
“我找了很长时间,找到了那些败类。”
说到这里,唐彧有些冷血起来,似乎想到了那些回忆。
“我杀了他们,可是其中一些禽兽逃走了……”
“在女儿最后的几日时光里,我一直都在杀人,却是没有陪她。”
“而她见到我的最后一句话却是……”
“爹爹,别杀人了,你的脸上都是血,我怕……”
“话没说完,她就闭眼了,她最后的动作,擦了擦我脸上的血。”
唐彧喝了一大碗酒,似是觉得不痛快,又捧起那个酒坛子直接喝了起来。
“自那以后,我就再没杀过人。”
“可惜了,当年还有几个余孽如今依然快活逍遥!”
说完,唐彧将酒坛子摔在了地上。
只听见“哐嘡”一声,这坛子碎裂一地。
倒是把洛逸看的一阵一阵的,这样才是高人风范。
那些小人书上,动不动就摔坛子拔刀的。
“其实啊,他们要杀的人是我,是我啊!”
唐彧泪流满面,望着洛逸,与其说是望着洛逸,不如说,是望着洛逸坐的位置。
他好像看到了女儿,就这样倒在血泊中,静静的看着他。
没有人敢去扶她,一个都没有。
“自那时起,我不在是唐门之人。”
“因为那几个禽兽中,有一个是大蜀的王爷。”
“他逃走了,逃回了蜀国,逃回了王府,而我无能为力……”
“十多年了,我再也没有离开这条街。”
“恐怕,在那个王爷的一番作用之下,我唐门恐怕要与朝庭分庭抗礼。”
“不知会死多少人啊……他们都是,我的同门……”
“我唐彧对不起啊,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错了。”
带着哭腔,这老人缓缓说着,满是凄凉之感。
“若是我忍下这口气,也许结果就不会这样了。”
唐彧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坐在那长凳上哽咽着。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但是,我错了,我错了啊……”
“老爷爷,你没错。”
洛逸走过去拍了拍唐彧的肩膀。
“老爷爷,那种人,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为过。”
“书上说过,人恶人怕天不怕,恶人必有天谴罚之。”
洛逸说着便开始踱步,双手背在身后,真像是个小夫子一般。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残忍,但他们终归是错了。”
“而且那个王爷还对唐门出手,那才是错上加错。”
“老爷爷啊,这些道理我都懂,有些事,错的就是错的,你怎么会不懂?”
洛逸开始碎碎念,讲起了自己学的那套道理。
“孩子呀,或许我没错吧。”
唐彧也站起身,声音依然沙哑,却不在那么痛苦。
他擦了擦眼泪,沉默了一会儿,这才说了起来。
果然,有些事能说出来,其实也就没有多么痛了。
“可是啊,如果我不争那掌门候选人,根本就不会引来暗杀,这样说来,是我的私心啊,是我的错。”
“事情再推一番,若别人是掌门候选人,也是要来这里历练,终归要死人的,这就是他们的错了。”
“再推一番,若不是朝庭授意,量他是王爷也绝对不敢,这就是整个朝廷的错了。”
“可若是再推,朝廷却为了百姓安居乐业,因为很多江湖势力从来冷血,当然,不排除唐门。”
“总之啊,黑白对错,哪里是界限。”
“若是再推……”
“不说了,不说了。”
唐彧擦完最后的眼泪,此时只剩下一副严肃表情。
“孩子,谢谢你能听我这个老家伙说这些话。”
“你将来想不想步入这江湖?”
“额……,不要,我可是要成为一个君子的。”
“将来我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或许以后治国,平天下之时,可能会与江湖势力打交道吧。”
“不过,现在我只能先做到修身了,那三个还有些远,况且,我还要修道。”
说到这里,洛逸长叹一口气,显然对修道一事兴趣不大。
“小家伙,你要知道,一个读书人说出的话,分量……不重呀。”
“若是修身,齐家,倒也不谈,可若是治国,平天下,流血之事,可太多了。”
“老爷爷,谁说我要杀人了,以杀止杀,以战止战,那样不是君子所为。”
“我的先生说过,要以理服人,以德服众。”
说到这里洛逸突然有些尴尬,停了一下。
“好吧好吧,先生还说过以武力平天下。”
洛逸这样说着,却皱起了眉头。
以前不过是老师讲道理,他听了,记下就是。
他从未想过,老师讲的道理,怎么会矛盾呢,既然以武力平天下,那样的话,与以杀止杀有什么区别?
“哈哈,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洛逸。”
说完洛逸又陷入沉默,坐回凳子陷入深思。
“洛逸呀,老夫从来不愿跟人讲道理,因为在这天下,从来没有放之四海皆准的道理。”
“你刚才说,恶人自有天罚之,可你知不知道,这苍天,最是无情!”
“你可知道天谴?”
“不知道。”
见老人又说了起来,洛逸也不在纠结。
老师怎么可能会错,他的老师,可是君子呀。
对了,书上说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老师犯错也许是疏忽了,对,一定是这样。
这样想着,洛逸端坐,听着这老人说话。
先前端坐是出于礼貌,现在端坐,却是因为感兴趣。
果然,江湖上恩仇之事可比读书有趣多了。
但是洛逸又提醒自己要摆出严肃的神情。
哪怕他不能切身感受这老人的心疼,可将心比心,如此则各得其平矣。
他虽涉世不深,但读的书的确不少。
他将来可是要成为君子的,先做到修身就是!
“所谓天谴,就是这天地间的规则,也是这大道中,唯一的规则。”
“尤其对修行之人约束最重。”
“你可知道,修士杀一人,与常人杀千百人,所受的天道反扑,哪样重?”
“一样重!”
不等洛逸说什么,唐彧便回答了这个问题。
这时唐彧突然望向洛逸。
“孩子啊,你当真要修道?”
“可愿,随老夫学武?”
“江湖之事也好,天下之事也罢,若有不平事……”
这时,唐彧大袖一挥,飞出不下百数的各种暗器,看的洛逸头皮发麻。
“一力挑之!”
唐彧全身真气流淌,衬得他宛若神人。
之间那些暗器如小河一般流转,猛然炸开,这间客栈的小小空间内无处不是暗器。
嗖嗖嗖……
这些暗器四处飞了起来,四周尽是空气摩擦的声音。
见洛逸望着四周很是感兴趣,唐彧又一挥手,将那些暗器收了回来。
“洛逸,你……可愿拜我为师?”
说这句话的时候,唐彧停了一下,向客栈大门那里看去。
“吱吱……”
老管事走了进来,随意望了两眼,这才向清虚道人那间客房走去。
老管事显得有些狼狈,所穿长袍都有几处碎裂。
不过唐彧却是不敢说什么,也不敢摆出高人姿态,赶紧抱拳作揖。
洛逸只见管事爷爷张了张嘴,却什么都不说,感到有些奇怪。
而一旁的唐彧则是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好小子,这样的前辈都是你家管事,我……我……,唐彧嘴角抽了抽。
先前老管事正是以逼音成线之法向他说了几句话。
唐彧觉得自己有些欠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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