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大酒葫芦封雷符，小五剑宗祭飞剑
月光下，逍遥出尘的龙虎山小天师张韵槐看到面前毫无形象大睡的邋遢汉子面色一变，把手放在了悬挂在腰间的道剑剑柄上，一口真气提起，道家的丹炉小天地悄然运转。对敌手段准备的一气呵成，只是因为面前的男子让自家秘传的“天地冰心”法门险些崩塌，传出了危险的气机。
韩书成此时尚且处在开窍境，虽然九窍皆开已是武夫顶峰，但还是未曾内外沟通呼应筑造自家的剑炉小天地步入武修行列。但是剑客对气机交锋之事最为敏感，韩书成此时感觉到旁边张韵槐周身气机波动，心头一紧握住了腰间长剑的剑柄，心中思量只要对面的邋遢汉子一动，自己便要率先出剑。
月光下，两位正道中“略有薄名”江湖少侠和一位不久前还在诸多名震江湖的正道巨擘口中出现的神秘高手对峙，虽然后者似乎没有醒转的意思。虫鸣，溪流在慢慢的凝固，韩书成握着剑的手的汗干了又干；小天师张韵槐一手握着道剑，一手缩在袖筒里扣着一张龙虎山天师府嫡传的雷符，丹炉小天地快速运转。
月光下，邋遢汉子的手突然动了一下。韩书成手腕一抖，长剑便要出鞘；张韵槐丹炉气机一震，一手欲抽出道剑，一手早就准备好运转真气激发手中赤金丹砂书写的雷符。虫鸣声戛然而止，韩书成欲拔剑的右手肩膀处猛然一僵，显然被人点住相关穴窍，扭头看去只见衣着邋遢的汉子左手拿着酒葫芦直直地撞进张韵槐构筑而出的丹炉内，刹那间先是点在缩在左手袖子里的雷符处，隔断了雷符悄然凝聚的天地灵气，然后便是将小天师右手拔出一半的道剑生生摁回剑鞘。做完这些，邋遢男子身形一动回到了方才酣睡的地方盘坐下，举起酒葫芦痛饮一口低声自语道：“还好出手快，天师府当代大天师亲手用赤金丹砂画在云纹黄纸上的‘九霄灭劫符’挨一下可是要命呦。”嘀咕完又是痛饮一口，压了压惊。
喝完酒，邋遢汉子看向被自己封住的二人骂道：“你娃的，大爷只是在这打个盹，即不打扰你们赏景，也不打扰你们拓印碑文，好端端的就剑拔弩张起来。翻个身一个就要拔剑走那‘地崩山摧壮士死’的杀招，一个就要道剑护身，暗自用‘九霄灭劫符’劈我？真是他娘的晦气！”骂完邋遢男子又灌了一口酒。
韩书成看了一眼苦于和左手握着雷符处拳罡封印对峙的小天师，只好用左手行了个半礼道：“首先，晚辈韩书成先谢过前辈救命之恩，其次我二人小题大做扰前辈好梦在此陪个不是。望前辈高抬贵手饶我等一回，放我们回去。晚辈实在担心梵音寺内的本门师长心急担忧。”邋遢汉子抬起眼看了一眼韩书成摆摆手道：“赶紧拓印了碑文离去。”手一招隔空解了韩书成穴窍，收回拳罡。韩书成看了一眼邋遢汉子略显浑浊的双眼感觉有几分相熟，却又是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只好作罢，行完礼。自家拓印好两份碑文收在怀里扶着额头依旧满是汗珠的小天师快步下山。
石壁顶端，邋遢汉子看了一眼消失在月色树影中的二人，又灌了一口酒。跳下石壁也消失在另一处的月光树影里。
下山路上，张韵槐渐渐从丹炉被破的反噬中回过神，自己长出一口气，示意韩书成放开自己后，盘坐结印。韩书成站在一旁为其护法。
片刻，两道白气从张韵槐鼻窍内吐出，张韵槐张开眼道：“韩师弟，再等一下。这位酒葫芦高手确实厉害，轻而易举地破开我的丹炉，压制我运气使符。”
“无妨。”二人无语片刻后，站着的韩书成轻声问道：“张师兄，你当时确实是准备道剑护身，用雷符伤人？”
盘坐着地小天师顿了一下道：“不错，确实如此。韩师弟你当时真是要用地崩山摧壮士死这记杀招？”
韩书成吸了口气苦笑道：“直觉告诉我除了这招，我掌握的剑法里没有别的剑招可以威胁到他。”
月下积水空明，藻荇交横。藻荇间，一个打坐吐息疗伤的道士和一个站立护法的剑客相对无言，唯余林间虫鸣不止。
晨钟暮鼓，梵音袅袅。
做过了早课，梵音寺主持方丈空见神僧在释迦殿再度召集各派商讨昨日未完之事。
释迦殿内，站立在自家师叔身后的韩书成看到脚步还略有些虚浮的张韵槐走进来，二人相视一笑，不难看出小天师眼睛中的无奈。昨晚带着伤回去，肯定被盘问了一番。至于张忘清道长后来有没有去寻找酒葫芦高手给自家子侄出气就另当别论了。大殿内，各派高手渐渐聚齐，韩书成无聊的打量起来周围：
自家师妹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铁师弟还是那么懒洋洋的，说来奇怪昨晚自己出去回来这位师弟竟浑然不知，不愧是师父说过的“若能梦里练剑，则可天下无敌”；自家师叔和慧宁师太一个闭目养神，脊背挺直，另一个手中盘数着佛珠，低声背诵经文；武当山的冷近道道长今天依旧带着那顶五老冠，似乎自己在细细盘算着什么；龙虎山的张忘清道长倒是换了一顶状似覆斗，刻画着东西南北中五方斗宿，俗称星冠的“五斗冠”，对面的虬髯大汉白天远把自家性命交修的斩龙剑斜靠着桌子放好闭目养神，不愧为一代剑宗，周身虽未凝筑剑炉，但依稀感觉有剑气纵横，只是不见萧无锋；采珠剑庄的慕左白慕师叔倒是和走沙帮帮主石如斗就着酒葫芦高手的剑、拳之道聊得火热。
众人聚齐后不久，空见神僧便和空谈神僧从后面走出，各家都心有所感起身向两位神僧行礼。两位神僧回礼后，韩书成等小辈再次被请离。几人也倒乐的自在。出了殿韩书成自然和张韵槐一道前往嵩阳书院，卓灵儿无事也跟着结伴而行，至于铁书山不知道到哪里又去打盹。
大殿内，空见方丈站在佛像前看着各门派的豪杰道：“昨日，因为那位酒葫芦施主的缘故，事情尚未讨论完。今日我们继续。”
白天远应声道：“方丈大师昨日说到崑教再度在江湖上为非作歹是为了‘四宝’，不知道何解？”
不等空见神僧开口，一边的张忘清接过话道：“贫道在宗门典籍上看到过，江湖流传数百年的四宝含有一桩大秘密，不知道方丈大师要说的可是此事？”空见神僧点点头道：“不错，老衲也是在本寺的一些典籍中看到的一鳞半爪。诸位大概都知道，我辈中人无论是武修、道修还是佛修所求的都是入仙门，证金身。可是自当初最后一位仙人李太白羽化登仙门后，这条路再不见前路。”
栖霞剑派作为李太白传承所在，墨非白听后点点头道：“前辈祖师也曾在兵解前说过此类话。”其余各派也都是点了点头，似乎对于这些言论颇为认同。
空见方丈顿了一下道：“前路渺茫，而真慧此次下山在一处遗迹中发现了四宝之一的‘翡翠竹’，同时有几句偈语‘仙门难寻，金身难证；四宝聚首，昆仑有道’，而真慧也就是在那处遗迹遭到崑教的弟子，受了重伤带回了翡翠竹。”
冷近道闻言后开口道：“从偈语来看，似乎入仙门，证金身的后续大道便是在昆仑山，而这四宝便是钥匙。”
慕左白接过话道：“不错，崑教在昆仑山经营数百年之久，自然可以寻得些头绪。若是让他们得了四宝，窥得后路实乃江湖之劫难。”
墨非白点点头：“据剑派记载，入仙门成仙后，依旧可以短暂回到人间一段时日。”
“善哉善哉，看来这四宝确实是关乎苍生气数。”一直未曾说话的慧宁师太道。
“阿弥陀佛，所以老衲此次召集诸位便是商讨搜集这四宝之事。”空见神僧朗声道。话音刚落，满座的人眼光不由汇聚到墨非白身上。
白天远开口道：“崑教原本就有四宝之一的玉幽兰，一直被谷渔樵独女谷清幽保管，当年你们栖霞剑派的大弟子云书剑和谷清幽私通苟合，被正道不容。在天姥山一战过后，谷清幽伏诛，云书剑下落不明。不知道这玉幽兰是不是崑教圣女的嫁妆！”
墨非白听到“私通苟合”四个字时便已经握紧了拳头，当最后嫁妆二字入耳，墨非白猛然起身一道墨色飞虹飞掠而出，刹那便停在白天远眉心。
“墨师兄！”慕左白惊叫出声，方才墨非白的飞剑出手确实是电光火石间纵是白天远也是反映不及，若非墨非白留了情，长白剑派便可以挂丧，准备新掌门的问剑大礼了。
墨非白看了一眼匆忙结出剑炉小天地抵抗眉心飞剑的白天远，手一招冷冷道：“栖霞剑派从未与崑教勾结，不曾做过半点有违侠义之事。”墨色飞剑遁回墨非白剑心心窍后，这位名扬天下、有小五剑宗之首之称的中年剑客对着空见空谈两位神僧行礼道：“诸位，既然有人对我栖霞剑派心怀间隙。那墨某这就回山，禀明掌门师兄倾天姥山之力寻找玉幽兰。今日先行告辞！”说完，扭身走出释迦殿。
白天远面色赤红一拍桌子起身对着背影怒道：“墨非白，你这是何意？”
背影昂首出门全无停顿之意，只是轻飘飘说出一句话：“听说长白剑派剑气最重，尤以二月二龙抬头这一天最重，今年已过，明年年后龙抬头，墨某定然问剑长白，领教一下白剑宗的剑气。”
“你……”白天远愤然坐下胸腹间剧烈起伏，显然气的不轻。自己本来修为高于墨非白，却是在刚才一来口上快意，二来不相信墨非白还敢在释迦殿动手，这才遭了道，折了面子。
众人看了一眼渐渐平复的白天远后，空见方丈开口道：“诸位，四宝事关重大。现在翡翠竹老衲收于藏经阁顶楼，有空觉师弟坐镇看守。其余三宝还是希望各位回去派遣门人弟子仔细寻找。争取让崑教一件也得不到。”
石如斗点点头道：“有空觉神僧看护，翡翠竹当是稳妥。”
空谈顿了一下看着慕左白道：“慕施主，采珠剑庄与勾雷壑相近。归去时可与崔老爷子说一声，若是得他出手寻找，我们先于崑教几率又大几分。”
慕左白颔首行礼。
张忘清起身道：“方丈大师，那我等就暂且离去，但有消息互通往来。”
众人响应，一同离开大殿。
当日，便有不少人离去。
嵩山北，燕京南。月梢头，灯阑珊。
入京大道旁的一个小酒肆里，一个衣衫破烂，腰间系着个大酒葫芦的乱发长须男子，一手托腮另一只手吊着一个温润晶莹的玉佩，借着油灯光呆呆地看着，浑浊的眼里带着浓厚不散的情意……
灯火摇曳下，玉佩形似一株空谷幽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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