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出山入世
花甲老头告诉张青山，他叫袁北棠！是个还不算过气的刀客。
老头和少年是夜晚出走的，本来少年还有几句话想对那两个兄弟说来着，结果都没说上。
娘亲给了他三根小金条！说是家里全部的积蓄了，嘱咐他要听袁师傅的话。
父亲给了他一件披风，说是以前的师傅给的，现在传给自己儿子，天经地义。
披风有点破烂，还有两个洞，红色的披风，金色镶边，除此之外平凡无奇。袁北棠看了看那披风，当年师傅把这件‘兜风’传给自己师弟的时候，他黯然神伤了许多年，一直觉得师傅偏心，直到师弟死在外边，传到张玈手上，如今又到自己弟子身上，有的事情，是非成败转头空，缘分或许就是这样。
或许当年师傅把‘兜风’传给师弟时早就预测到师弟会有那一劫难，只可恨自己当年太过幼稚。
在内心深处，袁北棠甚至觉得当年的那个师弟才是照顾自己的师兄！
闯江湖哩，没有马怎么会行？袁老头叫张玈去换了一千五百两银子，镇上买了两匹老马，就这样走了。
张青山是第一次出远门。
据说挨着小镇最近的是那都兵县。小镇潘府的潘大人，还有李柒的家人都在里面，张青山也想去看看老爹办公的地方，可惜袁师傅说他们不经过都兵县。
官道上，两匹老马在慢悠悠的走着，张青山骑在马上，身后就背着师傅赏赐的环首钢刀。
这徒弟怎么越看越不顺眼呢？袁北棠心想。别人是进门的女婿或则那徒弟是越看越顺眼，咋滴搁我这收个徒弟就越看越不顺眼了，心里难受，闹别扭。
“青山啊，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在镇上了？”老头腿下夹了一下老马，走上前来问试探着问，道。
“启禀师傅，没有。小镇和我同龄的女孩没有几个，弟子并没有心怡女子在镇上。”张青山骑在马上抱拳含首道。
“没有就好，师傅就是随便问问，你这个性子以后得改一改，少年郎的肩膀上挑得那是草长莺飞，杨柳依依，青春嘛，就该活泼一点，别整天死气沉沉的，这样不适合练刀。”老头撇了眼天边夕阳道。
“要得，师傅，我们这是打算去哪？可有行程安排了？”张青山问道。
“这就对了嘛，年轻人出来闯荡得有好奇心，得对这个世界充满探索的欲望，像那刚出生的小狮子一样。我们走过的路，去过的地方它就叫天涯！行走江湖嘛，就是浪迹天涯。”老头笑道。
“狮子？是一种猛禽吗？师傅。”
“准确的说是一种猛兽，像那老虎一样凶猛，草原上的王者，只有广袤的草原上才会滋生出凶猛的雄狮，不同于老虎啸聚山林，狮子雄霸的是草原，以后你会看到的，体型和那猛虎差不多，只是公母有别罢了。”
“青山，你说说看刀和剑的区别，并告诉一下为师，你是喜欢刀多一点。呢还是喜欢剑多一点，说心里话就是。”袁北棠道。
“书上说，刀是百兵之胆，剑是百兵之君！老爹也常说，刀如猛虎，用刀的时候要勇猛彪悍，熊健有力。如那猛虎入羊群，一往无前，凶悍绝伦，剑客多飘逸，如君子一般，不动则已，一动就是剑过无痕，吹雪杀人。”
“嗯 说的不错，还有吗？”袁北棠说道。
“从实用性上来说，刀要比剑实用多一点，特别是当兵打仗的时候，另一个方面，在价格上刀比剑也便宜不少，宝剑难铸，好刀易寻。”张青山道。
“不错不错，说的很不错，那么刀和剑你喜欢谁多一点，和师傅说真心话，不碍事。”袁北棠追问道。
“说心里话，弟子其实很羡慕那些潇洒飘逸的剑客，但是一想到剑不及刀砍杀起来得畅快，弟子还是喜欢刀多那么一点点。”张青山如实回答道。
“嗯，很好很好，多那么一点点就很善了，为师很欣慰，因为你与刀有缘，以后学刀会事半功倍。”
老头子难得脸上露出笑容，看来自己的这个弟子还是不那么不顺眼的嘛，以后得多多调教。
从深夜子时开始，一老一少已经赶了一天的路，干娘全在张青山身上背着呢，除了一口雪花花的钢刀，张青山还背了一袋子干娘，全是小镇家乡的米糕。
娘亲说对待师傅要孝顺，所以午后张青山看到路边有一凉亭便叫下师傅过来随便吃了点糕点，师傅饿不饿不知道，反正他是饿了，而且老人家也叫他自然随和一点，有啥说啥不用拘谨。
休息小半日后师徒二人就不得不上马赶路。因为天快黑了，用老头子的话说，师徒二人得在天黑以前找到打尖儿的店。
“青山，在你学艺之前，为师还是想教你点其他东西，既是以后你学艺路上的基石，也是你大道可期的指向标。所以接下来为师的话你得用心铭记一辈子。”晚风中，袁北棠对自己这个嫡传说道。
“师傅你但说无妨，弟子铭记在心就是。”张青山说道。既然拜师了，要和师傅学艺，那么师傅说的话做弟子的就认真听着。认真学着便是，他没有一点抱怨，因为眼前的师傅就是他师傅！有安全感完全信任的师傅。
“你跟随洛先生念书求学几年，罡字一字可知道做何解吗？”袁北棠问道。
“罡，古有罡星煞曜一说法，泛指北斗七星的柄，多做星耀的描绘，或是星斗名，道家所说的应是九天之上的罡风，一种大风来着，但从儒家说文解字来说，罡者，四正也。”张青山道。
“嗯，是哪四正说与师傅听听。”袁北棠满意的道。
“洛先生说，君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君子的心，身，言，行，都得正直无悔，君子的修行无外乎有四正！四正分八正，八正分十六证，分别为：
心有四正：道正，德正，法正，智正；
身有四正：体正，气正，精正，神正；
言有四正：语正，声正，韵正，音正；
行有四正：行正，立正，坐正，卧正。”
“不过，洛先生后面说的那个证字，是为证，非正直的正。弟子有点不解，后来也没机会请教洛先生，按照儒家说法，罡者，身聚十六正像，是天地正气的根本，浩然气的起源。通俗一点讲，就是一个罡字，包罗人身十六正直的品格。”张青山根据所学和自己所悟，把自己关于罡字的理解说了一遍。
‘证字，证道的意思罢了，儒家修行，从贤者，君子，圣人，依次登高，每次登高都是自身品行和功德的一点点拔高，品行方正，为世为民才能得到天道认可。不过那也只有在那座儒家独大的浩然天下才行，换到现在的西牛贺洲！没卵用。’这些心里话老头当然没有告诉自己的爱徒，但是懂得罡为人身十六正，已经让他很满意了。
天黑的时候，张青山和老头终于赶到了一个陌生的小镇。
小镇就一条主干道，左右两边各有五六条小街，约摸五六十户人家左右，镇子地里位置极好，占据大观京朝国境内的最后一条贸易枢纽！也就是说出了这个小镇，脚下之地就再也不是大观的土地。
小镇名叫：鸿蕖镇，镇子中央有一间破落客栈，来往两国客商，或者行商的商户大多都会在此歇脚。
此地距离大观京朝最西边的都兵县不过一日脚程，路过商户多会再次歇息了。
客栈名字极其有趣，叫：供车来。
门口左右一副对联，左一上写：恭迎八方客。右一上写：喜纳四海宾，横批倒是因为年代久远的原因，张贴的黄纸掉了，剩下一层模糊纸浆。
客栈共计二楼，一楼大多作为吃饭堂口，二楼有休息房间，供旅客歇息用。
客栈的掌柜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老汉，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张青山看得出来掌柜真实年纪大概也就三十上下，但是他一张黝黑衰老的脸让人感觉他已花甲之年了，特别是一双无神的眼睛，仿佛人的精气神已被抽空，徒留一具无魂的行尸走肉坐在那里。
张青山要了两间客房，问好价格之后先把房价付了，然后嘱咐掌柜的给他来一桌好酒好菜！身上除去买马的五十两银子，还有一千四百五十两呢，全是自己的，虽然娘亲说要省吃俭用，但是这第一顿孝敬师傅的宴席，可不能寒碜。
袁北棠早就寻了张桌子坐下，嗯，身无一物一身轻，舒服！吃饭也有徒弟孝顺了，安逸。
年轻人背负一把环首钢刀在客栈里显得极其扎眼，一楼就一桌客人在用餐，三个虬髯壮汉两个蒙面的黑衣女子，那三个汉子一人各背了一把柳叶刀，个子稍高一点的黑衣女子手下有一把红色剑鞘宝剑，另一女子并未见兵器傍身。
那三男两女各看了一袭白袍的张青山几眼，除了对他身上背负的环首钢刀各多撇了几眼以外，更多关注的是一进门就坐在窗子旁边的那位花甲老头。
老头进门那五人就分别看了他一眼，眼神神光溢满，走路四平八稳，呼吸绵长，内家功夫应该练得很圆满。
袁北棠向张青山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点菜这种事，做徒弟的不知道怎么点的时候就交给当师傅的就行了。来，坐下。”
“点几个小菜，咱师徒二人就整个火锅，天冷了吃火锅安逸。”
老头把菜谱一丢，叫了店小二过来记菜，分别有那红烧狮子头，清蒸鲈鱼，蒜香牛肚，叫花鸡一只，老树盘根，肉块香肝一盘，还有两蝶油滚花生，一蝶金屋皮蛋，最后还有那一锅黄焖细牛肉的火锅硬菜。
酒是不能少的，老头子叫了两坛普通烧酒。可惜客栈就只有这种普通酒水，难得徒儿请吃饭一次，自己不多叫点儿菜，都不好意思让自己徒儿表现表现孝心不是。
张青山听着这一大堆菜名，愣了一愣。转身和小二哥说句辛苦了，麻烦厨房师傅上菜快一点。
“乖徒儿，有钱和没钱的生活是你你会选那个？”袁北棠问道。
“肯定选有钱的。”张青山答到。
“是个人都会选那有钱人的生活，以后只要跟着师傅学好本事，赚钱的机会一大把，咱们做人就要脚踏实地，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生活嘛，无非就是吃吃喝喝，人生苦短，每一餐每一顿都得吃好喝好才行，苦？咱也吃，生活咱也得享受不是？”
“师傅，我总感觉哪里怪怪的。说不上来为什么。”张青山有点无语，不是师傅点的菜多，而是师傅说的和他想象的江湖大侠有点出入。
“你是不是觉得，那些个江湖大侠，仙子美人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男的潇洒帅气，女的美若冰霜，这才是你觉得的江湖？非也，非也，师傅和你说，人生乐事就是那吃喝拉撒，那美人在美，每个月还不是有那月事？男人在帅，他能一年不拉屎？”
“哈哈哈哈，老先生一席话，真是说得有趣。”
隔壁桌五人中，三个男子当中的一男子发声说道，并朝这边望了一眼，那男子一副短打打扮，灰布麻衣，额头缠了一圈红绳，国字脸，浓眉大眼，笑起来一口白牙很是耀眼。
“承让承让，老头子胡说八道罢了。”袁北棠赶紧拱手抱拳行了一礼，老规矩！江湖最高礼仪，抱拳了朋友。
那两名头戴帷幔的女子估计感觉袁北棠说话有点粗鲁，虽然看不清楚帷幔下是何闭月羞花之色，但是很明显感觉到两位女子对这出口就是屎呀屁的老头心生不喜。
“师傅，不要说了在吃饭呢。”张青山明显感觉得到那两位蒙面女子看他师徒两的态度有点不善。
“行行行，菜没做好先叫小二的拿酒来，咱师徒二人先喝点。”袁北棠道。
烧酒就是普通的烧酒，入喉而辣，不过胜在过瘾，张青山以前喝得都是老家的桃花酒，第一次喝这个辣口辣肚肠的烧酒不免喷了一口，引来隔壁桌一阵哄笑。
“江湖，江湖除了打打杀杀，恩怨情仇以外，更多的还不是柴米油盐？徒儿，你不要把江湖想的太好！虽然有那一路美景，甚至红尘佳人相伴，可是人都会老的，就像师傅现在，一把年纪了，要不是为了把这身武艺传授下去，师傅早就想去过你那混蛋老爹的退休日子。”
“师傅辛苦了。”少年诚恳的道。
“没事没事，以后记得给师傅多带点美酒美食之类的，师傅这个心哇，就好受多了。”说话间，店小二陆续上来了各式菜肴，鲈鱼鲜美，牛肚喷香，直教人口水直流。
“本事没有，骗人骗吃骗喝的本事到还行。”隔壁桌一汉子低声啐道。
那头缠一圈红绳先前与张青山他们打过交道的汉子严厉的看了一眼出声的汉子。
“师弟，出门在外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说话无论对谁都要放尊重一点，说过你多少次了？那为首的汉子严厉的对自己师弟说道。
“是是是，师兄，以后我改就行了。”那先前出声的汉子认错道。
袁北棠就假装没听到，走的江湖多了，年纪大了就什么晚辈都能容忍了。喝酒吃肉，多痛快！
那几个菜做得还真不错，本来张青山对于厨艺也算拿手，所以给个中肯的评价算那厨师合格了，至于最后一道硬菜就有点无从下口了，因为辣！而且不是一般的辣。
师傅老人家特意找小二要了一斤小米辣，剁碎了放锅里一起煮。现在师徒二人一脸红光满面，全是辣椒惹得祸。
“啥玩意？我老袁的徒弟会吃不了辣椒？徒弟我和你说，这火锅就得红红火火，蒸汽腾腾，火热热，火辣辣，懂不？带劲才够种，够种真男人！在加上这一杯烧刀子，哎哟我去！啧啧啧，爽！”袁北棠在那里火红的牛肉加烧酒吃得爽不胜口。
张青山学自己师傅一口牛肉下去，赶紧补了一口烧酒，且那烧酒下喉之后得闭上嘴让那酒气真奔肺腑。
张青山感觉他的双眼已经湿到模糊，鼻涕不受控制的往下流，他赶紧拿开了手中的饭碗，要不然鼻涕眼泪可都流到碗里了。
嘴里仿佛在燃烧一般，特别是烧酒入喉那一刻，已经被辣椒洗礼过一遍的喉咙和肚肠在次遭受重击，口腹之间仿佛有一条火蛇直钻而去！
“爽！”这种辛辣而刺激，满足感爆棚的辛辣果腹之感让张青山不禁叫了出来。
老头用衣袖抹去眼角的眼泪得意一笑，又是个能吃辣椒的小兔崽子，对胃口。
隔壁桌三个汉子全部扭过头看向这边，其中一直没有说话的一邋遢汉子道：“好像还挺过瘾的，咱也来一桌？”
袁北棠立马拱手朝那边拜了拜笑道：“荒野村夫，不雅吃相教各位朋友见笑了。”
加载中,请稍侯......
精彩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