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竹篮与木盆
锦衣卫来的快，走的更快。
没人知道他们来此为何，没人敢问，陈舟也不敢。
收起思绪，不去管他，陈舟抱起小渔，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人小鬼大。”
对着正在嬉笑的陈小渔，纵然是陈舟想说些什么，此刻都说不出口了。
“爹爹，他们是什么人啊？”陈小渔抬起头来，撇开陈舟的手，眼里都是好奇。
“他们啊，是锦衣卫，是……”想了想，陈舟又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
朝廷鹰犬？
他也早已不是江湖人了。
这话，他是说不出口的。
“是什么？”陈小渔眼中闪着星光。
“是官，官兵。”简单的解释了一句，陈舟放下小渔，转身进了右侧的房间。
“小渔，门口药田第二排里边的药，给我摘两株过来。”
“哦。”兴趣缺缺的应答了一句，陈小渔目光低垂，显然对于这个解释不满意。
“一会带你去村长爷爷家里玩。”陈舟的声音从房里传出。
听到这话，陈小渔顿时抛弃心中不解，一时间欣喜万分，三步作两步进了药田。
“马上就来！”
房屋内，陈舟来到一张四方桌前，桌子上东西很少，一个箱子，是药箱。
陈舟是这卧龙村内，唯一的大夫。
药箱也是个很普通的箱子，没有什么机关手段，扒开两边的扣子，很轻松的就将箱子打开了。
“爹爹，药来了。”
门被推开，陈小渔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日暮西山，留有余温。
陈舟带着小渔，叩响了村长家的木门。
“咚咚…咚咚。”
“谁呀？”
村长拄着拐杖，近到门前。
“村长爷爷，是小渔来了。”陈小渔一只手牵着陈舟，另一只手空着，就在木门上敲的咚咚作响。
“咯吱”
村长打开门，瞧见陈舟，目光微微一皱，向下望去。
“小渔，进来进来。”
村长的脸顿时浮现笑容，他的眼睛明亮，浑然没有受伤的痕迹。
陈小渔乖巧的进了门，小手高高的牵起了村长的手。
陈舟跟在后边，一言不发。
屋里点着油灯，趁着黄昏，还算明亮。
三人分别落座，不高的藤椅，小渔双腿却是够不着地，互相晃荡着。
“村长，这是我调的一些眼药，应该对你有用。”
陈舟掏出一个小瓷瓶，瓶口用木塞堵着，整个瓶子不过半个巴掌大小。
村长并不拒绝，接过了瓷瓶，将木塞拨开，一股浓重的药味一股脑的透了出来。
呛鼻。
“好难闻，臭臭的。”
陈小渔第一个不愿，捂着鼻子溜出了大门。
“小渔，别跑远了，一会记得过来吃晚饭。”
村长冲着远去的陈小渔喊道。
“知道啦！”
跑出老远，陈小渔才是放开呼吸道，大口的吸起气来。
“呼，什么嘛，臭死人了。”
死劲的摇了摇头，陈小渔向着一个方向跑去。
屋内，村长将瓷瓶收进袖子，点点头。
“有心了。”
“应该的，还要多谢村长三年前的收留。”
陈舟朝着村长一拱手。
“你要谢，早该谢了。”村长摆摆手，却是毫不在意。
陈舟下颌轻点，思虑良久，才是郑重开口。
“村长，我和小渔要走了。”
“什么？”村长浑身一振，显然没有想到陈舟会有这种打算。
“你觉得路明朝是来找你的？”村长一脸凝重。
“不是。”陈舟虽然不知道路明朝此行为何，但却知道，跟自己没有丝毫关系。
“我来卧龙村三年了，也到了离开的时候。”陈舟没有解释。
“决定了？”村长没有挽留。
“嗯。”
“什么时候走？”
“过两天吧。”
“也行，有点时间跟阿良他们说说，省得一个大男人，到时候还要哭哭啼啼，不嫌丢人。”村长笑了笑。
“阿良他只是……”
“行了，跟我个老头子解释，有必要吗？”
村长站起来，走进了后厨。
“去把小渔叫回来吧，这两天多带她来玩。”村长捂了一把袖子，沉默片刻，自语道：“年纪大了，舍不得小孩子咯。”
很快，太阳便彻底的落下山去，黑夜逐渐来临。
陈舟出了门，此刻村内人很少，三三两两，没有谁打扰谁，都是很快的进屋去。
到了晚上，外面都是黑漆漆一片，没有谁愿意多逗留的。
陈舟也不愿意，所以他顺着陈小渔离开的路线，一路就是追随了过去。
村子里有一条河，不宽不深，却极长，一直延伸到卧龙山里面，没人知道这条河从哪来，又会流到哪去。
但这条河，却成了陈小渔的宝贝，摸鱼抓虾，这都是一个好地方。
行了几分钟路程，陈舟不出意料的看到了蹲着河边的小渔，一簇芦苇挡住了她的半个身子。
陈小渔蹲在河边，没有察觉到陈舟的到来，她依旧是入神的，看着飘在水上的一个竹篮。
竹篮里有个婴孩，厚实的襁褓将婴孩捂的严严实实，从露出的脸颊可以看出，这是一个男婴。
男婴不哭也不闹，眼睛对上了陈小渔的眼睛，黑夜中，似有星光闪烁。
陈舟一把拨开芦苇丛，越过陈小渔，首当其冲的看见了水中的竹篮，竹篮里的男婴被吸引住了，哇哇大叫起来。
“咿呀”
但没有多久，小家伙自觉的停下叫喊，小手不知什么时候含进了嘴里，目光却是灼灼的看向了陈舟。
感觉到身后的动静，陈小渔没有多加动弹，她的手拽着竹篮，也仅是拽着竹篮。
“爹爹，你终于来了。”
陈小渔有些抱怨，她现在的力气太小，根本无法将竹篮从水里拖拽出来。
更危险的是，竹篮已经开始进水了。
水渗透进了襁褓，沾湿了整个竹篮底部，也许再过不久，就会整个竹篮连着男婴，一齐被水淹没。
那是陈小渔怎样也不希望发生的事，所以她拖着，拽着，期盼着。
“哗”
陈舟将竹篮从水里提起来，拉起一片水花。
到这时，陈小渔才是松开手，握的时间久了，两只手都有种疲惫的无力感，她互相揉搓着，好似忽略了很多事。
“爹爹，让他做我弟弟好不好？”
“不行。”
几乎是下意识的，陈舟拒绝了小渔的要求，他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了路明朝的话。
女人以及婴孩。
“麻烦来了。”陈舟盯着男婴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有趣的是，男婴也毫不怕生的盯着陈舟的眼睛，眼里竟是一副若有所思。
这样的情况出现在一个婴孩的身上，这确实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为什么？”陈小渔大声质疑着，她只觉得以后的生活里，有个弟弟会是怎样。
那应该是件极为美好的事。
“他是祸害，是灾星。”斩钉截铁的说出这句话，陈舟将男婴从竹篮里抱了出来。
他小心翼翼的将被水浸湿的襁褓扒开，露出里面男婴的身体，后背确实沾上了水，已经开始蔓延上了肩膀。
陈舟脱下了自己的短衫，将男婴裹了个严实，他自己光着膀子，目光眺望远方，有了决断。
“小渔，在这里等我。”陈舟将男婴交给小渔，纵身朝河流上游跑去。
“什么嘛。”嘀咕了一句，陈小渔抱着不哭不闹的男婴，很快就看不到陈舟的身影了。
月光映着河面，陈小渔摇着怀里的婴孩，已经决定要做他的姐姐了。
“你才不是什么灾星呢。”
轻轻的话语哄着男婴，两个娃娃嘴角都泛起了笑。
河流径直穿过村子，入了卧龙山，山路不算崎岖，有两条一直被人们走出来的路，一条顺着水流，一条漫在田里。
陈舟脚不点地，几乎是掠草而过，他的速度极快，带起了风，一点也不像个庄稼汉。
顺着河流，待入了山林，路便不好走起来了。
竹石泛滥，少有人来打理，越往里深了，便越是杂乱，也更是令人摸不着方向。
月光在进了山之后，就开始微弱了起来。
不消一会，陈舟阴沉着脸，停在了一个湍急的河流边上，那是一个犹如大坑一样的水潭。
上流依旧没有尽头，像是个小瀑布一样，水流打在坑里，再向下流去。
陈舟没有再往里走，对他而已，这个水潭已经是尽头了。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这飘着，经久不散，陈舟闻的出来，这绝不是什么动物的血。
但奇怪的是，他并未在周围发现什么异常，没有血迹，就像血腥味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陈舟思虑良久，他终究是没有再往深处去。
“天大的麻烦。”
摇摇头，陈舟一脸苦笑。
趁着夜色，陈舟原路返回，这次他走的极慢，慢的像个晃荡的葫芦。
“爹爹，快过来！”
陈小渔老远就看见了陈舟的身影，她依旧是靠着河边的芦苇丛，半个身子捉摸不见。
见陈舟不理她，陈小渔更是气愤的跺了跺脚，但她的身子一直藏在芦苇丛里，像是被什么拽着，出不来。
待得陈舟走近前来，一把拨开芦苇丛，越过陈小渔，视线却突然被一个木盆占据了。
似乎是理所当然一样，一个沉睡的男婴蜷缩在襁褓里，木盆顺着水流下，被陈小渔给拦了下来。
陈舟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看了看陈小渔怀里睁大眼睛的男婴，又看了看水中木盆内的安静男婴。
“爹爹，小渔有两个弟弟了。”
对上的，是陈小渔闪着星光的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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