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
收摊收摊！
薄水镇上的人们，在这夜色的尾声中悄然隐去。只剩下几个零零散散的摊位，稀疏的讲话声时不时地响起。忘归把东西捡拾完毕，接下来就到了今天最后的美妙时刻了。
那就是……算账！
刘姨，李婶……再加上刚刚王叔给的几个币，忘归把这捧铜币细细地拿在手中端详，他润了润喉咙，长叹了一口气。总算是收到不少钱，这样一来，就离目标更近一步了。
璃门！忘归在心里叫道。他抬头一看，只见天际线布着许多烧尽的木炭，那是烟火与黑夜的交融。它们茂密地沿着房屋的边沿行走着，滚烫！这是忘归的第一感觉。再接着，他又看见了自己的向往，那是一支挺立的琉璃柱子，熠熠生辉，在无数遥射的火光中，八面玲珑，晶莹剔透。
我到那里去，成为盖世的武侠。这是他打小的目标，师傅也鼓励他要奋起拼搏，到那里去学习，练功。
机遇总会来的！忘归握紧了拳头，盯着那支塔尖。
“嘿！”脑后被人一拍，“发什么愣呢？赶快收拾收拾……”
“师傅……您怎么来了？”忘归一扭头，只见师傅正摆着一副臭嘴脸，不满地盯着自己。
“我跟你讲过几次啦，敲书敲书，不是动动嘴皮子那么简单，是要有一定的本事的。你发什么呆，脑子瓦特啦！？这样可不行，讲给观众听的一定不能是照本宣科！你这个样子，真是做足了这方面的准备。”
“知道啦，师傅。”忘归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知道了还不快捡东西！”师傅踹了一脚忘归，掏出烟斗，烟圈很快浮荡在忘归脸上。
“好好好……”忘归答道，把桌椅装成一捆，吃力地挑着。
“让我来吧，你这个瘦柺……”师傅拿过了他肩上的布袋。
“谢谢师傅！师傅最好啦……”
“别给我拍马屁……”
“对啦，师傅你怎么来了，按这个点算，你不是应该在家里耍呢嘛……”
“瞧你说的，”师傅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那是钻研学问，那么多的大好经文，不读岂不是白费了？”
“那凭什么我又要出来拼死拼活地卖苦力啊……”
“这是你历练的机会，想当初你师傅我也不是这么过来的吗？这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一程……”
“……”
两人不再寒暄，此时夜色入渊。离家也只有不到半里路了。一路上，忘归很熟悉这条路上的一草一木，感觉似醒非醒。行人们多半是像忘归这样的摆摊者，深夜归家。来来往往，只打了个照面。总有几分“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的味道。
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咸鱼，不容易啊！
到家了。薄水镇的各种暗水暗渠四通八达，几条沿江的泉水往往会再分支出几十条小沟，大有几分江南水乡的滋味。在这里生活，自忘归出生起就已经是这样了。熟中熟，忘归知道每一条远去水流的起始，如时空墨然，莹莹成趣。接下来的每一个动作可能都要加上一个“又”字。
煤油灯点起，小小的瓦屋亮起了今夜的第一盏灯光。斑驳陆离的窗前水泊，和着幽兰四季春的倒影，在蟋蟀鸣叫之声中荡然。忘归把棉被拉起，钻入被窝之中，“熟练”地闭上了眼。
“小子，起来，别睡那么早。我有事要跟你讲……”
“师傅……什么事明个再讲……”
“屁话，明天再讲就晚了。很急的，你快起来！”
“哦哦哦……”
“忘归啊，今天下午我想了很多，但是不好跟你开嘴，毕竟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但是，你知道师傅的性格，什么事都要讲出来才舒服……”
“哎呀，师傅。您别卖关子，什么事快说……”
“那你给我好好听着。从小到大，你就像是我的儿子一般，我把你拉扯大，就一定会为你的未来负责。你的路你自己来决定，但是，师傅还是希望你能听听我的意见，你自己再来做决定……
“我们敲书人，自祖上传下来的那一辈开始，就已经是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了。不少的先辈们牺牲自己的自由，铸就了这门职业的辉煌，但是，也有不少先辈，不拘于这个职业的限制，突破自我，成为一个又一个的大武师。我希望你能继承好这门手艺，但也希望你能有所成就。
“我也知道你的目标是什么，你也有自己的向往。所以，师傅总结出来的一句话就是，‘既不能让自己陷入于平凡，也不能丢了老本行’，你明白了吗？”
“既不能让自己陷于平凡，也不能丢了老本行……我明白了，师傅。”
“很好……不愧是我的徒儿！”
“那……师傅，您为什么要跟我讲这些啊？”
“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不知道。”
“明天啊，是你目标正式开始达成的一日。那就是，‘璃门招生日’！”
“璃门？”忘归不敢相信地看着师傅的眼睛。
“自天地两仪分化瓦解，互不交界。 而薄水镇，正处在两仪之中点，阳界边境。两域的文化都在这里渲染，交汇。哪怕是最偏僻的边域，也是有大宗门的驻扎。金銮宗，璃门，在这里熠熠生辉，从立众生。为什么呢？为的是那一丝鸿蒙之气。 鸿蒙，置于太极之上，乃两仪分化时所剩的一丝混沌之气。置于生，灭于死。就在这两种极端之中，那不知所以的一刹那变化中，诞生了这种飘忽不定的气力。
“所以，璃门这种大门大宗才会选择在薄水镇立上分布。而璃门，则是你最利于修炼的地方。修的不是嘴皮子功夫，而是真正的气力！”
“那我有什么可修的气力呢？”忘归问道。
“没别的，就是这鸿蒙之气。”
师傅回转头来，一本老旧残缺的古书被他捧了上来。
忘归一看封面，只见得几个大字在其中显现出来。
《金陵九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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