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血口喷人
卯时三刻，天青地黑
城中虽然依旧宁静，但也依稀传出店铺开张的敲击声，其中，街边早点摊最为早起
一处馄饨铺边，开水的热气隐住了老板的面庞，负剑老者坐在无人的桌边低头轻吹勺中的馄饨，不一会儿，一个乞丐模样的老头，径直走来，一屁股坐在负剑老者旁边，还拿着把包着脏布的棍状物什，想来是杆打狗棒
老板一看这老乞丐破烂模样，若是无人，他便施舍点吃食，可如今坐在客人身边，还是个背着剑的江湖人氏，怕是要惹人厌烦，便要气冲冲地去赶人
负剑老者道“店家，再上一碗”
老板心想这老乞丐运气不错，便转身去下馄饨
大周王朝未曾没落时，天下游侠之气风靡，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不是想读书拜相，便是想仗剑天涯，尤其以那燕赵两国的游侠最是出名，加上说书人的吹捧，便有了那“燕赵多侠士”的美名
可如今，天下诸国剑拔弩张，百姓自危，哪还有那么多人到处游荡？不要命了？
老乞丐懒洋洋道:“老子我听你一句话，走了这么远来这穷乡僻野，你就请我吃这个？”
负剑老者道:“爱吃不吃”
等馄饨端上来，老乞丐低头吹了口气，问道:“那家伙确定了吗？”
“嗯”
“先皇的气运竟然会来这穷乡僻野，真的假的？”
“文武气运与龙运不同，无关身世。。。。。。”
“嘚嘚，这话是你老匹夫说得出口的？怕跟那家伙学的吧？”
负剑老者立马低头吃了口馄饨，问道:“这是什么？”
老子轻轻掀开破布的一角，负剑老者斜眼一看，不由得心中巨震“这。。。。。这么多年竟然一直在你手里！”
老乞丐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轻轻抚摸破布，道:“若是我觉得那小子配得上先皇的那道武运，我不介意把这东西送给他”
负剑老者收敛惊色，接着却是无法藏住狂喜！
老乞丐奇怪道:“怎么？”
“没什么，事关一个赌局”负剑老者微微一笑，都这么大笔机缘了，这小子怎么可能还不走上武道一途？
两人沉默吃完，天色转白，渐渐也有些三三两两的人来吃早点，老乞丐放碗，拿起那件物什，负剑老者问道:“现在就去？”
“不”老乞丐摆摆手，“先看看”，说罢用衣袖抹了抹油光发亮的嘴唇胡子，转身离开
负剑老者望向老乞丐微微驼背的瘦小身影
昔年，他握剑镇京城，而他提枪守国门
横枪青神杖，便是一座铁壁关山！
曾有南唐文豪，纵酒笑赞道“若不为名臣，必当效青神。一骑当雄关，万骑马身翻！”
。。。。。。。。。。
沐雨铭依旧如往日般忙忙碌碌地穿梭在茶馆，端茶送水，擦桌上食
只是少了那说书先生，便没法听到些外面世界的新鲜事儿，茶客之间，多是讨论些家长里短，生意点子
不过，今天，沐雨铭倒是听到些跟自己多多少少有关系的事情，是那西秦国，已经吞并了与韩国之间的荆国，如今，西秦算是与韩国接壤了，而韩国君王，已经急匆匆跑去求和，也不知道能不能避免战事
有说那西蜀出了个姓诸葛的白衣卿相，胆小如鼠，畏惧西秦兵马，竟然毁去栈道，自困于巴蜀之地，是个没骨气的读书人
也有说若是打起仗来，韩国不出一旬就要被灭，那时候，他们这些离东汉近的，可以跑去东汉国避难
沐雨铭之前从来没有觉得那些茶客谈论的东西会跟自己有关，可现在，他是越想越是担心，如今自己有了个糊口的地方，万一不得不逃难，无亲无故，他们在外面要怎么活得下去？
中午，茶馆管饭，虽然伙计和老板早已说好了沐雨铭可以给妹妹带午饭，但脸皮薄的他还是有意少吃
回了家，见那男人不在家，又跑去赌场闲逛蹭饭，沐雨铭才把藏在门外用黄纸包着的饭食拿来给了妹妹，今天没有买鸡腿或蜜饯加餐，毕竟因为战事，要更加省吃俭用了，说书先生管这叫“未雨绸缪”
没来得及说什么，沐雨铭便又要赶紧去茶馆帮工，直到夜晚
少年不知，如此平凡不过的一天，再也不会有了
。。。。。。。。。。
西秦东南边境
一名卸去披甲的大将与身边两个心腹正在巡视荆国都城遗址
两名随从加快马速，来到前方慢慢悠悠的将领身边
“白将军，韩王已经入城，如今正在商谈，不去露个面吗？”
那名为白赴的大将悠闲道“不需要”
“可是。。。。”一人担忧道“万一真的和谈了，将军不是就要少了一桩灭国之功？”
白赴道“大将军之所以把会谈地选在荆都遗址，未尝没有给那韩王一个下马威的意思，再接着冷嘲热讽一番，就是想看看他们的反应，韩王若是气得撕破脸皮，今天不死，明日城破，还是得死，若是有隐忍不发的心性，便更是大隐患，以大将军的性子，今晚便要必杀不可，若是俯首称臣，以求自保，大将军便会如大王授意的那般，封他个小官，今晚就得去秦国西北赴任。无论哪个，韩国都是必灭不可”
白赴口中的大将军，便是此次南征的先锋大帅司马错
两员心腹细细思索，不由得摩拳擦掌，笑道:“只希望那狗屁的韩王直接撕破脸皮，将军好再立战功，到时候司马大帅回王都一番举荐，将军必定直上青云！”
白赴淡淡一笑，望向东方，轻轻摩挲腰间长剑
雄心壮志起，便生杀人心
。。。。。。。。。。
荆国大殿之内
往日奢华的皇宫如今被搜刮得残破不堪，连台上那诸侯王跪坐时垫在地上的王席都被快马加鞭运回了秦都
韩王为表诚意，将随行的诸多护卫留在了宫外，只带了一个瘦弱的侍从进入，走进大殿，却见司马错跪坐在左边，那威武的大将军即使不曾披甲，却也难掩杀气，或者说，故意不掩
韩王作揖道:“韩国小王见过司马大帅”，作为诸侯王，在西秦国面前如此卑躬屈膝，在如今的春秋之中，已是常态
“请韩王就座”司马错抬手示意韩王去那对面，也就是大殿右侧的席子上就座，早已备好酒菜
待韩王坐下，司马错先是举杯对着上方那昔日的王位，道:“末将司马错，斗胆替王上会面韩王，万分惶恐，此杯先敬王上！”
韩王也只得举杯敬酒
放杯后，司马错笑问道:“不知韩王大驾光临，所谓何事？”
哪怕知道是明知故问，有意羞辱，他又能如何？韩王陪笑道:“小王此次前来，是想为两国百姓，求个平安，莫要再生战事”
司马错一副不知所云的模样道:“我秦军未曾向韩国宣战，何来战事啊？”
“没有战事对两国百姓自然最好不过”韩王只得顺着司马错的话说下去“那我便献上一份礼物，庆贺西秦国出师大捷”说罢招招手，身边那侍从随即拿出一张地图，呈到司马错面前
韩王解释道“这三座富庶城池，相连之后，大王的军队便可直达东汉，算是贺礼，只求司马将军只是过境，保百姓安平”
司马错看着面前缓缓摊开的地图，心中冷笑，三城？可吃不饱啊
就在此时！
那瘦弱不堪的侍从竟是从未曾打开完整的那卷地图中，抽出一把匕首，直刺司马错！
司马错好歹是个二品武夫，错愕之后，便猛然扣住对方手臂！大怒道:“找死！”
周边侍卫一拥而上，要去制住那瘦弱侍从与韩王
那跪坐的“韩王”竟是一跃起身！飞扑到侍从身后，一掌重击其后背！
瘦弱的侍从瞬间面泛紫红，“噗！”地喷出一口更加诡异紫红的鲜血！司马错猝不及防，竟是被喷得满脸是血
那行刺的二人下一刻便被刀锋死死压住，司马错抽开身体，抹了一把面庞，却感脸上与掌中沾着鲜血的地方一阵肿痛，不由得大惊失色！
正是江湖上早已消声灭迹的换命杀招
血口喷人！
那侍从喷出鲜血后，不过三息便断了气，被按在地上的“韩王”大笑道:“秦贼！想叫我韩国磕头求饶！下辈子吧！”随即自断心脉而亡
司马错已然头晕目眩，勉强稳住身形，身边侍从上前搀扶，被他喝止“毒血！别碰！”
宫外那群被留下的韩国侍卫听到动静后，顷刻间便护住居中一人，那人对天空射出一支穿云箭！尖锐的巨响惊破夜空，随即众人抽刀，与包围上来的秦军死战
身中剧毒的司马错，面部已经渐渐糜烂，神智也开始不清，此时一位士卒急匆匆跑来，大喊到:“大帅！韩国城中突然冲出大量兵马！不下五千！夜袭营寨！”
司马错顾不得站起，用尽平生最后一丝力气，大喊道:“命大将白赴！暂领全军！”随即倒地，彻底没了生息
一夜奋战
天色渐白，疲惫的秦军都在收敛尸体，那白赴满脸是干涸的血迹，缓缓走到司马错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面前，蹲坐在地上，长叹了口气，随即低头，沉默不语
身边心腹已经战死一人，另一人与军师言语过后，来到白赴身后，跪下小声道:“将军，我们折了三千多人，韩军全灭，俘获了七百多，如何处置？”
“都杀了”白赴轻声道“司马大帅与我有知遇之恩，七百个人头来陪葬，未免太少，从今日起，不受降卒，且每到韩国一地，便要屠城”
小将暗自心惊，春秋各国，对待占据的城池百姓，都是仁政广施，收聚民心，如此作为，若是让王上不满可怎么办？
“还不走？”白赴斜眼道
“是”心腹立马转身离去
白赴扭过头，静静地看着司马错的尸身，淡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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