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年前雪 辞君行
“阿曌，你要好好记住这个字，这以后就可以暂时作为你的姓了，你现在或许还不清楚，但是姓名在外界是很重要的。”武箜看了看墙角的身影，似乎并没有动弹的意思，武箜叹了口气，走出屋子接着练他的那几招剑法。
听着武箜的脚步渐行渐远，阿曌扭过身子，盯着墙上的那个墨字，“字还……挺漂亮的，不……过，我一点也……不想学，不就是又变成……一个人么？又……不是没有过，有什么……好怕的？”
话虽如此，阿曌的身体却止不住的颤抖，眼睛里充斥着晶莹的泪水，其实相对于离别的伤感，阿曌更怕的是再次独自一人，他已经受够了那种日子。在武箜没有来的那几年，阿曌甚至不敢想象自己是怎样入眠的，这也是为什么他每天一大早便要捣蛋的原因，他怕这无边无际的黑夜，每次黑夜来临，他都会在火堆旁一遍遍祈祷第二天快点到来。
直到武箜的到来，自从武箜来到草屋之后，阿曌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夜夜难寐了，他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安恬的入睡。不用在担惊受怕。只是每天早上一大早起来捣蛋却是成了习惯中的必然。
可是现在武箜说自己要走了，自己又要陷入孤独一人的处境么？
如果未曾拥有光明，或许就能逐渐适应黑暗。
现在，突如其来的消息怎能让阿曌接受。
…………
武箜练完剑进屋已是黑夜，阿曌没有像平时那样叫他吃饭，或者说，阿曌压根就没有做饭。
武箜盯着阿曌，他一直保持着抱坐的姿态，自从自己进屋那一刻便是如此，武箜心里暗想该如何打破这个僵局。
“什么时候走？”不等武箜开口，阿曌已经问了出来，他似乎已经释然了，该走的，留不住。
“年前第一场雪，我便离开。”武箜赶忙回道。
“知道了，我去做饭。”
武箜看着屋里忙碌的身影，似是松了口气。
晚饭一如平时的清淡，只是阿曌却不在像往常那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了，仿佛一天之间，他长大了许多。
反倒是平常沉默寡言的武箜一直在试图找话题谈，但每次都被阿曌敷衍过去。
“我想学字，最后几天能教我识字么？”阿曌突然问道。
“当然没问题，虽然有些仓促，但是教你些基本的不成问题，而且，我走时，会给你留下些书籍，你到时可以慢慢翻看。”
“…………”
武箜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这个节骨眼怎么能提自己离开的事呢？
“我是说，会给你一些合适你的书。”武箜慌忙解释道。
“别说了，我知道了，谢谢，我吃饱了，先睡了。”阿曌冷淡的回了句，便放下碗筷，去角落里睡觉了。
武箜在原地怔怔的望着前方，意识中，他从来不会说谢谢，竟是如此客气么？两人关系已形同路人么？
第二天一大早，阿曌依旧蹲在墙头，但没有再像以前那样，乱吵乱叫，只是呆滞的看着前方。
“嘿！泥娃，你怎么了？今天怎么不鸣了？”
“哈哈哈！哈哈哈！”
阿曌不吵了，但孩子们每天聚集在这里嬉笑却已成了习惯，阿曌目光挪向下面，盯着这群孩子，看了一眼，又望向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泥娃怎么了？今天他怎么这么奇怪？”
“就是，平常这会就该怼回来了，今天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不会是病了吧？”
“不可能，咱们谁病了，他都不会病，俺娘都说哩，泥娃就是上辈子打阎王了，命硬！”
笑话，泥娃会生病？反正他们不信，要是他会生病，每逢过冬，就他那身衣服，一个冬天够他死十次。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泥娃不照样活的好好的？他啊，就是命硬。
孩子们叽叽喳喳在下面讨论个不停，这时候，草屋们突然响了。
孩子们一个个扭头看向门口，武箜走了出来。
孩子们对他其实是比较好奇的，因为印象中，他从来没有出来过。这次算是武箜在草头村孩子们面前第一次露面，以前也只是知道跟泥娃在一起住了个人，长什么样，多大了，什么都不知道。
孩子们都好奇的打量着他，还在小声的议论着什么。
武箜也不管那么多，握手对这群孩子喊道： “你们！别再来了，以后他不会在吵闹了，还有，他叫阿曌，不准再叫他泥娃了，他跟你们一样有名有姓。”
说完，他就扭头回去了，随手关上了房门。
孩子们抬头看墙头，阿曌早已不在了，似是刚刚武箜说话的时候便翻身进屋了。
……………
“你不用管我的，我都习惯了。”屋内阿曌对武箜说道。
“也不能总是这样吧？你现在也有名了，叫你泥娃不好听。”武箜笑道。
看着武箜的微笑，阿曌似乎也解了些结，表情略微自然，道：“随你。”
武箜能感觉到，隔阂还是有点，但淡许多了。这一点让他很开心。
“明日，教你识字，准备一下。”
“嗯，好。”
…………
距离年底还有半个月，年前的大雪往常这时候也该下了，但今年却迟迟未来。
“唉，这里是“宀”不是“冖”，唉，这里也错了。”
阿曌跟武箜已经学了三个多月了。虽然进步不小，但是在武箜眼里仍旧是惨不忍睹。
武箜此时恨铁不成钢似的盯着阿曌，阿曌感受到他的目光，不禁道：“意外，意外，下次不会再犯了。”
“意外？你这几个月都意外几次了？”
两人关系似乎又重回以前，只是阿曌却再非少年。
“唉，算了，你明天去吴老伯那里再借点纸墨，记住，要有礼貌。”武箜貌似也知道这事急不得，只能无奈道。
“嗯，知道了。”阿曌识字三个多月，字没没识多少，但说话方式长进了不少，这也是让武箜欣慰的一点。
第二天一早，两人草草吃过早饭，阿曌便前往村头吴老伯那里借纸墨。
“吴伯伯，我又来借纸墨了。”
“小兔崽子，你怎么又来了？我家纸墨都被你拿完了，总共就那点存货，还不给我留点了？”
“吴伯伯，我知道你对阿曌最好了，对不对？等以后阿曌有钱了，就给吴伯伯买好多好多上好的宣纸，给你用最好的石墨。”
“得了，你小子还不如以前，现在看着变乖了，脑子里孬想法更多了，一肚子坏水，也就骗骗你吴伯伯我行。”
“那吴伯伯意思？”
“拿去拿去，也不知道你小子中了什么邪，想着识字。还不如以前瞎闹腾。”吴伯伯道。
不等阿曌作答，就听见外面有人大喊。
“下雪了！下雪了！”
吴伯伯和阿曌赶忙走出房门，只看见天上飘荡着一片片雪花，今年冬天的初雪，终是来了。
阿曌看着雪花飘落，猛然想到什么。急忙撒丫子向家里跑去。
“哎，阿曌！纸墨你不要了！你小子！大雪天！跑慢点！”吴伯伯望着举止异常的阿曌，喊道。
阿曌拼了命的往家跑，跑到路途中，砰的一声，阿曌撞到了一个人，自己也倒在地上，阿曌抬头一看，撞到了一个女子，样貌被遮挡了一下没怎么看清，看衣服不像是草头村的。
“姑娘，我有急事，若有哪里伤着，可以到东头找我。我叫阿曌。”此时阿曌可没有再停下来查看的时间，也不管人家姑娘认不认路，给人家草草交代一番，便飞奔起来。
阿曌一路奔袭到家，只见房门敞开，哪还有武箜的身影？
阿曌呆站在门口，任由一片片雪花飘落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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